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天地鸿蒙初开，世间被一分为三，仙、人、魔三界，受得天道庇护，三界近千年来平安无事。上古时期，天地间灵力充沛，许多修士得以寻得机缘，得道飞升。”

    “然自百年前仙魔大战以来，仙界沉寂，迄今为止，再无人飞升，篆刻能飞升之人的‘天乾榜’更是毫无动静，世人不免开始怀疑仙界是否存在。”

    “天安十九年，铜观谷镇压魔族之战中惊现五位少年天才，一战成名，提名‘天乾榜’，并称‘五灵杰’，名扬天下，实属百年一遇。今日要讲的主角，即当年榜首——玉山云隐宗，燕岁。此人七岁习武，十岁修道，百岁便能突破合体前期，无情道第一人，名副其实的天下第一。”

    说书人一拍桌案，继续道：“可惜天妒英才，两年后，燕岁无情道毁，道心破碎，据传是走火入魔，爆体而亡。云隐宗上下哀恸不已，云隐宗宗主玉琼月座下仅此一个弟子，此后更是闭关不出。”

    或许是天才陨落的故事实在令人惋惜，说书人一段讲罢，座下听众议论纷纷：

    “哎，实在可惜，若非这飞来横祸，现下怕已是飞升成仙了。”

    “连天下第一都无法匹敌！难，难不成是魔界——”

    “呸呸呸！胡说什么！无论是天道魔界，都沉寂几百年了，说不定那些神仙鬼怪什么的全死光了！”

    ……

    酒馆中，二楼的人收回目光，此人一袭青衣，瞧着温润如玉，眉眼温顺，仔细一看，却见这人似常年不见光，墨发半扎着，垂落几缕在脸旁，更衬肤色白皙，神情恹恹，一副病样。

    这人，正是死了五年的燕岁。

    燕岁沏了一杯茶，比起他，对面的人倒显得急躁：“你这副壳子我花了五年才做好，可到底是捏造出来的空壳，效果终不理想，顶多只能支撑两年。”

    “嗯。”燕岁不咸不淡的应道。

    “还魂的法子早就失传了，我也只寻到残本，三魂六魄是集不齐了。所以你的记忆会有残缺，武力也不及从前，而且，而且——”

    “而且容易魂飞魄散是吧？我知道。”

    那人急了：“你怎么一副漠不关心的样子！你撑死只有两年寿命，现下倒是要想方法集齐你的魂魄！”

    燕岁一手扶额，颇为无奈道：“行了瀚霖，你消停些，我头疼。”

    容瀚霖闻言立马住了嘴，问道：“你怎么了？这幅壳子需要适应期，——你很难受吗？”

    燕岁摆摆手：“不用纠结我了，你先告诉我，我死之后发生了什么？云隐宗...不是被灭门了吗？”

    容瀚霖一口饮尽茶水，他摇摇头，说：“不，当年死的人，只有你一个。”

    燕岁皱眉：“只有我？”他分明记得那年的惨状，同门的尸身、血流成河的场景似乎还历历在目，也是因此，他才破了“戒”，修为尽毁，可现如今却告诉他，宗门安恙无事，身死之人只有他？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所谓受‘天道’之命来杀他的黑衣人是何人？他口中的“转世”又是什么？

    容瀚霖缓缓说道：“五年前，你自山下除妖归来，刚开始同往常一般，并没有异样，直到你回到自己的居所，不久后，竹烟居就迸发出强烈的浊气，宗门上下都感觉到了，惊动了宗主。但当我们赶去时，无一人能靠近。”他顿了顿，道，“因为，那儿已经被浊气笼罩，大约半晌后浊气散去，见到你时...你已经修为尽毁，爆体而亡了。”

    容瀚霖深吸一口气，接着说：“宗主受了不小的打击，当时我们怀疑，你怕是中了‘障’，毕竟你修为极高，普通的修士或邪祟压根近不了你的身，更别提将你重创成那副模样了。”

    “障”是阵法的一种，此阵能迷人心智，入阵者灵力受限，除非破坏阵眼，否则难以脱阵。但“障”是高级阵法，需耗费大量灵力驱动，整个云隐宗也只有专攻阵法的万贺长老能驱使，放眼修真界，怕也是屈指可数。

    燕岁问：“你们有发现什么吗？”

    容瀚霖叹口气：“什么痕迹也没有，怪异得很。”

    燕岁看着茶水中自己的倒影，不得不说容瀚霖的手法确实可以，虽不说百分百相似，却也有七八分。他试着催动体内灵力，然而就如容瀚霖所说，这几乎就是一个空壳子，体内的灵力淡薄的可怜。

    “你说，会是魔界吗？”容瀚霖正色。

    “不可能。”燕岁一口断定，“魔界之口早就封了。”

    容瀚霖盯着他：“你怎么确定？”

    “我当然能确定。”燕岁一字一顿道,“当年讨伐魔界一战中，魔界的入口，就是我封的。”

    容瀚霖一闭眼：“那能是谁？”既然燕岁这么说，那便真不是魔界了，毕竟他做事向来周全。

    “我也不知，但是，我一定会找到他。”燕岁眼中闪过一抹冷意，“找到他，杀了他。”

    容瀚霖点点头，说：“当然。不过当务之急还是你的身体，云隐宗再怎么说也是第一大宗门，你不如回去，说不定宗主、长老们有法子救你，再者，宗门里说不定会有线索。”

    “不了。”燕岁一笑。

    容瀚霖看着他笑，不明所以：“你什么意思？”

    “多谢好意，但这云隐宗，我是绝不会回去了。”燕岁拱手，起身要走，“谢谢你费这么大劲救我回来，这份恩情，来日必将报答。”

    容瀚霖拦住他，呵道：“你疯了吗？！你知不知道——”

    燕岁打断他：“我知道，这副身子怎么样我清楚，但瀚霖，这件事绝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我不回去，自是有我的理由。”

    “你是说——”

    燕岁做了个噤声的动作，笑：“还劳你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容瀚霖任命般叹息。

    “此后，莫要和他人提起我，替我瞒下重生之事，燕岁五年前就已身死，如今活着的，只有燕似年。”

    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