宴后相遇(上)

    ——一个月后——

    向诗怡的生日会,迟到的我正悄咪咪从她家后门潜入。她家仆人认识我,所以我溜进去很顺利。

    只是在即将踏入大厅的时候,意外地被人拦住了。

    “呦,这不是钟家被赶出门的大小姐吗?好久不见呐!”

    陈娇冉衣着艳丽,纤细的手指轻捻香槟酒杯,审视的目光就像在可怜一只流浪犬。

    外界一直传言我是犯了不可饶恕的错误才被逐出钟家的,但鲜有人知离开是我自己做出的选择,毕竟我和钟家并无血缘牵绊。

    即便我离开了,因为钟赫的缘故,我的名字依旧保留在钟家户籍上,但外界对此一无所知。

    陈娇冉对我的挑衅溢于言表,是因为我和她是有些过节的。

    “你先让开,我还有事。没空跟你扯!”说罢我准备往里走。

    陈娇冉再次拦住我,一把拽过我的手腕,“我让你走了吗?

    我手上戴着的大金镯子因为动作滑到她的虎口,她鄙夷道:“这镯子这么劣质,假的吧。”冷笑一声,“看来这几年你过得也不怎么样!落魄成这样也好意思来参加这种等级的宴会!现在的你跟我真的是云泥之别!”

    陈娇冉的话总喜欢将人分成三六九等,以此来彰显自己比别人高贵。高中她就这样,这么多年还是一成不变。

    那时候,我和她因为名字里都有个“冉”字,所以走得近了些。时间长了,我也自然将她当成我的好朋友。

    但事实上,这注定是一段孽缘。

    当时我不知道她是因为我的家境才主动跟我做朋友的,直到她利用年少不懂事的我将她引荐给钟赫。

    在她的一步步诱导下,我以为她是真的很喜欢钟赫,就帮她牵线。谁知道被钟赫揭穿,她才露出我没见过的嘴脸:“朋友?我要的从来都是名利地位!”

    后来,她被赶出了学校,我们的友谊也就这样不了了之了。

    可能也是因为友情观还没成型就崩碎了,所以后来我也难以将友情看得重要。

    我忍耐着脾气不想在这种日子发作,“陈娇冉,我要提醒,当初是你做了对不起我的事。”

    她冷笑:“哼!我都施舍你和你做朋友了,得到点回报难道不是应该的吗?就你和你哥把自己当圣人,才觉得这是错!”

    我在心里翻了无数个白眼,她还真会为自己辩解,也不知道当初自己是怎么那么相信她的。

    跟这样的女人说一句废话我都觉得不值当,于是准备离开的我,附和道:“是啊!其实我觉得你说的也挺对,我确实不如你,你比我漂亮,比我聪明,比我有气质,什么权利啊地位啊,就应该通通是你的。”

    我拍了拍她的肩膀,“你确实比我适合,好好握住你的权利地位哦,我看好你!”说完“嗖”的一下从她面前闪了过去。

    陈娇冉没反应过来,在原地郁闷了好久,半天才迟疑地说道:“刚刚我听到了什么?她是疯了吗?”

    一进到宴会大厅,就注意到向诗怡在应付上流社会各式各样的名媛。

    看她脸上僵硬的表情好像是笑了很久,要不我过去帮一帮她?

    纠结了一会儿,还是算了吧,没必要。

    我偷偷摸摸走到角落一边吃着小蛋糕一边戳着手机给钟赫发消息,“你到哪儿了?”

    是的,除了我,还有个迟到的大冤种可能正堵在路上。

    钟赫那边消息倒回得挺快,“公司临时有事,我可能赶不过去了。”

    得知消息的我不禁感慨今天点儿也太背了吧。是不是只要姓钟,今天都不宜出门呐?

    过了会儿,他又发了条消息:“我忙完了就去接你。”

    哎呦喂,果然是全民都忍不住点赞的好哥哥。

    我正准备回个表情包呢,突然被人弹了个脑瓜崩,吓得我手机差点飞出去。

    “迟到了还好意思玩手机,今天是你生日还是我生日!不是说好早点来陪我的吗?”向诗怡小发雷霆道。

    我抿抿嘴,有点心虚,“我知道错了。”看着向诗怡的笑还焊在脸上,但配合着幽怨的眼神就有点可怕了,“那个…要不你试试先不笑呢?”

    向诗怡愣了一瞬,才反应过来揉了揉脸:“脸僵了。”注意到钟赫不在我身边,“你哥呢?”

    拿着手机在她眼前摇了摇,“来不了了,公司临时有事。”

    “是真的有事?还是不想过来?”她的表情显得沮丧。

    钟赫真是害人不浅呐,给这么漂亮、肆意张扬的向诗怡都整不自信了。

    我觉得好笑,“你不是不喜欢他了吗?怎么这么问?”

    说到这她就来气,于是反问我:“还好意思说?说好的正缘呢?跑哪儿去了?他再不来,我真怕我没办法忘了钟赫。”

    原来是这样,她原来是在指望未来的男朋友帮她走出情伤。

    得知她的想法,我安慰道:“很快了,掰一掰手指能数的过来的时间。”

    “你别骗我!”

    “我骗你想跑都跑不掉,有这个必要吗?”

    准确来说就剩三天了,只是我不会明确告诉她。

    她好奇地问:“我一直搞不懂你是怎么给人算出来这些的?又是怎么改命的?”

    然而,这件事我也搞不清楚,只是我的脑海时常会莫名其妙地出现一些片段,后来我发现这些总能和前来占卜的客人对上。

    至于改命,其实我不认为那算是改命。来找我占卜的人只是恰好走到了人生的转折,他们迫切地希望自己的人生变好,所以与其说是我帮他们改命,不如说那本就是他们的命。

    我时常在想或许每个人的命运生来已定,就像…我根本无法动摇我的命运一样。

    我笑看着向诗怡,以玩笑的形式说出没有人能相信的话:“因为我能看到你们的人生呀!”

    “真玄乎。”向诗怡不解道。

    “这是哪家的大小姐?有什么有趣的事也跟我分享分享啊!”

    陈娇冉的声音很大,一句话引得我成为众人的焦点。她娇柔地从一旁走过来,笑里的嘲讽意味拉满。

    向诗怡也见过她,以前她去钟家找钟赫的时候见过两次。那时候向诗怡就觉得这个女孩看上去茶里茶气,不像是什么好东西。

    此时,向诗怡注视到我的神色反常,二话不说挡在我面身前,“你算什么东西也配和我们聊天?”

    这话反而让陈娇冉更来劲了,她打算好好羞辱我一番:“哦~我想起来了,这不是钟家那个被赶出门的钟冉大小姐吗?”

    一时间,宴会哗然,众人对我的议论从审视到批判,不少人的眼里露出鄙夷的神色。

    这就是所谓的上流阶层,他们一贯站在上位者的角度,不会多花一份精力为无关紧要的人思考。他们宁愿对权利者伏身,也不会为弱势者怜悯。

    “你是谁带进来的,我记得我好像没有邀请过你!”向诗怡这是逐客的意思。

    陈娇冉看向向诗怡装作听不懂,“我是徐氏大公子徐逸宸的女伴,今天特地来为向小姐祝贺的。”

    向氏已经是业内翘楚,徐氏相比较而言虽然略逊一筹,但垄断了不少产业,因此在商业圈还是有一定的地位和影响力的。

    “原来是靠男人上位的女人,也不知道哪来的底气!”向诗怡的不满很明显。

    徐逸宸不知道何时出现在一侧,“我给的,有什么问题吗?”

    向诗怡和徐逸宸从小玩到大,关系还不错,原本她是不想拉徐逸宸掺和进来的,没想到徐逸宸整这么一出。

    向诗怡为难地小声呵斥道:“徐逸宸,有你什么事吗?”

    徐逸宸附在向诗怡耳边:“我劝你不要多管闲事!今天我就是要护着她!”

    徐逸宸知道向诗怡把家族利益看得重要,她的家庭观念告诉她,任何有伤家族利益的是都不能做。所以徐逸宸是在警告她,如果她干涉其中,今天就别怪他和她撕破脸。

    向诗怡咬着后槽牙,“好…样…的!”

    当向诗怡被徐逸宸牵制着,而钟赫又不在,陈娇冉摆明是知道今天没人为我出头,所以才敢这么肆无忌惮。

    或许她以为我还是当年那个任她拿捏的软柿子,我想我确实应该好好“配合”她演一出戏了。

    沉默良久的我开口道:“陈娇冉小姐!别来无恙呀!”

    陈娇冉挑衅地望向我:“我和钟小姐认识吗?”她的言下之意:就你也配和我认识!

    这句话一方面是为了讽刺我,另一方面也是回击向诗怡刚刚那些看不起她的话。

    她既然都这样火力全开了,我又怎么能让她失望呢!

    我正了正脸色,“我和陈小姐高中时期那么好的姐妹情分怎么不算认识呢?陈小姐,这么‘贱’拔弩张的可不好!”

    我想以徐逸宸为切入点,这场戏才足够精彩。

    于是望向他:“徐少爷,能拥有这么“识时务”的女朋友真是让人羡慕。想必徐少爷今天这番做派一定很珍爱陈小姐吧?”

    徐逸宸不明所以,云里雾里的:“你想表达什么?”

    “我就是想知道徐少有兴趣了解陈小姐高中时期‘疯狂追求’的男人是怎样的吗?”

    徐逸宸眸光一闪,我知道他在好奇。毕竟没有一个男人是真的不在乎自己爱人的情感史的,一个为女人出头的男人注定是输家。

    我注意到陈娇冉只是扯了扯他的衣角,他眼里的探究就暗淡了几分。

    “过去的就过去了,有什么好提的?”徐逸宸嘴硬着。

    “徐少可能不知道陈小姐当年喜欢的人可是我哥钟赫,就是不知道陈小姐对我哥做了什么,能让我哥做到逼陈小姐退学的程度!徐少你猜猜呢?”

    陈娇冉知道我再说下去要出事,明显慌了神,大喊道:“钟冉!你闭嘴!”

    徐逸宸愣住了,钟赫和自己有合作,他是了解钟赫的为人的。让人退学这种事可不像他的作风。

    徐逸宸看着陈娇冉的神色思索良久,此时相处中陈娇冉那些让他不解的行为好像有了答案,看向她分明是要一个解释:“娇冉,你是真的喜欢我吗?”

    陈娇冉眼睛忍不住地颤动,急切地点着头,“当然!这些都是她瞎编的。你不要信他!”

    “那你这么紧张干什么?难道你真的只是把我当做跳板?”

    “逸宸,我……”

    她眼看解释不清了,转过来恶狠狠地看向我,“钟冉!我跟你没完!”

    俨然,此刻我已成为上位者,只待她主动投降了。

    我歪头笑看她要怎么为自己犯下的罪行负责。

    陈娇冉看着周围异样的眼光好像又回到了当年在学校,钟赫对她的当众揭穿,于是她拉着身旁的男人逃离了现场。

    陈娇冉走后,除了当事人,在场的人可都听得不明不白。于是他们又将议论的声音转移我的身上,向诗怡洞悉我的拘谨,她明白关于钟家的一切,我无力发表立场,所以她立刻嬉笑地冲上去帮我打圆场。

    我在一旁望着她瘦小的身影,心里很不是滋味。她是不是忘了今天到底是谁的生日了?明明她才应该是全场瞩目的焦点,明明她刚刚还那么累,明明她现在就该怨我讨厌我的。可她为什么要用那么小的身躯为我拦下那些不重要的流言蜚语?

    在陈娇冉眼里,我曾经是一枚棋子,所以之后没用了,自然而然地被她像垃圾一样丢弃。

    我一直以为我对向诗怡来说也是一样的。但现在她都要放弃钟赫了,我不是应该没有用了吗?

    那刻我终于恍然过来,陈娇冉从来不代表友情。

    从前我因为遇到错的人所以怨恨友情,于是在真正的友情来到时,总是不敢相信,有所防备。

    直到我看着向诗怡冲在我的面前,内心那堆关于友情的稀碎木炭好像又有了火星。

    “发什么呆呢?”

    向诗怡回来伸手在我眼前摆了摆。

    我惊了一下,反应过来又垂下眼睛:“可能是太累了,也可能是因为今天的你…太…太漂亮了。”

    向诗怡的洞悉能力一直很强,她知道我是在生涩地用自己的方式感谢她。

    所以她顺着我的话说:“切,哪是今天?我一直都很漂亮的好吗?这是公认的事实了!”

    是啊,真的很明显的,可我怎么今天才发现呢?

    其实她已经尽力了,但还是会感到抱歉:“辛苦你了,小朋友!我没有能帮到你什么忙!”

    “哪有?你刚刚还在在帮我!”我望着她姣好却疲惫的面容,慌乱地说出想说的话:“诗怡姐,其实…我很感谢你的。”

    向诗怡的瞳孔剧烈地收紧了一下,她从没见过这样的我。在她眼里我臭屁,孤高,又不合群。

    她用无数次的主动才可能换来我偶尔一次客气,但她其实一直看得出我的疏离,只是控制不住地心疼眼前的女孩。

    她揉了揉眼睛,娇嗔道:“今天怎么回事?这么乖!以前也没听你叫过姐。”向诗比我大四岁,却从来没见我叫过她姐。

    我没有说话,虽然她比我矮了一点,但我依旧“仰望”着她。

    她想了想,又觉得这件事不能就这样算了,在她看不见的地方,眼前的小姑娘一定受了很多委屈。

    她双手叉腰,气得现在就想找人把那个叫陈娇冉的打一顿:“下次再遇到那个女人,我见到一次打一次。”转念又怕自己帮不上什么忙,“不行,下次遇到这种场景还是要让男人来,以后这种事重担就交给我未来的男朋友去做。他做不好,我见他一次打他一次!”

    我看着她不太聪明的样子嘴里还在振振有词,大概都是抱怨自己男朋友怎么还不来的话。

    可我再也听不进去,此刻她正和曾经的我汇为一点,我看着我们两个都在无所怨言地将自己的理解与真心捧给别人。

    原来我们一直是一样的人,我们才彼此的拥护者。

    既然这样,那不如我们就这么一起走下去吧,伴着对方去走出属于我们的人生。

    我们看着窗外的夜景,聊天总是有一茬没一茬的,直到突如其来的雪花吸引了她的注意。

    “哇,下雪了!好运降临!好运降临!”向诗怡激动地双手合十。

    我的眼睛始终没有离开她,是啊!属于我们的好运一定都会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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