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丹丹已经痛的说不出话来，只能紧紧抓着婆婆的手胡乱的点头，眼里充满了哀求。

    王悠悠深吸一口气，跟小接生员要了乳胶手套和碘伏，准备好后开始检查张丹丹的情况，跟旁边接生婆说的一样，张丹丹的产道确实非常的狭窄，而且胎儿的位置也不正，屁股冲下，孩子卡在产道里下不来。

    王悠悠迫使自己冷静下来，跟接生婆要了剪刀，飞快的用碘伏消毒，眼疾手快的一剪刀侧切下去，张丹丹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没有给她留太多的反应时间，鲜血四溅的同时，孩子屁股直直往下坠来，王悠悠伸手调整好孩子的位置，迅速拉出双腿，轻声安慰道：“嫂子，再坚持一下，孩子马上出来了。”她声音刻意放缓显得十分轻柔，却也充满了力量。

    接生婆和邓婆子也帮忙稳住张丹丹的身体，防止她因为疼痛而晃动。经过一番努力，随着一声啼哭，孩子顺利出生了。

    王悠悠松了一口气，打起精神清理消毒，继续为张丹丹接生，所幸第二个孩子很顺利，很快就出来了，王悠悠迅速缝合消毒，以防万一让接生员帮忙注射一针抗生素。

    邓婆子抱着孩子颤抖着嘴唇，哽咽道：“王知青，真的太谢谢你了。”

    门外邓斌不知道情况，但也听见了婴儿啼哭声，不住的问：“娘，怎么样？我媳妇还好吗？”

    “你有福气！你媳妇给你生了对龙凤胎！”

    他震惊的嘴角高高上扬，激动地说话断断续续：“娘……是龙凤胎……我媳妇没事吧？”

    邓婆子眼里还含着泪花，笑着说：“都平安都平安！”哆哆嗦嗦的从口袋掏出皱皱巴巴的一块钱塞到王悠悠手里，王悠悠刚想推脱，邓婆子摁住她的手，不容拒绝的让她收下。

    “谢谢你！王知青！”邓斌在门外弯着腰不住地道谢，张丹丹虚弱的躺在床上说不出话，也感谢的看着王悠悠。

    周婆子听见孩子顺利生出来了，一骨碌站起来拉着孙子悄悄溜了，周寡妇麻木的跟在他们屁股后面也走了。邓斌此时心里眼里只有老婆孩子，懒得管他们，连个眼色也没分过去，只顾着感谢王悠悠。

    王悠悠直起身子，跺跺早就麻了的双脚，收下钱嘱咐了些注意事项，告别一直道谢的邓婆子一家赶紧往回走。

    刚到门口就看见顾子衿站在那等她，王悠悠小跑着冲过去抱住了顾子衿的腰，脑袋靠在她肩膀上，身体逐渐放松下来，像一团软绵绵的棉花，才吐出口气缓缓道：“真的吓死我了，她双胞胎还难产，我好怕不能成功接生一尸两命，呸呸呸，大过年不说这些不吉利的话，童言无忌童言无忌。”

    顾子衿摸摸她的脑袋安慰道：“别怕，你已经做的很棒了，勇敢的救了他们。”

    王悠悠深吸口气平复好心情，肚子突然咕噜咕噜的响了几声，她不好意思的抬起头，眼睛湿漉漉的看着顾子衿。顾子衿好笑的拉着她往回走，“菜做的差不多了，就等你了，咱们回去过年吧。”

    忙了一天，这时天色渐渐黑沉，大片大片鹅毛似的雪花扑簌簌地落下，落到两人乌黑的发间。

    “啊，子衿，下雪了耶！”

    “是啊，瑞雪兆丰年，今年一定会有个好收成。”

    顾子衿主厨，其余三个人打下手帮忙，很快把剩下两道热菜做好了。趁着摆桌的时候，吴桐着急忙慌的冲了四杯麦乳精，豪爽的举起杯子向其他三个人笑着说：“新年快乐！祝愿我们携手共进，未来可期，干杯同庆，友谊长存！”

    “新年快乐！”其余人齐声回应，杯子相碰，发出清脆的响声。

    几人平分的鱼陆陆续续都炖了吃了，剩下这三条特意留着年夜饭吃的鲫鱼，顾子衿将其中两条做了红烧，另一条跟豆腐炖了做成鱼汤。

    那红烧鲫鱼鲜辣入味，微微焦边的鱼皮裹着滑嫩的鱼肉，光是就着酱色菜汤也能吃两个大馒头。

    高磊盛了碗鱼汤，吹着热气小口小口喝着，满足地叹口气，他已经吃过好几顿顾子衿做的饭了，但每次吃到嘴里还是觉得好幸福。

    桌子上只有醋溜白菜这一道青菜，吴桐意外的很爱这爽口的滋味，他头一次发现，青菜炒出来也能这么好吃。

    几人吃饱喝足，高磊和吴桐开始忙着去煮早就包好的饺子。顾子衿准备了两种馅料：白菜肉馅的当晚吃，豆腐粉条素馅等着零点守完岁再吃——这是鲁省的习俗，家家户户都是如此。

    不过因为破四旧的影响，现在过年也没有这些规矩了，他们囫囵的把两种饺子都煮熟了，匆匆吃完还剩下不少。顾子衿想起屋里几个差不多年纪的室友，尤其是那个爱占便宜的尹玉梅，跟吴桐和高磊说了声，端了一大盘满满登登的饺子回知青点了。

    “好久没吃着白面饺子了，真香啊，还得感谢顾知青的大方！”尹玉梅一边连塞了两个饺子，一边喝了口水顺顺，朝顾子衿竖起大拇指表示钦佩。

    刘娇也是吃的抬不起头来，里面居然还有猪肉白菜馅的饺子，她们的肉早就吃完了，根本没撑到过年，今天只能可怜巴巴的炒了个白菜豆腐配着二合面窝窝头度过了年夜饭。

    王悠悠看了眼坐在床上，低垂着头沉默不语的高春红。比起之前她好像更瘦了，脸颊凹陷进去，灰扑扑的衣服挂在身上有点晃荡，屋里没人搭理她和她说话，总是透明人似的待在那里。看着她单薄的身影，像一束孤伶伶的芦苇草枯萎在河畔边，王悠悠有些不忍心的拽拽顾子衿的衣服，朝她那瞄了一眼，顾子衿微微敛眉，还是开口道：“高知青，你也来吃。”

    高春红猛地抬起头，怔了怔：“是叫我吗？”

    顾子衿点点头，旁边尹玉梅立刻瞪了她一眼，小声地说：“还给她吃？小偷！”

    “都过去了，新的一年新的开始。”

    高春红默默地接过顾子衿递过来的盘子，心里满是感激，她知道自己之前做错了事，嗫嚅的说道：“对……对不起，顾知青，谢谢你。”

    顾子衿笑了笑没再说什么，高春红拿起一个饺子塞进嘴里，猪肉混着白菜的鲜香溢满了口腔，白面顺滑的口感让她想起了每到过年家里包饺子，妈妈总会想着法的偷出两个白面饺子来给她吃，她瞬间红了眼眶，这是她头回吃到还热乎的白面饺子，以前她只能等哥哥弟弟们吃完大盘的饺子，跟妈妈洗刷碗筷的时候，躲在厨房里小口小口吃着妈妈偷偷藏起来的，早就凉透了的饺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