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自提着手电筒，从满是墓碑的山上漫步走下来。墓地里阴气重，后头是一片山林，空气里弥漫着潮湿的气味，隐隐的，混着香火、烟灰的气息。

    每天总会有一两个人来扫墓。陈自想，死的时机可真不集中。他不大高兴，但无论有没有人来，他至少得每天巡一次地。刚开始来，他是不怕的，从大学专业学了殡葬，他就没后悔过；人只怕满目疮痍。手电筒的灯光按着顺序一个一个晃过来，陈自有些困了，揉了揉眼，晃见灰色墓地之中夹了一片红。

    墓园只出售白色菊花，陈自也没见过哪个来扫墓的人穿着红色的衣服，带着红色的花。他定住了脚，转着脑袋循着红色，找到了躺在地上的人。那人已经冰凉了，蜷缩着侧躺在地上，身下一摊干涸的血迹几乎蔓延到陈自脚下，尸体身上穿着的衣服也看不出原本的颜色。

    还没闻到尸臭味，血却不是鲜血。凶手还在附近，陈自下了结论。他从兜里拿出手机，手电筒被他叼在嘴里，一瞬间，他从屏幕里的反光看到了自己的身后站着一个人。

    或许不是一个人，是一张人脸，陈自不能确定那张脸的下面是否连着脖子和身体。他想转头看，但直觉告诉他不能这么干。陈自的脖子就这么僵着，腿定在原地，仿佛被阴风缠绕着扎了根。

    陈自闭上眼，慢慢地走下去。墓地里的台阶在冰冷的夜晚被铺上一层霜，很滑，陈自从来都是很小心地踏下去。但这次，他一脚踩空，后脑勺仰了下去，他的本能让他抓住了身边能抓住的东西，是柔软的衣服布料。

    “慢点走，别摔了。”

    身后的声音幽幽地响起，陈自感觉很熟悉。他站定了，慢慢地转头，看见一张人脸的轮廓在黑暗中若隐若现。陈自手上还抓着那人的衣服，他深深吸了口气，挤出一个微笑。

    “好的。”

    他看不清那人的脸，手电筒的光昏昏暗暗，但好歹能照明，可陈自就是看不清那张脸。他受蛊惑了，他将身子也转过来，慢慢走过去……

    是梦。

    陈自醒过来，大口呼着气，对自己做的梦摸不着头脑。好在洗漱过后，吹了吹冬日的冷风，冰冷的寒意让他将那个莫名其妙的梦忘得差不多了。

    骑着自行车去墓园，陈自被冬天的冷风吹得睁不开眼。他看到，难得地，墓园停车场多停了几辆车，是警车，闪着红蓝交错的光。他呼吸一滞，也顾不上什么，自顾自地朝内部走去。

    大厅里多了很多身穿制服的警察，正和自己没怎么见过的领导在交谈，他凑近看了眼，被一个警察拦住了。

    “……嗯，肯定的，警察同志。诶，对对，那就是陈自，昨天晚上他值班。”

    领导把烫手山芋甩给了陈自。陈自云里雾里，问了声发生了什么。

    一直在问话的一个警察淡淡看了眼陈自，拍了拍他的肩：“昨天晚上死人了。你得和我们走一趟。”

    “死人？”陈自警惕地看着众人，“死在墓园里？”他想起昨晚那个梦，后怕地退后了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