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 章

    晚上雄起练刀并没让程澈武艺突飞猛进,当晚他直接累瘫在床上,迷迷糊糊想着,成为一代宗师给他娘争气这个活儿还得从长计议,然后转头睡得香甜。

    春光灼灼,海棠正好。程澈睡得正沉,忽然听到一阵响动,像是鸟振翅的声音。

    窗外有麻雀多正常啊,任谁也不会在意这类小事。程澈理所应当地认为,翻了个身继续睡。

    下一秒一道阴测测的声音就在耳边炸响:“懒虫起床了!太阳晒屁股了!”

    “谁!?”一眨眼程澈就捂着耳朵跳起来了。那声音实在难听,跟铜锣一样洪亮,又偏偏声调奸细,不伦不类,如果有哪位仁兄长了一把这样的嗓子,只能为其鞠一把同情泪说一声倒霉。

    “是你爷爷!”那人还高声应了一声,趾高气扬,嚣张得很。程澈揉了把眼,定睛一看,来者不是别人——这家伙根本不是人!

    一只八哥让喜气洋洋地停在他窗边上,见他看过来,两个翅膀还扑棱棱的,像是示威。程澈还没说话,那八哥就又放开嗓子,大声点火宣战:“孙子起床了!”

    这回不用程澈反应,一把不知从何而来的匕首破空而来,直冲八哥的鸟头而去,那死鸟还沾沾自喜,丝毫不知死期将至。

    程澈正准备为这八哥默哀呢,结果眼看着匕首就要戳到鸟头上,这鸟两只细爪一迈,敏捷一躲。那匕首擦着它的羽毛过去,杀气腾腾地落了空。

    “小畜牲!不讲武德!”八哥惊魂未定,理了理羽毛就撒开嗓子大骂,连程澈也顾不上了,它气势汹汹,转头就朝着匕首来时的方向去了。

    “臭没毛的你闭嘴!”隔着远远的,程澈听到一道同样来者不善的声音,这听着有点耳熟啊……程澈摸摸下巴,突然乐了——这声音,正是他那君心难测的师兄——虞揽镜!

    能让他这师兄亲自下场参与骂战,想必一人一鸟之间仇怨颇多……很有渊源了。

    “嘎!”突然传来一声凄厉的鸟叫,紧接着是虞揽镜气急败坏地怒吼:“——把我的头发放开!你这臭没毛的,看不得别人有毛是吧?”

    那八哥淬了一声,张嘴就骂:“小畜牲!要不是你这孙子,你爷爷怎么会现在还秃?今天就让你血债血偿!”

    紧接着又是一阵人鸟对骂,双方慷慨陈词,越骂越精神,越骂越激昂。

    程澈感慨,这鸟肚子里存货还蛮丰富,简直把骂战骂出了花,骂出了精彩,除了那“小畜牲”,全篇居然没有一个词儿重复;他师兄也是不甘示弱,拐着弯戳八哥痛脚,什么你本来就秃,就算不秃也讨不着伴儿……一场骂战酣畅淋漓,着实精彩。

    他伸了个懒腰,准备再来一场回笼觉,但这时门却嘎吱一声开了。

    “师兄。”是景明,程澈看看天,这天才刚蒙蒙亮呢,难不成景明也被这八哥骚扰了?

    “景明……师弟。”讲真的,程澈仰头看着比他高出半截的景明,都有点难以启齿讲出“师弟”两个字,不知道景明低头管他叫师兄的时候有没有一样的感觉。

    程澈感觉没有,因为景明本人是个严肃古板得堪比老学究的人,说着什么门派门规,面对他时一口一个师兄叫得毫无迟疑无比顺溜。

    程澈是个自小野惯了的,他一向对守规矩的人抱有敬畏之心,又敬又畏。当下他心里就有种不好的预感,程澈开口问:“有事吗?”

    “没想到师兄如此勤勉,”景明严肃的神情流露出一抹欣赏,程澈二丈摸不着头脑,含糊着:“……师弟过誉了。”

    “昨夜师兄刻苦练功,今日又早早起身,可以见得师兄心智坚定,勤勉刻苦,将来必定大有作为。”

    程澈尴尬得有点头皮发麻了,景明昨天看到他练刀了?那岂不是连虞揽镜数落他的样子也一并看到了?再说早起,简直惭愧——他是被八哥一嗓子给炸起来,在景明进来之前刚准备睡回笼觉的好吗?

    反正他本人没有看出自己身上任何“大有作为”的潜质,倒是他的脑袋越来越沉,大有投靠梦中周公之势。

    虞揽镜和八哥的骂仗不知什么时候停了,那八哥歪歪斜斜地飞过来,毛少了几根,身上还挂着几缕黑顺的长发,一看就知道是虞揽镜的秀发。

    大概没从虞揽镜手里讨到什么便宜,这鸟脾气暴的很,路过程澈房中,听到景明那句:“大有作为”,阴阳怪气的冷哼一声,贴心地给景明回了个下联:“小畜牲!”

    景明:“……”

    景明若无其事,八哥却不依不饶:“头顶不长毛,脚底还生疮!”

    “闭嘴!”程澈觉得这话骂得实在难听,人还能让鸟给骂成孙子了?他瞥了一眼八哥半秃的毛,反唇相讥:“没毛的玩意,一辈子讨不到伴!”

    不料八哥一下像找到了目标,猛地扑棱着翅膀冲过来,弄得毛都飘掉几根,景明眉头狠狠一皱,赶在那死鸟像炮弹一样撞到程澈脸上时一把抓住了八哥扑棱个不停的翅膀,八哥正要破口大骂,他又一下捏住鸟嘴,这下八哥算是失了一大利器,两条鸟腿在空中滑稽地乱蹬,一双绿豆小眼直盯着景明。

    “闭嘴。”景明慢条斯理,那鸟的眼神恶狠狠地瞪他,两条腿不服气地比划,那意思再明显不过:有种放开我单挑?

    “闭不上你的臭嘴,今天我们就尝尝八哥的滋味。”景明冷冷道,脸色不像开玩笑的,他转头一本正经地问程澈:“师兄是要吃烤的还是炖的?”

    一瞬间八哥的绿豆小眼里闪过无数情绪,两条腿更是疯狂直蹬。程澈站在一边幸灾乐祸:“让你骂!”

    “我看清炖就很不错。”门外一道声音传来,沈敛推门进来,一本正经说道:“或者一半红烧,一半清炖——啧啧,两全其美啊。”

    八哥看见沈敛就直打哆嗦——被气的,全身毛都竖起来了。

    在八哥眼里,沈敛此男算是世界上贱到无可救药的人。此男脑回路格外清奇,修仙修了一身阴招,圣贤书读到了狗肚子里。

    如果说它的秃虞揽镜只有一成责任,那沈敛毫无疑问要负责剩下九成——光凭此人在某年夏贱兮兮地拔光了他全身毛,美名其曰:“给它解暑”这一点足以看出此男是贱得天下无敌。

    人贱自有天收,然而贱到这份上已经不能算人了,就连老天爷也只能爱莫能助。八哥倒是有心替天行道收拾此男,奈何身不由己力不从心。

    大概不甘心拔毛仇人在自己面前笑得如此畅快,八哥的挣扎更加猛烈,奋力想要张开嘴,倔强不屈地骂了一声:“……小畜牲!咯!”

    程澈眼疾手快捏住它的嘴,无不嫌弃地拍了拍那高昂不屈的鸟头:“你再叫有什么用?嗯?马上要下锅的,死到临头逞个嘴快吗?”

    “别管他,这么多年还只会骂小畜牲,啧,没长进。”沈敛翘着腿,漫不经心拍拍程澈的头,他一张嘴就能呛死人:“扁毛畜生——不对,现在得叫没毛畜牲了。”

    八哥的喉咙里咔咔作响,一双绿豆小眼悲愤地盯着这对师徒,大概是在绝望怎么贱人还要买一送一,大贱人没送走,又有个小贱人来接班。

    可能真觉得自己要下锅炖汤了,八哥头一歪眼一闭,双腿一蹬,一副英勇就义的姿态。

    沈敛不以为意,手戳戳八哥的肚子,他还有点惊奇:“不会吧?你这块儿的毛现在还没长齐?”

    八哥死了一样一动不动,懒得搭理这大贱人。

    “估计是让师兄给拔的。”程澈回他师父。

    自从拜师以后,两人之间的气氛神奇的变成了现在这样,不像师徒,但又说不出来的默契,大概是贱人之间特有的共通性。

    沈敛非常得意自己挑徒弟的毒辣眼光,程澈这徒弟不仅气性和他像,如今就连气死人不偿命的本事都隐隐似他三分。用他的话说,这是上辈子的父子,这辈子天定的师徒。

    虞揽镜对此嗤之以鼻,这少爷的嘴更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的一张破嘴,张嘴就是:“你是打算给他安个前世爹,还是想要给自己找个爹?”

    然后他就被沈敛一脚踹出去三丈远,又跟没事一样起来拍拍身,若无其事地踱步走远了。

    程澈收回思绪,内心只能感叹虞揽镜他娘太有眼光,挑的地方风水太奇妙。在这里师父不像师父徒弟不像徒弟,规矩烂得连做渔网都嫌太大洞。久而久之,别说长幼不分,简直是人畜不分了。

    大概也只有景明还坚持操着针线辛辛苦苦缝补这张破布烂网,程澈很难想象他是怎么在满地礼崩乐坏中抢救出一副这么古板森严的三观的。

    题归正传。程澈现在真是有点佩服这死鸟了,大早上舌战群儒未尝败绩,唾沫横飞间杀人诛心于无形——如果不是武力上技不如人,这鸟估计还能扑棱着翅膀大战三百回合。

    “兄长。”房门又一次开了,程澈觉得自己应该换一扇门,怎么这破门每一次打开都没好事呢?

    沈彻进来,率先映入眼帘的就是八哥那幅悲壮就义的英姿,他愣了愣,把目光移到景明脸上:“这是……?”

    景明工工整整地行了个礼,手里依旧捏着鸟:“弟子拜见沈仙君。”

    “不必多礼。”沈彻颔首,程澈则理直气壮站在沈敛身边,活像个皇帝身边的贴身大太监。

    他现在明白这一地礼崩乐坏里那点残存的“规矩”是哪位的坚持了。程澈瞅了瞅沈敛,对方造型相当狂放,胸膛半露鬓发凌乱,估计是刚宿醉醒来,身上酒气还没散。

    又看看沈彻,还是一身白衣翩跹,墨发高束,衣角都没皱一个。那通身的仙气,不知道的还以为惊仙殿里供的像里的神仙跑出来了。

    这俩人是一奶同胞的兄弟?那这风格也太迥异了点……程澈琢磨着,只听着沈彻说:“你喝醉了总头疼,我给你送点醒酒汤。”

    “……”喝完酒睡了一觉再送醒酒汤,晚了点吧?

新书推荐: 穿成拾荒者,拯救了整个星际 恶毒小师妹能看见弹幕 娇宠八零小甜妻 前任他弟上位了 春烬时 风停在十七岁 论玩家与柯学世界的适配度 招阴笺 有美瑶卿能染翰 在前任恋综先分后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