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值隆冬,天大寒。风霜铺天盖地的袭来,云隐宗山门远处隐隐露出一道身影,风雪肆虐之下,那道身影稳稳当当,不受一丝影响,瞬息间,便临近山门。
此次下山除妖,倒顺路买了许多新奇的玩意,想来师弟师妹们定会喜欢,也不知几个月来,宗门情况如何。
离着山门越来越近,燕岁逐渐发现端倪,山门前空荡荡的,一个人也没有,一股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一般情况下,山门每天都有弟子值守,这是师父定下的规矩。今日虽是风雪交加,也应有弟子结阵看守,而非同眼下这般静悄悄的,看不到一个人影。
他召出玉絜,提剑快步向里走去,刚踏入山门,便见绵延而上的阶梯,布满了宗门弟子的尸体,血液尚未冻结,顺着山阶一滴滴淌下。
燕岁像是被人当头敲了一棒,愣在原地久久无法回神,待他清醒过来,才酿跄地扑到尸体跟前,抖着手去探脉搏——已无生息。
“嗬...嗬,师兄...”尸堆里传来微弱的声音,燕岁循声望去,顿时红了眼眶,那正是他师出同门的小师妹,白慕灵。她仰面倒在雪地上,颈处被划出一道深深的口子,几乎划断了她的声带,“师兄...”她眼中含泪,“快、快去找宗主...二师兄他们、他们都没了...长老们还未、未...”话音未落,白慕灵眼眸一暗,咽了气。
燕岁顿感窒息,喘不上气,他看着横尸数具,不知所措。什么意思?同门们都遇难了?霎时,他像突然意识到什么,跌跌撞撞地奔上阶梯。——师傅,师傅还在闭关!出了这种事,师傅一定是感觉到了,现下她在何处?与凶手鏖战吗?
可当他登上山顶,却只见他的师傅、云隐宗宗主玉琼月,被一柄长枪贯穿左肩,一击毙命。
云隐宗上下,几乎全数覆灭。
燕岁深深跪了下去,雪愈下愈大,似要将他掩盖。半晌,才听得他喉中嘶哑的一声,“啊啊啊啊啊啊啊——!”
原来这是调虎离山之计,半月前他接到急报,山下村子忽受妖邪侵扰,本用不着燕岁前去,只不过云隐宗于玉山建立百年,方圆百里无妖邪敢出没,燕岁担心其中有诈,才亲自下山。
这恰恰给了有心之人见缝插针的机会,宗主身负重伤闭关,代理宗主下山除妖,宗门长老在外未归。如若强敌来犯,宗门难有招架之力。
猛然间,他觉心脏一紧,一股席卷四肢百骸的剧痛袭来,似乎是有什么东西在他体内叫嚣着,想要将他撕裂,下一刻,喉口一甜,一口鲜血喷出。
不对!燕岁心下一沉,他的无情道,碎了。怎么可能?!他年纪虽轻,却已步入合体前期,近乎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修真界第一人,他的修为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就被毁了?!
燕岁抹去嘴边的血,抬头,见五步之外一黑衣乍现,那人脸上带着银制面具,叫人看不清长相。
那黑衣人嗤笑一声,似乎极为欣赏他这副模样:“我等这一天,很久了。这么看来,你也不过如此,至情至义,这就是你的弱点,只需稍稍拿捏你的至亲之人,照样不堪一击。”声音雌雄莫辨,燕岁明显感觉到,对方的修为居然在他之上。
“是你?你究竟是什么人?”燕岁质问。
黑衣人不做答,而是冷笑:“死到临头了还纠结无意义的事情,当初没能置你于死地,今日,我便送你一程!”
语罢,提剑直冲而来。燕岁眼中冷意渐生,他微微跃起,叫黑衣人一招落了空,脚尖一点剑刃,腾空,反手抽出利剑“玉絜”,长剑破空划过。
燕岁的剑是极快的,根本不给对方反应的时间,黑衣人向后倾倒,以剑格挡,“铮——”剑波震开,两旁石壁轰然崩裂,碎石飞散,扬起尘雾。
黑衣人提剑突刺,他的剑法极为奇怪,毫无章法,浓郁的浊气环绕在他身旁。燕岁侧身一避,手捏剑诀,无数青色剑影四散,铺天盖地,这招是曾让燕岁闻名天下的“凌洲一剑”,“去。”一声令下,剑影如织网般袭去。
黑衣人抬掌,环绕身旁的浊气聚起一道屏障,然而,这道屏障没起什么作用,玉絜剑影破开屏障,若非黑衣人躲得快,怕是要被捅成筛子,饶是动作再快,也不免挂了彩,黑衣人并不在意伤口,燕岁也发觉,那人中剑之处流出的不是鲜血,而是一股股浓墨般的浊气。
妖邪?魔物?
不待燕岁思考,黑衣人低低笑了两声,有几分恼羞成怒的模样:“呵,果然不能小瞧了你,到底是‘那位’的转世....”
“什么意思?”燕岁皱眉。
黑衣人像没听见他的问题,自顾自地说道:“你就不想知道,云隐宗的人因何而死吗?”
燕岁瞳孔骤缩,咬牙切齿:“你究竟有什么目的?”
“‘天道’啊。”黑衣人笑着,仿佛胜券在握,“你不明白吗?是‘天道’想要你的命啊,至于这宗门上下的人,不过是为了利用他们,破你的‘心戒’。”
燕岁修的是无情道,讲究修大道之无情,了却私情,大爱苍生,似无情实有情,当初为了防止受红尘琐事、七情六欲困扰,他给自己设下了“戒”,如今无情道毁,连同着“戒”也被破了。
燕岁闻言,身形微微颤抖,“玉絜!”随着一声暴喝,地动山摇,燕岁身上的灵力迸发。“想要同归于尽吗?”黑衣人讥讽似地瞧着直奔他而来的身影。
“噗——”几乎同时,玉絜劈开黑衣人身形的那一刻,一支浊气所化的箭没入燕岁体内。
骤然间剧痛蔓延全身,一团黑气聚集在心脏,燕岁只觉胸口仿佛针扎似的,痛苦难耐。
原来是冲他来的,师门被屠,不过是为了破他的“戒”。
原来是这样,是他连累了宗门。
燕岁呕出一口黑血,双眼一黑,失去意识,倒在雪地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