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我不是我，也许会和很多女人一样，嫁个男人，运气好就生下孩子，运气不好就难产而死。

    但我是陈姮，有一个做过伎子的母亲，和一个好色缺德的爹。现在没有必要说他们的名字，因为故事得从我开始。

    陈家祖上有没有底蕴我不清楚，现在反正是一文不名。在偌大的京城，随便掉一片瓦下来，都得砸着一个公主侯爷。我爹就是个京畿的小官，说得好听是诗书传家，实则扔出来都不够听个响。

    京城，一个轰轰烈烈的名利场，我只是遵从这儿的法则。

    因此，尽管从没人直言以告，我仍然和京中人达成了默契的追求——权力，金钱，最后就是名声。

    但我是个女孩儿，怎么才能有钱有权又有好名声呢?

    嫁个好夫婿。

    ——我娘是这么说的。这也可能是她为数不多的心得。

    从善如流是我的美好品质之一，所以，我现在正和本文的男主人公共处一室——孤男寡女的那种。

    背景不用我补充，你们心里也有谱，无非就是翩翩公子不慎中药，然后和美女佳人不期而遇，经历坎坷最后两情相悦。

    但是我的情况不同。

    药是我下的。

    至于为什么?亲爱的，这用不着问。谁不爱荣华富贵，谁不贪名利权势呢。

    我只后悔下药时太狠心，一咬牙给自己也来了几口。现在倒好，蓝玉还在榻上神志不清，我自己隔着他几步就倒下了。

    哦差点忘了介绍。

    蓝玉，我面前这位优质男性，年方二十周岁，他娘是当朝长公主，他爹是勇毅侯。单这两项拎出来，给他下药已经算胆大包天。

    然而，富贵险中求，我不会回头。

    今晚注定是个不眠之夜。

    对不起了，蓝大公子，你既然顺风顺水活了这么多年，舍身帮一帮我这样一无所有的弱女子，也算功德一件。

    小女子先感谢你以及你的祖宗十八代，给了我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大恩不言谢，我该动手了。

    就这样，我边爬到他身上，边扒自己的衣服——我也不想，但他们贵公子的衣服质量是好啊，完全扯不开。

    况且，我们女的有名节，男的又没有，衣裳该脱谁的显而易见。

    我早该知道，做坏事的时候不能想太多。

    这不，蓝大公子醒了，正瞪着趴他身上的不速之客——本人是也。

    “谁派你来的？”

    瞧瞧，世家公子的思维是和我等凡人不一样哈。

    仿佛我没有名字，不是个鲜活的人，而是某个大人物挑选的一次性工具。

    但很可惜，你没机会知道了。

    不点灯是个好习惯，因为它很符合我做贼心虚的需要，也能保证我的脸不被看到，更能方便我的下一步行动。

    “我是——”

    当当，找到啦，蒙汗药手帕。

    捂住口鼻，三秒见效，你值得拥有。

    可惜了，除了家世，我还挺喜欢他那张脸的。

    月光透过窗子照在上面，像块形状优美的玉。

    哦吼，刚才紧张了，劲儿使大了，带上一点暴虐意味的红印，更喜欢了哈哈。

    想法好下流，不过本来我也不是什么上流人物，谁管呢。

    撕扯开的衣服，脖子上的红印，昏迷的贵公子，以及清醒的我。

    一切都准备就绪了。

    伴随着猛烈的心脏跳动，我正翘首以待。

    你问我在等待什么？

    当然是命运的馈赠，专为聪明人准备的奖赏。

    ——————————————————————————————

    现在，让我们回到最初的问题。

    为什么下药？

    哦亲爱的，如果傲人的家世、过人的容貌、锦心绣口的才名，这些都为我所有，我何须冒险。

    为什么不光明正大去争取？

    怎么争取，凭我平凡的家世、庸人般的才能，或是不起眼的容貌吗？

    清醒点儿，宝贝，这儿不是和谐与美的乌托邦，这里是表面群英荟萃、台下暗流涌动的京城。

    在这儿我们不谈未来。

    你以为，凭一腔爱意就可以引得蓝玉青眼吗？

    多么可爱的想法。

    谁不爱飞蛾扑火的悲剧呢?

    那种故事精致又易碎，暗香浮动。

    却像玫瑰下的毒蛇，看起来华美，然而暗藏黑暗和毁灭。

    是，没人阻拦我和蓝玉光明正大示爱，但谁能保证明早护城河里不会多一具无名女尸。

    好啦，问答到此结束。

    ——————————————————————————————

    四下无人的黑暗，擂鼓一样的心跳，身边还有个温热的大活人。

    过去的十六年里，从没有这样的体验——犯下一起清醒的罪行。

    “别害怕，一直往前走。”

    陈姮，想想之前是怎么过来的。

    一直走下去吧。

    我忍不住想到我娘。

    在清水村的河流边，我拖着一具尸体走向河里，她也是这么和我说的。

    胡娘子——别人是这样叫她的。

    她曾经或许富贵过，从她没有茧子的手足，以及纤细的身姿，我看得出来。

    每日清晨她要教我刷牙，晚上睡觉前要洗脚，不然就骂。

    “小泥巴狗，谁要你。”

    我忍不住要在黑暗里笑出声来，又只能憋出眼泪。

    没意思，不能够再想这些了。

    *

    回到那个宴席吧。

    我很少，不，从没有参加过这样豪奢的宴会。

    这是长公主和勇毅侯的独子，蓝玉的成人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