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鹅座号是长蛇号的数倍大，内部跟迷宫一样。失去电能的船无重力牵引，也没有任何照明，唯一的光源是莱恩头盔上的狼眼手电，可船舱内的黑暗像是黑洞一样，将强力的光源吸收，能照到的不过是面前几米远的范围。

    莱恩借力在船舱内穿梭，太空内行动她经历过很多次，但怀孕和失重是个糟糕的组合，她更为难受。头晕，胃酸上涌，防护服内的呼吸系统老旧，氧气混合了一种难以名说的味道，再加上寂静的船舱内只有她的呼吸声，她心口压抑的难受。

    “别吐在防护服里，会更难闻。”奥米尼斯的声音从对讲里传来，孤独带来的压抑让莱恩觉得奥米尼斯的声音如天籁般，哪怕之前他的强吻和那些冒犯让她厌烦了这个仿生人。

    “奥……”

    “少说话，你的心律过快，你需要调整呼吸，不然氧气补给不足以支持你完成任务。”奥米尼斯开始指导莱恩腹式呼吸来平稳心情，“来，鼻子深吸气，腹部向上，一、二、三，好，收腹呼气。”

    莱恩试了几次，不适感减轻了不少。

    “谢谢……”莱恩觉得她和奥米尼斯的沟通就是对不起和谢谢这两个词的循环，在那个吻之前，他们之间就是这样疏离客套，除了工作外，沟通只靠塞巴斯蒂安传递。但之前奥米尼斯的行为让莱恩很困惑。她不想和奥米尼斯对峙，莱恩一直觉得奥米尼斯对塞巴斯蒂安的占有欲很强，可奥米尼斯只是一个仿生人，他的一切反馈都是基于系统程序的验算，尤其是奥米尼斯这一系列的仿生人，廉价的制造和简单的编程做出的量产品，他不会，也不应该有人类才有的感情，比如吃醋，嫉妒，以及性冲动。

    “你在想什么？”奥米尼斯问道。“刚刚的爆炸改变了很多区域的电路系统，红色区域大幅度缩小，之前也许是有专门的屏蔽，接下来我们的通讯可以保持畅通，但并不代表会安全，别走神。”

    “嗯，知道了。”莱恩跟着之前的人打开的门往前走，路上有着长蛇号船员来过的痕迹，也有透过监控看到地方，截止到这里，都无事发生。

    “跟我说下那个机密文件里的内容吧。”她问道。

    “我还以为你不想知道呢。”奥米尼斯不阴不阳的说道，但他很快收敛了语气说：“天鹅座号最后一次任务的目的是回收某个星球上的生物体，那种生物体叫抱脸虫，从报告上说，他们的习性从卵中脱出后快速寻找寄生生物，用身体盖住生物的口鼻，通过口腔注孕让胚胎寄生。”

    “注孕？”莱恩诧异地说。“那会生出更多的抱脸虫？”

    “当然不是。报告残缺不全，记录上的内容看来是胚胎在快速生长后会从宿主的身体里破体而出，快速成为完全体……一种完美的生物。”奥米尼斯犹豫的说出最后的结论。

    “哼……完美的生物，但需要寄生和宿主死亡来成全，真算不上完美，也就是个寄生虫罢了。”莱恩发现前面的路被倒下的架子挡住了，她试着拉了下架子，卡的太严，她拉不动，手边也没有切割机器，她便决定从通风管道潜入。

    通风管道本就狭窄，莱恩身形不算高大，但加上防护服的厚度，她蹭着管道向前爬。

    莱恩费劲地爬着，前面只有黑暗，长的看不见尽头，她无法转身，她的身体不断被管道内的线路挤压。封闭，狭窄，闭塞，她呼吸变得困难，明明温度不高，莱恩却出了一身的汗，呼出的气凝在防护玻璃上起了一层雾，她更看不清前方了，对未知的恐惧正在麻痹她。

    “你的心跳又上来了。”奥米尼斯又一次指导莱恩调整呼吸，他悦耳带着点上流阶级味的口音是这片黑暗中唯一指引莱恩的明灯，莱恩慌乱的心慢慢舒缓。

    “你一个人可以吗？”奥米尼斯问道，“我可以过去帮你。”

    “不用啦，这里太窄了，我被挤的要再次出生似的，这里真挤不下第二个人了。”莱恩故作轻松的说道。“你有接收到塞巴斯蒂安的消息吗？”

    “没有，我在尝试定位，那次爆炸后激活了很多区域的电力，船舱内情况变化较大，我和老妈在尝试接管，你要确保自己的氧气和通讯系统没有问题，我不能失去你。”

    莱恩心口一暖，也许奥米尼斯只是出于塞巴斯蒂安的命令说出这句话，但这份关心给莱恩力气继续匍匐前进：“奥米尼斯，我会小心的。”

    缓慢地爬行了一段路程，奥米尼斯突然说道：“之前的事，我很抱歉。我让你害怕了吧？”

    “奥米尼斯，现在不是讨论这个的时候。”提到之前的强吻，莱恩心口那点暖意荡然无存。

    “根据数据显示，现在是讨论这个的最佳时期，在密闭的空间内，缺乏转移注意力的目标，人类容易陷入焦虑，我们没有其他共同语言，讨论感情矛盾是大数据提供的最适合的话题。”奥米尼斯一板一眼的说辞让莱恩词穷，她不善和人辩论，尤其是像塞巴斯蒂安和奥米尼斯这样知识渊博，道理能摆一套又一套的人。

    莱恩叹了一声气：“我能理解你不懂人和人之间的交往，你弄痛我了，我也打回来了，没关系了。”

    “你说家人并不是一种教条的东西，从我的观察来看你对我的关照都是因为塞巴斯蒂安和安妮，那你对我是怎么看的？”奥米尼斯停顿了下，莱恩觉得她能听到奥米尼斯思考时大脑机械运转的声音，“我是说，去掉你对塞巴斯蒂安的好感，你是如何看我的。”

    莱恩往前爬了两下，前面出现了个分叉，她确定了下自己的位置，进入了左边的管道，这期间，奥米尼斯在安静地等她的回答，可莱恩不知道怎么回答。

    真是怪透了，和一个没有感情的仿生人讨论感情问题。

    “莱恩？”奥米尼斯声音里带了点委屈，在那个吻之后，奥米尼斯又想用愧疚来窒息莱恩。这仿生人没有人类的感情，但在把握人情感上，总有些小手段。

    莱恩想来想去，斟酌地给了她的答案：“我把你当作可靠的家人，像羊姐，甜妹，大个子还有卷毛一样，我们一起经历了那么多，互相信任，我可以把我的命托付给你。”

    “塞巴斯蒂安不一样？”

    “塞巴斯蒂安不一样。”莱恩立马就回答了，“我爱塞巴斯蒂安，他是我的命。”

    “……”奥米尼斯安静了片刻，又问：“爱就是对方当命吗？”

    “不一定吧。”莱恩前路被各种纠结在一起的线挡住了，她一边用小刀切割纠缠在一起的线一边说着自己对爱的看法：“塞巴斯蒂安给我读的书里说了很多种的爱，情欲爱，父母爱，兄弟爱之类之类的，我也搞不明白，我只知道我的爱是看到我爱的人过得快乐，我就快乐，看到他们难过，我就难过，我会为了贴在他的胸口，感受着他的心跳而喜悦，我会和他呼吸同一片空气而幸福，像我说的，他的命就是我的命。”

    “这听起来像是你把你的感情寄生到别人身上了。”

    莱恩听到奥米尼斯这个评价，略感新奇，笑道：“寄生？哈，这么说还挺像的。”

    “听你心情好了不少，我也安心了。”奥米尼斯的话音了也带上了笑意。

    “谢谢你，奥米尼斯。”莱恩觉得总是道谢是一种陈腔滥调，可她此刻真心实意的想要和奥米尼斯道谢。

    “不客气。你的孩子好点了吗？”

    莱恩用小刀解决了面前的乱线团，继续推进：“嗯，孩子很乖。”

    “嗯……按照目前的情形，这不是有孩子的好时候，你和塞巴斯蒂安太年轻了，又都不具有抚养一个孩子的良好环境，你们为什么会为这个突然到来的生命高兴还想要留下它？”奥米尼斯总是在气氛好的时候做出一个扫兴的事情，莱恩真觉得他是故意的了，他想要莱恩发火。

    “我父母生我的时候比我还小呢，他们也没做好准备就生下了我，条件也很差，但他们爱我，把我好好地养大了……我相信一切都是老天做的最好的安排，也许不是最好的时候，也不是最合适的情况，但这个孩子已经决定做我和塞巴斯蒂安的孩子了，那我们就会尽力去抚养，做父母的责任，像我的父母和他们的父母一样。”莱恩能感到腹内小胚胎的颤动，这一次并没有让她痛苦，她反而生出了勇气，“这孩子是我们的延续，这就是生命的意义，将美好与爱不断传递下去。”

    “哦。”奥米尼斯又安静了。

    莱恩觉得不好意思，这样的长篇大论太托大了。周边的温度上来了，她身上都是汗，眼前玻璃上的白雾已经彻底遮挡住了她的视线，还好距离目的地还有十几米，她咬咬牙，继续往前。

    “莱恩，我也想像你一样。”奥米尼斯的声音很小，像是有什么隔绝了他们的通信亦或是他离着话筒很远，他的声音断断续续地，“生命的延续，我也想有……像梦里那样……梦到你……”

    “噶？”莱恩好不容易爬到了一个宽阔的地方，可以蹲起来，结果被奥米尼斯这句话一口水呛到了自己，她咳的不能自抑。

    “摘掉头盔，你在的地方有足够的氧让你呼吸，防护服右侧袋里有水袋。”

    莱恩照做，一口气喝完把喝剩下的水袋一丢怒道：“奥米尼斯！塞巴斯蒂安和其他人生死不明！你告诉我这些干吗！我们要救塞巴斯蒂安！”她抿了下嘴唇，控制下自己的情绪，“仿生人不会做梦！你肯定把系统错误反馈当做梦境了，等找到塞巴斯蒂安，他会帮你修好的。”

    “但我能做梦啊，你会梦到塞巴斯蒂安吧？我听过你在梦里呼唤他！我为什么不能！”

    “不是，一定是你的系统出问题了。”莱恩甩了一下湿润的短发，擦掉了头盔里的水雾，她重新戴上了头盔，她对这些感情问题丧失了兴趣。“我距离爆炸点不远了，帮我扫描下有没有他们的信号。”

    “你觉得我不具备有感情吗？”奥米尼斯这一次没有遵命。“我，作为一个仿生人，不能对人类有感情吗？”

    “奥米尼斯，我作为长蛇号目前最高指挥，我命令你扫描他们的信号。”莱恩不想和奥米尼斯争，她直接用她的权限强制奥米尼斯履行命令。

    “……”奥米尼斯用无声抗拒着命令。

    “奥米尼斯！”莱恩加重了语气。

    “遵命，正在扫描，请稍后。”奥米尼斯冷冰冰地遵命了。

    等待期间周边的声音又仅剩自己的呼吸声，一种难以明说的恐惧让莱恩握紧了手中的枪。

    “哒、哒。”一个细微的声响让莱恩汗毛直立，她把自己卡在角落里，背靠着墙，枪指着前方，屏住呼吸。她刚刚的动静果然太大了，吸引来了不应该来的东西。

    “奥米尼斯，你听到那个声音了吗？”莱恩把自己的声音压得极低，但她没有得到奥米尼斯的回复。

    “情况有异，不要通信。”莱恩用简短的话提醒奥米尼斯，奥米尼斯那边一片安静，她不知道对方有没有收到她的讯息。可那声响不断的接近，莱恩没机会再说，她能看到光源尽头出现了一个黑色的巨大身影，那物体几乎充满了整个空间，不像是人，影影绰绰，莱恩只能看到身影尖锐的利爪与活动时甩在管道上的尾巴。这东西应该是瞎的，没注意到莱恩的手电，只是在管道里打转，时不时停下嗅着空气。

    这不是抱脸虫，是更可怕的生物，也许是奥米尼斯说的被研究出的完美生物，莱恩必须离开这里。

    通风出口距离莱恩一米远的地方，莱恩深吸一口气，降低自己声响缓慢向出口挪动。她尽量轻的打开了通风口，她快速观察了下下面的空间，是一个宽敞的走廊，光源所照射的地方没有异物，她钻入了通风口。

    “在距离你五米的地方有一个信号。”就在莱恩刚进入走廊，奥米尼斯的通信就来了，他的声音吸引了那只生物，管道里传来了猛烈的碰撞声。

    它冲过来了。

    莱恩退后，通风口太小，怪物疯狂的撞击头顶的板子，一下就砸出了夸张的凸痕。莱恩用手臂勾住一旁的扶手，固定住自己的身形，直接扣动扳机，黑暗中隐藏的危险发出了惨叫，撞地更狠，它的血液沾染在天花板上，很快就烧出了一个洞。

    这生物和抱脸虫一样有着强酸血液，莱恩停了下来。

    片刻的宁静后，那只怪物从洞中探出了头，莱恩早把枪切换成连发模式对其射击，在失重的状态下，她不怕血液溅到她身上。

    怪物动作很快，躲过了爆头一击，火力的压制并没有杀死那只生物，一声悲鸣，生物撤退了，留下了一个逐渐融穿的大洞。

    莱恩看到了那只怪物的样貌。

    那东西至少有两米高，漆黑的身子，长手长脚以及巨大带着钩子的尾巴，怪物全身被可以反光的壳儿覆盖，尤其是细长的脑袋，像是黑亮的长形蛋。

    莱恩并没有想的那么害怕。她见过太多残暴血腥的场面。作为军人的她处理过失败殖民地的危机。有一次，殖民地的饥荒导致暴乱，因为第一批移民带来的种子种植失败，后续公司系统的一个小小的失误没有按时送补给，大量的殖民者死在了新建起的家园里。军队过去不是救助，而是清理。但他们抵达时，人要么早饿死了，要么死在同伴的手里，同类相食，活下来的只有鬼。她在一个锅里发现了两个儿童的脑袋，而烹煮他们的是他们的母亲，刚刚尝试袭击她并被她射杀枯若骷髅的女子。血红的汤，煮到发白脱骨的小孩脸，肉熟后的香与血腥杂糅形成令人作呕的味道，以及来自那位母亲临死前如来自地狱深渊的惨叫，在她的梦境里重复了无数次，她无法再次执行任务，因此被赶出了军队。

    她很幸运在那之后她就遇到了塞巴斯蒂安，那个自信活泼的人有着像太阳一样温暖的胸膛，他包容了她，给了她第二次生命。

    想到他，她不再害怕了，她得带他回去，和他一起见证他们的孩子出生。

    她见到这所谓的完美生命体时，她居然从这怪物身上见到了诡异的美感，一种机械与生物结合的怪胎。也许是孕激素的过剩，那一声悲鸣还让她燃起了些同情心，但更多是安心。

    她能杀死它。

    莱恩杀不死无形的恐怖，赶不走噩梦中无法消散的血腥，但一只有型的怪物，她可以干掉。

    莱恩看了下子弹存量，应该够。

    “莱恩？”奥米尼斯的声音从对讲传来。“发生什么了？”

    “奥米尼斯，我可能遇到报告里的‘完美生物’了，”莱恩不敢久留，往奥米尼斯刚标注的位置前进，“刚刚热感有变化吗？”

    “没有。”奥米尼斯还在生气，态度冰冷简短的回答道。

    莱恩再想刚刚奥米尼斯那个讯息来的太巧了，也许是通讯出了问题让奥米尼斯接收到不要通讯的命令，仿生人不会违背命令的，可她的直觉是奥米尼斯是故意的。

    她不想往那个方向想，因为她想不通奥米尼斯的目的，自己被怪物杀死反而会营救失败，可是目前为止，奥米尼斯的状态都有别于往常，他的思维和行为都太像个人了。

    而人因为私欲会变得不可控。

    她孤身一个人在这个危机四伏的地方，如果连奥米尼斯她都不能信任，她还如何拯救她的家人。

    她需要一个伙伴。

    而同伴的信号就在一墙之膈，莱恩撬开了门，光照入了内部，这是一个武器储存间，许多杂物和箱子飘散，在散乱浮空的物件之中，莱恩看到了和她一样的防护服。

    可一眼她就看出了不对，那人背对着她，对射进来的光线毫无反应，像是屋内其他的摆件一样毫无生命气息的漂浮在半空。

    莱恩咬着唇，慢慢地接近了那个人，将对方转了过来，是卷毛。

    他死了。

    他是被抱脸虫攻击后，被破胸致死，死状凄惨。

    他的头盔玻璃破碎了，他那头标志性的红色卷发从中漏出，轻轻摆动，他的瞳孔放大，嘴巴大张，惊恐与鲜血凝固在他的嘴唇和脸上。他的死因也很明显，胸口破了一个大洞，肋骨外翻，展示着内里的被挤烂的脏器。

    每个船员都和莱恩相处愉快，他们认识了也就一两年的时间，有了默契和友谊，卷毛的死亡让莱恩更清楚的意识到其他的四个人也可能不在了。

    “奥米尼斯，记录，长蛇号机械工……”莱恩压着想哭的欲望将卷毛的死讯告知了奥米尼斯。“我继续寻找其他人，我、我无法将船员的遗体带回。”

    “……收到，请节哀。”奥米尼斯的冷感消失了，他像人一样，语气中有了和莱恩相通的悲伤。

    莱恩想为朋友大哭一场，可还不到时候，她帮卷毛合上了眼睛，用卷毛的双臂交叉在胸口遮住了那巨大的窟窿，她将卷毛的遗体安置好。她不能停下脚步，她再次要求奥米尼斯查找信号，这次扫描提示他们有三个信号就在下面几层的。

    “只有三个？你能分辨出是谁吗？”莱恩问道。

    “防护服的型号老旧，都是统一的信号，我有另外一个坏消息，老妈在爆炸中心附近的监控上检测到了其中一人的信号，那人并没有及时离开。”

    “所以是塞巴斯蒂安他们中的一个造成了爆炸……而那个人大概已经不在了。”莱恩声音发抖，她不让自己往消极的方向去想。她观察屋里的东西，她除了枪以外，她需要一些别的手段。一只抱脸虫的尸体证实了莱恩之前对卷毛之死的猜测，她厌恶把这东西踢到了一边。

    一旁放着喷火器，卷毛应该是想用这个驱走抱脸虫，但低氧的情况下喷火器无法发挥出应有的作用。莱恩在角落里找到了一个灭火器。她不清楚里面的制冷剂能否会让那些生物退散，但至少这沉甸甸的东西抡在那些硬脑壳上能有些用，不行也可以当做动力。

    莱恩又翻了几个箱子，居然找到了一箱炸药，威力挺大的，她装了几个，心里有了底。

    “奥米尼斯，接下来我可能会遇敌，为了避免不必要的声响，我会单方面与你联络。”她不等奥米尼斯的回复就关掉了对讲，整理好东西后向下层进发。

    ***

    越往下层走，温度和氧气的浓度逐渐上升，那些生物的迹象就越明显，墙壁被涂满了某种已经凝固的分泌物，他们把这里当做了他们的巢穴。

    莱恩努力不去触碰墙上的粘液，但隧道里散发的腐败恶臭连防护服都不能阻绝。

    她能看分泌物中粘着的枯骨或者半腐烂的尸体，她只希望自己快些找到剩下的三名船员，然后离开这里。

    她没有再碰到之前见到的生物或者抱脸虫，可她不敢有丝毫的放松，

    周边的黑暗仿佛随时都会有东西冲进来，她心里默默的唱着儿歌，安抚着腹内那和她一起担惊受怕的小宝宝。

    “等我找到你爸爸，我一定好好的踢他屁股，让他以后别再搞这种事了。”莱恩心里默默地对孩子保证道，也只有这样的念头能让她看到墙上无数惨死人的面孔时还保持一定的冷静。

    她越来越接近信号了。

    可在信号的位置，她绝望地找到了已经死了的甜妹，那张圆圆的小脸没有了生气，眼睛半睁开，无神的眸子刺痛着莱恩。她的防护服被扒开，腹部被穿刺，她并没有被破胸，但大量的失血让她失去了生命。

    莱恩猛吸了几口气，默念着奥米尼斯教她的呼吸法调整她即将崩溃的情绪。

    她还得找另外两个人，还有两个人，她不能放弃希望。

    她扒拉着那些让她恶心的分泌物，试图从沾粘在墙上的尸体之中找到她的家人。

    可她只看到一个又一个惨死的面容，他们的恐惧如出一辙，像是那锅汤里的孩子脸，莱恩又回到了她的噩梦里，她几近疯狂。

    “啊……”

    是一个男人低吟的声音，莱恩认出了那个声音，她欣喜若狂。

    “塞巴斯蒂安！”她冲向了那个带她远离噩梦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