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滴墨跳进水里,晕染,丝丝缕缕地变作条状,蔓延。奶白色的浑水顿然富有哲学意味。颤颤巍巍的指尖,带着时间沉淀的印记,他的茧和逐渐模糊的指纹,触碰那一尾残墨。抬手的瞬间,一半被吸引回本体,一半顺着生命线滑向终点。就好像从亮堂的环境里突然关灯,一切陷入黑暗,眼睛还没适应过来的瞬间望向漆黑的四周,即使周围事物再熟悉不过也变得陌生又茫然,似乎除了黑只能看到黑。恐惧本能地找上了门,那几秒把人生中所有看过的恐怖片都在脑海放了个遍,顺便挑出最害怕的几帧反复播放,放大和加速原本就不必要出现的慌张。死者无法说话,因而至今没人知道死亡的真实感受。但是很巧妙的是,所有人都在期待死亡。对于存在的茫然犹如原本只能喝香槟葡萄酒清酒一类的,却在某一天发现家里只剩下朋友某一年过年送的至今未拆封的茅台,身形懒散不愿多费腿脚到处走动,毕竟香槟葡萄酒也不是大街上随处可见的24小时便利店有卖,就算有也不会多好喝,这一晚上终将是孤独寂寞。鼓起勇气刚灌下一小杯白酒,辣味像医用酒精进入食道,缓过神后脸色微红,胃里的温度逐渐上升,酒精麻痹神经的作用也越来越明显。带着最后仅存的理智把贵重的茅台放回原位,心里想着浅尝辄止,步履轻盈地倒头扎进沙发里,姿势怪异。睡过一大白天,醒来后未收拾的一片狼藉带着强烈的冲击力和落枕的脖子一同莅临。他们曾经期待过生命中所谓的小确幸,可是长时间的机械化生活和年复一年日复一日的低情绪已经把他们吞噬了。甚至于他们曾经会给自己认为重要的人发出一条消息后会反复打开手机确认对方是否回消息,或者为了等待消息而消耗自己原本就在倒计时的生命,隔几秒就会瞟一眼消息弹窗口或者仅仅是图标显示处。而现在聊天框内的消息事件最晚也来自于三个月前,内容大多都是,死亡预兆。在生命最后时刻写下自己的情绪是老人一直想做的事情。为此,他甚至专门去濒死之人身边观察,观察他们的表情,模仿他们的呢喃和动作,细数他们最放不下的东西。这样的爱好持续了大半辈子,直到他自己也即将死去,这颗生理上不再跳动的心脏在这一刻迸发出最后精神上的冲击和新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