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淮之也不为难她,反倒是裴嫣然看见他们两人打情骂俏是模样心生妒忌。
她在这累死累活,裴筝却坐在下面安然享受。
过了许久,裴嫣然已是累及,脚步开始虚浮,有些不稳起来,可琴声不断,她不敢停,更何况萧淮之正紧紧盯着自己。
她坚持了一会,脚下一歪没跳稳,终是忍不住停下来,她刚想请示萧淮之可否休息一下,就看见他神情冰冷,一脸不悦。
她小心翼翼开口:“殿下,我脚有些累了,能否休息一下。”
“累了?”萧淮之左顾右盼了会,然后指着琴师的位置,道:“坐那吧。”
“啊?”裴嫣然一脸不解。
琴师颇为识趣,萧淮之说完她便起身让座,退到一旁去了。
裴嫣然战战兢兢地过去坐下,一时间手无足措。
萧淮之见她坐下,又道:“脚累了,手总不累吧,弹几曲给本王和王妃解解闷。”
裴筝一听,机械般转头看他,这一番操作下来,她怎么也懂了他的心思,只想给他赞一个。
裴嫣然呆愣愣看着萧淮之,她很想说刚才跳舞手也抬得很酸了。
“弹。”见她迟迟不动手,萧淮之又重复了一遍。
裴嫣然不敢再犹豫,立马就弹奏了起来,只是弹出来的琴音也是苍白无劲,软绵绵的,她这下知道自己是被骗了,这哪是邀她来风花雪月的,分明就是这夫妻俩合起伙来欺负她。
裴嫣然受尽委屈,裴筝却心情极好,她是怎么也想不到萧淮之会给自己出气,还是这么明目张胆的出气。
这么想着,她也就不计较刚才的事了。
“好听吗?”萧淮之朝她突然发问。
裴筝抚了抚耳朵:“还不如我呢,也就过得去吧。”
“那本王何时有幸能听王妃奏一曲?”
裴筝看他期冀的模样,也不知几分真假。
她摆摆手:“下次再说。”
“好,本王等着。”说罢,他便不再看她。
萧淮之既然摆下这场面,裴筝自然也就安心享受了。
渐渐的,琴声越来越弱,裴嫣然着实弹不动了,她将所有怒火与不甘聚于指尖,使劲力气一拨琴弦,竟硬生生撩断了它。
“嘭!”琴弦应声而断,半截琴弦腾向半空,最后垂落在她的手背上。
四下寂寥,萧淮之凝望着她,裴筝亦是。
裴嫣然心生慌乱,生怕萧淮之降罪于她,赶忙起身要道歉。
她心一乱,人就慌了,脚也不听使唤,一个踉跄膝盖便撞上了矮几,连上方的琴都上下跳动了一番,微微颤动。
她跌坐了回去,吃痛地揉着膝盖。
她那模样看着甚是可怜,裴筝转而对萧淮之道:“殿下不去扶一把?”
他作势要起身,裴筝见状抬手揉了揉太阳穴,半撑着眼帘,声音虚浮:“头好晕啊。”
紧接着她就闭上眼向后倒去,萧淮之眼疾手快伸手揽住她的腰,稍稍一用劲,将她带了回来,另一只手穿过她膝盖下方,直接将她抱起。
他步履匆匆,抱着她往倚兰院的方向奔去,全然不顾亭中的裴嫣然。
琴师见萧淮之走了,她过去收了琴也跟着离开亭子。
周围的人早被裴筝给撤了,现在只剩裴嫣然还坐在原地,看着这一切发生,又看着自己被抛弃在这,她只得敲打着身下的坐垫,以此泄恨。
萧淮之抱着裴筝一路招摇,路过的下人都不敢抬头多看一眼,裴筝闭着眼,偶尔也能听到一些议论声。
她小小的脑袋埋在萧淮之的胸膛,秋风袭来之际,她竟觉得不甚寒凉。
他走了许久,她感觉差不多该到院子了,眼睛睁开一条缝,果然看见了院子里熟悉的摆设。
她竖起脑袋,蹬着双腿:“到了到了,快放我下来。”
萧淮之停下脚步但仍未松手,垂眼看她:“不是头晕?”
“殿下能信?”裴筝就不信他不知道自己是装的。
萧淮之松开手,她顺势落地,继而理了理皱起的衣襟,对他道:“你今天故意的?”
他不置可否:“你不也是故意的?”
“我这不是听你的,为了展现我做阿姐的气度,看她都累得不行了,我才假装晕倒,这样她也不会那么难堪嘛。”
萧淮之点头表示认同,又道:“那你晕的挺是时候,前一秒还叫本王去扶她。”
裴筝继续狡辩:“殿下对女人那是来者不拒,向来不懂男女授受不亲为何意,可是我懂啊,我总得顾及我妹妹的名声,她还是个黄花闺女呢。”
“你这个阿姐做得挺义气的。”
“谢谢夸奖。”
两人相视一笑,裴筝还挺感叹,难得萧淮之会陪她一起胡闹,先前两人还是水火不容,如今居然也能和平共处。
她看着他不由想:假若你不是皇子该有多好。
“殿下今日有些不同。”
“哪里不同?”
“对我太好了。”裴筝回过神来,用力抓着自己的手背,使自己清醒几分,“殿下先前还觉得我无理取闹,是我刁蛮任性,好像一夜之间,你就变了。”
萧淮之将她的小动作收进眼底,耐心解释道:“我只信我亲眼见到,亲耳听到的,你觉得你的过去是不幸的,没有关系,倘若以后有人欺你,本王第一个不允。”
“多谢殿下。”裴筝低下头感慨,可她不是,若是将来会害到他,她不一定会手下留情。
再说裴嫣然在亭上歇了许久,最后还是自己的一瘸一拐地走回屋。
吃晚饭的时候,裴筝难得好心情去堂里和大家一起吃,结果又变成了只有她和萧淮之。
这换来换去,都还是一个样。
她问丫鬟府里的情况,说是裴嫣然回去就躺床上不动了,晚饭也是让人端进去的,至于沈芝,听到自己女儿都下不了床了,着急忙慌就跑去裴嫣然屋里。
她听着心情舒畅,此时那母女俩估计正在屋里头骂她呢,不过她全当没听见,反正不是当她面说的。
而此刻,裴嫣然正哆哆嗦嗦地举着筷子夹菜,菜叶子从筷子间掉落,她恼火至极,将筷子朝门口扔去。
恰好沈芝这回进屋,那筷子便摔到了她脸上,戳得她脸又疼了。
“娘,你没事吧,我不是故意的。”裴嫣然带着不听话的双脚歪七扭八走过去,最后还是要沈芝搀着坐回去。
“我不是说了,这几天不要去招惹她。”
“我没有,是宸王殿下叫我去的。”裴嫣然委屈极了,"我觉得殿下对裴筝的态度不一般,这很明显就是故意刁难我,可我也没表现出什么恶意,殿下干嘛这么对我。"
沈芝安慰着她,一口一口给她喂饭:“你放心,等你爹的事解决了,娘一定给你报仇。”
——
用完晚膳后,萧淮之突然问:“你们老爷呢?”
“老爷还在忙。”
丫鬟不知道,可裴筝知道,裴松清这会估计忙着存银票,他要是今晚不把事情办妥当了,明早的事就办不成。
想起这件事,她的心头又添了几丝烦恼。
晚上,她十分自觉地抱了被子就往软榻上丢,然后一屁股坐在了上面,神情若有所思。
萧淮之进屋就看见她一副心神不宁的样子,他侧头看看被她压在身下的锦被:“今晚确定不睡床?”
裴筝回神,用眼角的余光看他:“那殿下你睡这吗?”
“本王当然是睡床。”萧淮之抬脚往床边去,在床檐边坐下,“你又何苦为难自己?”
裴筝与他对视,两人相对坐着,中间却隔得老远,就像棋盘上的楚河汉界般。
“与你躺在一张床上才是为难我自己。”说罢,她抬腿上榻,掀开被子躺了上去。
她心头思绪外千,自然忘了与萧淮之周璇,与他说些好听的话。
她望着头顶乌黑的瓦片,深吸一口气,慢慢闭上双眼:裴松清,你最好保证明天一切顺利,不然我不会放过你的!
半夜,裴筝迷迷糊糊感觉自己悬在半空,整个人忽然变得轻飘飘的,但她脑袋昏沉,以为自己在做梦,没想一会就又睡过去了。
翌日清晨,裴筝翻了个身,她似乎忘了自己睡在软榻上,动作过大,怕是要摔下去。
她懊恼着要摔了,结果却还安然的躺着,并没有往下坠的感觉。
她闭着眼,敞开双手在周围摸索,越发觉得不对。
怎么都是平的?
她不会老早摔地上去了吧?
可这地怎么是软的?
她倏地一下睁开眼,看见头顶的床幔,她撑着双手坐起,赶忙抓住自己的衣襟,上下检查了一遍,这才松了口气。
还好还好,衣服还在。
身旁空空的也不像有人睡过的样子,萧淮之应该已经离开很久了。
“我什么时候睡到床上来的?”裴筝起床更衣,忽而想起昨夜那个梦,或许就是那个时候跑到床上去的。
这一睡身体也没那么酸了,她往门口走去,看见桌面的茶杯下压着一张纸,她好奇地拿起来看了一眼。
是萧淮之留给她的,说是有事处理,下午再来接她回王府。
她是无所谓接不接的,时间一到,就算萧淮之忘了,她自己也会回去。
萧淮之不在,她刚好可以先把裴家的事给解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