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又是新的一天。
我会得到什么?
奖励,还是巴掌。
“来人,不,等等,找两个老到的嬷嬷来。”
是长公主,宴会上美丽雍容的女主人。
她很美,同时掌握动人的权势。
她在关心我吗?
或是更在意她心爱的儿子。
这不重要,昨晚的弱冠礼,是她递到我面前的珍馐。
“把她带到我房里。”
我快要成功了。
*
一种难以抑制的狂喜。
我几乎不能呼吸,陷入昏沉。
梦境是阴暗浑浊的河水,一个小女孩在其中挣扎。
河边有一个女人,在流泪。
你在害怕吗?
不用怕,坏人已经死了。
你为什么不过来?为什么假装看不见我?
你想我也死去吗?
救救我。
“娘——救我”
我抓住了什么?
一条帛带,属于房间主人的,带有香气的、轻柔的披帛。
*
“你很聪明,小姑娘。”
我看向她,这个位于京城交际圈顶端的女人——谢兰成。
她像下凡的仙人,面上含笑,眉目却是冷的。
为什么。
富贵无极的公主,也有不如意吗?
“殿下谬赞,臣女不敢当。”
“是吗?”
她发出一点很轻的,高贵的人惯有的那种笑。
啧,这我能怎么说,难道欣然接受,然后承认罪行,引刀一快吗?
和你们这些贵人说话简直是玩儿命。
“千真万确,民女只记得昨晚身体不适到了客房,一醒来已然在此,不敢有半句虚言。”
开玩笑,在吃人不吐骨头的陈府可不是白呆那么久。
尊贵的长公主殿下您好,这边是瞎话练习时长八年的陈姮,竭诚为您服务。
“哦?那你知道自己贞洁不保了吗?”
谢兰成一边说着,一边用手摁住我脖颈上的红印,搓了几下。
终于问到关键了,我等的花儿都谢了。
“这,这不过是几个印子,与我的贞洁有什么关系?臣女清清白白,即使是……是殿下这样说,我也是不信的。”
我装成强作镇定的样子,抖着声音回答完。
“本宫找人给你验过身了,你已非完璧之身。昨夜是蓝玉与你在一起,便由本宫作主,不日成婚,你觉得,如何?”
谢兰成说这话时仍然笑着,不像一位母亲,也不像公主贵妇,倒像是等待好戏的看客,美丽的眼眸里只流露出戏谑。
她想要试探什么呢?
陈姮,好好想想。
“殿下且慢,民女虽与大公子……如此了,但民女相信大公子品性高洁,不会做出此等轻薄好色之举,民女也绝不会以自身清白为要挟,嫁给大公子,定是有人蓄意陷害。若民女就此答应与大公子成婚,岂非陷大公子和民女于不义之地?恳请殿下彻查,抓住贼人,还大公子与民女清白。”
挖坑给我跳?比谁的姿态低?
不好意思,这方面是我们下层人物的主场,我当仁不让。
“彻查?哈哈,你不是喜欢我儿子吗?答话前用用你的脑子,小姑娘,把贼人公之于众,可不是还你们清白。而是告诉全京城的人,你在本公主的府里名誉扫地,你这辈子都嫁不了人了。”
谢兰成像是被我蠢得气笑了,用她那双金尊玉贵的手突然把我按在榻上,弯下身子冷着声音说:
“本宫没有耐心听你说蠢话了,你想要什么?”
啧,一个娇娇公主,力气忒大,震得我屁股怪痛。
“臣女……臣女不怕,只要能还大公子清白,臣女相信清者自清,旁人的闲言碎语算不得数。大不了,臣女自请出家,一辈子青灯古佛为伴,只当为……为大公子、为殿下祈福。”
多么好的自我牺牲姿态,多么感人的封建卫道士,多么善解人意的奴颜婢膝……
如果你喜欢007号选手陈姮,请转身。
“好,既然你这么坚定,本宫就尊重你的意愿。来人,让府医查验昨晚大公子和陈二小姐的饮食。本宫倒要看看,是谁敢在公主府放肆。”
她说话时,美丽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看着我,像一条艳丽的毒蛇。
“至于你,陈姮,你最好一直这么聪明,否则——”
谢兰成觉得,一个小姑娘胆敢在自己面前造次,勇气可嘉,但这又怎么样呢?
和世上许多人一样,都是蠢货。
*
“母亲,她只是个无辜受累的姑娘,昨晚是我贪杯误事,您有什么火冲我来!”
1号男嘉宾蓝玉,爆灯上场咯。
从醒来开始,蓝玉就在想,母亲知道后,会是什么神情。
怒火?
不屑?
还是说,漠不关心?
在门口听了一通,蓝玉手里的玉佩几乎要捏碎了。
凭什么一个卑贱的女子,母亲要和她说这么多废话。
还说什么彻查?
可笑,查出来又如何,难道你一个小官家的庶女,还能问责我不成?
自幼时起,总是这样,无论自己犯什么错,有多大成就,母亲甚至懒得把眼神落在自己身上。
好像自己不配当她的儿子,也不配得到她的关注。
记得去年中秋,梁尚书家的小儿子也是被发现和一个小官家的女儿睡在了一起。
他母亲是怎样做的——把那女子单独关起来,守在儿子床前一夜,着人看诊,确保没损伤身体。
最后,女子由梁夫人作主,成了姓梁那小子的妾室。
蓝玉想,从自己醒来,到进门说完了话,母亲竟没有关切过自己一句。
*
陈姮看着蓝大公子明明在为自己说话,眼睛却是看向长公主的,透着一种悲愤。
像是被主人辜负的小狗。
敢怒不敢言,哈哈。
京城名流你来我往,就好像一场牌局,老手更懂韬光养晦,新手则冒进鲁莽。
但我更偏爱后者,你知道为什么吗?
蓝玉,你露馅了。
*
“冲你来?你算什么东西?”
长公主不愧是长公主,真是高傲,生气起来连自己儿子也一眼不看,转身就走了。
可怜我们蓝大公子,在外人人追捧,回到家里爹不疼娘不爱。瞧瞧,立在门边像个要碎不碎的玉人,真真惹人怜爱。
真真也不枉我苦心孤诣,选他成为下药的第一人选。
至于我因怜生爱?
哈哈,天下没有比这更好笑的了。他一个皇亲国戚,如果我脑袋坏了的话,也许会去可怜。
再者,这种缺母爱的大龄男,需要的不是心上人,是他娘。
站门口听半天墙角,非得最后才进来刷一下公主面前的存在感。
贱得发慌。
*
“大公子,殿下是被我方才的话气着了,不是生您的气,您别难过。”
茶言茶语,爱来自陈家阿姮。
“我母亲对我如何,轮不到你说。”
“今日的事,若出去透露半个字,你陈家就不必待在京城了。
蓝玉说完,兀自到旁边坐下,倒了杯茶喝起来。
“药是你下的吧,你想借此嫁进公主府?”
“做梦。”
蓝大公子,和他那个公主娘一样,动不动就走到榻前掐人脖子把人按在床上。
让他俩弄的,我都PTSD了。
听听说的什么狗屁话,我真想扇他两巴掌。
但我不能,唉,火拱大了,还得哄好:
“公子既然这么想,也不必劳烦长公主殿下抓下药的贼人了,臣女即刻削发为尼,情愿永居清音寺,念佛诵经,赎罪一生罢了。”
摸着他掐在我脖子上的手,再泪水涟涟说完这一番话,接着抄起榻边的剪刀(天知道哪儿来一把剪刀放床头),开始我的表演——拉一绺头发剪断,并边剪边流泪。
*
蓝玉看着眼前的林姮——她由眼泪、哭喊和断发的果决构成。
为什么呢?
因为感到被冤枉了吗?
早知现在,当初你为什么要用这种下作手段?
你万万想不到,有了孩子,有了我,以公主之尊,还会被我爹拿剑指着质问吧?
我的母亲,万人之上的谢淳公主,被心上人戳心窝子的感觉不好受吧?
我也一样。
你的哀哭、呼嚎,你的断发,你的疯癫,是我不幸的开始。
我是你的孩子啊,我认错,我不胡闹了。
变好起来,看看我吧。
*
“别,我错了,不要!”
蓝玉的某根神经可能是扯到了,他猛然夺过剪刀,抱住我,开始发抖。
啊嘞,你们贵人都这么善变的吗?
提问,面对当下情况,应该:
A.认为对方喜欢自己,并安慰对方
B.认清对方有心理问题,推开对方
陈姮,你该选什么呢?
当然是,回抱他,安慰他,拿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