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仙断腿

    玄清仙宗一开始本是万年前的神域旧址,当时因神魔大战而冤魂滞留,绝灵涂炭,久而久之变成了被世人所遗忘的荒芜之地。后有祖神入山化冤魂、立宗派,此处遂成天下灵气最为渊博妙地,此后岁月无数人从此地飞升,玄清仙宗便成为天下修仙之人最向往的宗派。

    宗门立足于群山之巅,宛如天地间的一处孤岛,四面若水环绕,千百级石阶从山脚蜿蜒向上,从下往上望去直通天际,巍峨的宗门与世隔绝,万年玄木所制的牌匾上玄清二字赫然写在上面,山峰周围有无数弟子御剑飞行穿梭其间,衣袂翻飞。

    仙门自有变换天气之法,如今虽是寒冬腊月在玄清仙宗这里却是一副春暖花开的景象,就连一旁本该在此时节凋谢的参天大树也盎然生机。

    星厌和林若月刚刚抵达之时,看到的便是这幅烟岚云岫的场景。

    这个时候祭神大会应该已经到正式开始比试的阶段了,今年因为祭神大会的改变,自然比试规则也与往年不同。

    新的规则是在比试的前三日所有人都可以互相讨教,交流心得,三日结束才开始进行正式试炼,各门派推举出一人通过抽签进行比试,最终胜出者便为今年的仙门魁首,可以进入灵宝秘境里挑选属于自己的本命法器。

    往年皆是玄清仙宗关门比试,都是自家弟子获得这个名额,而如今天下仙门法术绝伦之人都在此处,众人心思各异,也不知今年花落谁家,是否还会是玄清仙宗拔得头筹。

    诺大的青石台上人头攒动,两个年轻弟子正在斗法,一人持剑,一人使笛,剑气纵横间激起了阵阵罡风,笛声波动间也有阵阵威压,围观的弟子不时发出惊叹,远处高台之上,几个长老正襟危坐,目光如炬地注视着比试,空气中弥漫着不小的灵力的波动。

    “大师姐,小师妹,你们来啦!”

    林若月刚带着星厌挤进人群最前面,一个唇红齿白,面如冠玉的弟子就从旁边的人流挤过来,朝她们边走边喊道。

    林若月既是宗主之女同时也是宗主的徒弟,虽然说宗门没有靠血缘继承的说法,但是众人也都因着这层身份尊敬的称她一句大师姐。

    而星厌虽是羲玄唯一的弟子,但是因为入门时间晚,而且认为星厌与羲玄并不是很亲近,只觉得她靠凄惨身世博得关注,所以尊重她的人喊一句小师妹,那些心里瞧不起她的,在羲玄不在场的时候就会直呼她的名字,阿星。

    林若月在他靠近之时,出其不意的给了对方了一个爆栗,然后颇没好气的看着他。

    上个月要不是夜回这个臭小子偷摸跟爹告状,说她偷了宗门里上品灵丹给阿星修复灵根,她爹也不会罚她去静心涯跪着受罚了一日,害的她的腿到现在还隐隐作痛,没去找他算账就不错了,没想到现在他居然还敢巴巴凑上来。

    “林若月你真的太没大没小了,居然敢这么对你师兄,信不信我告诉师父,让你再去静心涯悔过两日!”

    夜回冷不丁被她敲了一下脑门,瞬间暴跳如雷。

    听到这话,林若月笑眯眯的弯了眼眸,单手掐着腰,另一只手直接揪住夜回的耳朵,随即用力的往上捏。

    “长能耐了啊你。”

    “啊啊啊疼疼疼,小、不对,大师姐,姑奶奶你饶了我罢、我知道错了,下次再也不敢了,不对,没有下次,没有下次了啊啊啊!”

    夜回疼呲牙咧嘴,没想到林若月手劲出奇的大,给他疼的直冒冷汗。

    看着对面嗷嗷直叫的夜回,林若月的下巴微微抬起,杏眼中闪烁着得意的光芒。

    见他已然求饶,玩够了的林若月松开他,不紧不慢的拍了拍手,仿佛刚才碰到了什么脏东西一般。

    转头看向刚才到现在一直在旁边一言不发的星厌,见她一直目不转睛的盯着台上比试的弟子,略微不满的嘟了嘟嘴。

    她才不承认她吃那些小弟子们的醋呢。

    不管旁边跳脚的夜回,林若月转头挽上星厌的手臂,随着她的目光看向台上。

    “阿星今日怎么如此好奇,往日不是最嫌这种场面吵闹么。”

    “小月啊,”星厌拖长了调子,眼睛却依旧盯着台上打得热火朝天的两人。

    “你看那个使剑的,招式使得跟耍猴似的,那吹笛的吧,那嘴都快吹秃噜皮了,估计心里想着的是赶紧找个体面的输法。。”

    林若月听到星厌的话噗嗤笑出声来,肩膀一抖一抖的。

    “我的好阿星,你讲话可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哇,这话你要叫三长老听到,可得气的过来扒了你的皮。”虽如此说,但林若月的语气显然也没把话中之人放在眼里。

    星厌不以为然地挑了挑眉“为何?”

    说话间她靠在旁边一棵足以耸入云天的树上,指尖把玩着一片从上面飘落的树叶。

    “你是不知道,那个使剑的男修就是三长老最宠爱的弟子,林业。那老头平日里脾气最为暴躁,说句他不乐意听的话,他都能火冒三天,他这弟子更是随他目中无人,狂妄自大。

    有一次因为一个小师弟不小心撞了他一下,竟把人打的三天都下不来床,不过因为三长老的有意偏私,最后也就是不痛不痒的罚去静心涯待了三天便不了了之,因此宗门弟子大多都躲他远远的,生怕惹祸上身。”

    “不过这林业也确实在三长老手底学了些本事,去年祭神大会的魁首就是他。”旁边一直默不作声的夜回突然开口。

    林若月撇了他一眼,对他这种长他人之风作态颇为不齿。

    “当时是因为我爹和羲玄长老不在,若是当时知晓他的所作所为,定不会轻饶了他。”林若月愤愤道。

    “不过这音修可真是够倒霉的,偏偏抽签还遇上了林业这等混账东西。”

    林若月倒不怕他,他是三长老爱徒,她还是宗主爱女呢,若是有一天他胆敢找阿星麻烦,她有的是办法收拾他。

    这边林若月又在脑补,只一眼便知道旁边少女心中所想,星厌唇角轻轻上扬,看着林若月的目光带着一丝无可奈何的宠溺,正想说什么,四周突然传出一阵喧哗。

    台上比试结束,胜出的弟子正用剑尖挑着败者的衣领,满脸倨傲。“你就这点本事也敢上台?”他嗤笑着,一脚踩在对方肩,狠狠碾压。

    “废物就该待在废物该待的地方。”

    被嘲讽的弟子狼狈地趴在地上,嘴角渗出血丝。周围弟子噤若寒蝉,竟无一人敢出声制止,就连那几位长老也都默不作声。

    被辱之人是一名外宗音修,对上剑修本就技低一筹,与他随行而来的宗门弟子也都实力泛泛,没有人敢出头帮他。

    林若月眯起眼睛,方才的娇俏可爱荡然无存,周身气息骤然冷了下来,林业此举只会让天下仙门指责他们玄清仙宗,她不是什么爱管闲事之人,但若是对玄清仙宗名誉有损之事,她不得不管。

    “住手!”清脆的声音响起, “比试向来都是点到为止,林业,你现在的所作所为就是给我们玄清仙宗丢人现眼。”林若月愤愤道。

    林业冷笑一声,狠辣的目光射向她:“林若月,你怎么这么爱多管闲事呢?”他松开脚下败者,朝林若月逼近。

    “不如你来替他尝尝这失败者的滋味?”

    台下的夜回听到林业的话,原本漫不经心的态度骤然一变,他看向林业眼中戾气一闪,不动声色的挡在了林若月的面前。

    真是找死。

    夜回想。

    林业很早之前就对林若月看不顺眼了,不过一届女流之辈,灵力也不如他,凭什么能居于他之上,就因为她是宗主之女吗。

    不是爱出风头吗,呵。

    反正此刻宗主不在,剩下的几个长老都是与他师父亲近之人,正好趁今天吓唬吓唬她。

    一旁倚着树的星厌微微抬眼,她原本对这场闹剧毫无兴趣,直到林若月出声,她才将目光投去,没想到林业倒是看不清自己的地位,丝毫没有想过若是真动手打了宗主之女的后果。

    当林业抬手欲有动作之时,星厌指尖的落叶无声消失,没有人看见她是如何出手的,甚至连风都未有察觉,林业突然惨叫一声,膝盖呈诡异地状态扭曲,整个人重重跪倒在地,他惊恐地环顾四周,却找不到出手之人。

    林业咬牙瞪着林若月,不过他很快否定,这么强大的灵力,叫他丝毫未有察觉,能做到这点的恐怕是他师父那般的存在,林若月不可能有这般修为。

    究竟是谁?

    突然之间的场面变换,让众仙都不明所以,明明刚刚他们还担心林若月会挨打,没有想到下一秒跪倒在地痛苦哀嚎的居然是林业。

    林业的修为众人都清楚一二,能做到这般的人不多,没想到仙门不知何时出现了这等人物,竟连他们也未曾发觉。

    此刻高座之上的三长老不顾姿态的飞到台上。

    “师、师父...”看到三长老的身影,林业眼中闪过一丝希望。

    三长老伸手便想扶起林业却被他的一声惨叫止住,这双腿..竟是连动也不能动了。

    他颤抖着手指轻触林业扭曲的腿骨,眼中怒火翻腾,三长老此刻气的牙根痒痒。

    “谁干的!”

    竟然连他都未曾发觉。

    回应他的只有众仙一片窃窃私语声。

    林若月愣在原地,刚才她正准备与林业打上一场的时候,可林业突如其来的下跪让她到现在都还没缓过神。

    “阿星,他..他怎么了?”林若月仰起脸,眼中满是困惑。

    星厌唇角微扬:“许是天谴。”

    夜回在旁边点头附和,语气中带着幸灾乐祸“小师妹说的没错,估计是连天道都看不过去了,对他的惩罚罢。”

    林若月听星厌如此说,抬头望天上左看右看。

    “究竟是谁干的!”三长老缓缓站起身,目光锐利的扫过在场的每个人。

    “是我。”

    突然,一道故意拉长尾音的散漫腔调从一旁树上处传来。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说话之人一身玄衣,墨发被红绸高高束起,一双勾魂摄魄的眼眸微微上挑,鼻高唇薄,自有三千风情。

    腰间玉佩随着他从树上跳下来的动作叮当作响。

    三长老猛地抬头,却在看清来人后硬生生压下心中怒火“羲玄长老,敢问缘何打伤我徒儿的腿?”

    此人竟是羲玄!

    众仙大惊。

    羲玄此人年少成名,当年还是玄清仙宗宗主首徒时,恰逢妖魔作乱人间,凭一己之力将所有妖兽赶回暗域,不过三百岁,便成为玄清宗最年轻同时也是灵力最高的长老。

    不过最让人为之津津乐道的是,他曾出身于人皇家族,当年曾是铁板钉钉的储君,可惜少年太子志不在此,从小便以修仙为道,自请罢黜,毅然决然的来到了玄清仙宗,也终是不负所愿,年纪轻轻便已经成就上仙之身,是当今仙门最有望飞升三清神域之人。

    听着像是个一心问道的清冷上仙,但是认识他的人对他只有一句评价:

    此人吊儿郎当,善于玩弄人心,望众人远之,再远之。

    是以,若说三长老在仙门中唯一畏惧之人不是玄清宗主,而是羲玄。

    “没想到竟然是羲玄长老,你师父也太帅了吧。”林若月抑制不住激动的小声在她耳边说道。

    星厌也没想到,羲玄竟会将事情揽到自己身上,刚刚在她出手之前便已经发现了树上之人的气息,不过星厌并不觉得让她这个便宜师父看到是什么了不得的事。

    她本身也带了点故意的心思,若羲玄是颗好棋,自然能入她的局,若是颗下不出去的必输的棋,将来找个时机抹掉记忆也不会出什么岔子。

    羲玄低声笑了,悠哉悠哉地开腔:“你的爱徒欺凌同门,辱虐一起比试的仙门弟子。”

    他忽然转头似笑非笑的看向星厌。

    “小徒弟,你说是不是?”

    星厌抬眸,四目相对的瞬间,她看到了羲玄眼底闪过的兴味和好奇。

    “师父真是明察秋毫。”

    星厌学着他的样子,说到明察秋毫的时候故意拖着腔调,却又让人无法察觉。

    羲玄听到她的话,轻挑下眉,嘴角不自觉漾起弧度,回头看向站在原地面色铁青的三长老。

    “你问我要的原因我给你了,不过你不应该比我更清楚么,三长老?”他用眼尾轻蔑地扫过林业惨白的脸,

    “还是说,你有异议?”

    说话间,羲玄周身散发出得阵阵威压迫使三长老快要站都站不住。

    屌。

    太屌了。

    如今在绝对强大的实力面前,就连傲慢如三长老都不敢再吭一句,更别提从羲玄出现便吓得瑟瑟发抖的林业了,众也都不由得在心里拍手叫好。

    沉默良久,三长老的拳头在袖中攥得发白,却只能低头道:“劣徒咎由自取,还要多谢羲玄长老教训。”

    如今若是想讨回公道,估计是不可能的事情,三长老只能打碎了牙往肚里咽,转头抱起半死不活的林业施法离开了此地。

    旁边新一轮比试已经开始,丝毫没有被刚才的插曲影响到。

    “羲玄长老,你真是太厉害了,就是应该这样,打得那个林业狗血喷头的。”林若月忍不住的给面前男人竖了个大拇指。

    夜回在旁嗤笑道:“林若月,你可多读点书吧你,乱用什么词语,狗血喷头?我还马尿满天飞呢。”

    “你!”

    林若月被夜回的话气的涨红了脸,指着他半晌说不出话。

    “你什么你,词穷了吧。”夜回冲着快要气爆炸的林若月做了个鬼脸。

    “阿星,你在此处跟你师父叙叙旧,等我打完狗之后就回来找你。”言罢,林若月撸起袖子就朝早已见势不对而溜之大吉的夜回追了过去。

    边跑边念叨着打狗棍十三术。

    没有顾及两人的打打闹闹,羲玄和星厌站在一旁,似乎有一道天然屏障形成在他们周围,让旁人不敢多看。

    星厌坦然的接受羲玄漫不经心的打量,下一秒就听一道欠揍的嗓音传来。

    “小徒弟啊,我现在开始有点好奇你究竟是什么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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