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洛克被一个女人打败了。
That Woman,艾琳·阿德勒。
白天的时候,夏洛克被麦考夫派来的人绑去白金汉宫,这期间发生的事情我一概不知,等到午餐前,格雷格拖着昏迷不醒的他回到贝克街221B。
华生告诉了我事情的原委,在夏洛克与艾琳的初次交锋中,夏洛克显然落了下风,沦为输家。
他终于输了一次,可打败他的人不是我。
“那女人…□□?”我小心眼地向华生再三确认,“你是说,你进门时那个女人全身裸露地站在夏洛克面前,是吗?”
“你应该庆幸夏洛克有穿好衣服。”
“他脸上有伤,是那个女人弄的?”
“哦,那是我揍的。”华生解释道,“这是夏洛克的策略,前半部分很管用,可后来你也知道,毕竟对方□□着。”
黄昏逐渐被黑夜掩盖,街上的灯光亮起,我和华生两人待在二楼客厅,晚餐是速食意大利水饺。
今夜不是休息日,夏洛克到现在还未清醒,忧虑过重的我只好跟安杰洛请一天假。
这晚是我和华生少有的独处,没有夏洛克的噪声污染,客厅里的氛围显然安静平和许多,就连爱闹腾的伊丽莎白也蔫蔫的。
它趴在夏洛克的门外,用爪子扒拉着卧室门底下的那道缝隙。
“你是想要爸爸陪你玩吗?”我抱起伊丽莎白,将夏洛克的房门推开,“他还在睡,你去床上把他喊醒好不好?”
陌生的女人,性感的面孔,暧昧的姿势,轻佻的笑容,还有留在夏洛克嘴角的那道口红印。
我被眼前的事物刺激着,恍惚中,道歉的话语自觉地从我嘴里倾泻,那一瞬间,我竟默默替屋内的两人掩上房门。
“莉娅,怎么了?”华生的声音随之响起,“是夏洛克醒来了吗?”
“屋里有人。”我指着那扇被我合拢的木门稍显无措地回道,“夏洛克和一个女人在床上,应该是你说的那个女人。”
“你是说有一个女人出现在夏洛克的床上?”
华生理解了我颠三倒四的胡话,走上前推门而入,发现屋内只有夏洛克躺在床上的身影别无他人,似乎一切正常,可他嘴角残留的口红印实在显眼,华生瞬间哑口无言。
“艾琳·阿德勒。”华生说,“我想,只能是她了。”
次日清晨,在哈德森太太为华生准备餐点时,麦考夫匆匆赶来贝克街221B,从他神色判断,事情发展似乎不太妙。
果不其然,两兄弟以他们的方式又斗了起来,话里行间都要夹枪带棒,口头上都不愿服输。
艾琳·阿德勒,那个女人是他们争论的源头。我不太想听这部分内容,夏洛克对她的关注容易引起我的嫉妒,况且我是小人而非君子。
一则短信暂时打破了他们针锋相对的局面。
一则发给夏洛克的短信,一则声音极其暧昧的短信。当然,我是指短信的提示铃声。
“那是什么?”华生问道。
“短信。”夏洛克说着,离开椅子去到壁炉前翻看他的手机。
一分钟不到,那道讨厌的短信提示铃又响了。
华生先是瞥了眼我,随后看向夏洛克身旁的手机,直白问道:“你的手机为什么会发出那种声音?”
夏洛克眼睛注视着在玄关处接电话的麦考夫,对华生的询问反而装起糊涂来。
“什么声音?”他说。
“你手机刚刚发出的那种声音。”华生回道。
“那是短信的铃声,这意味着我收到短信了。”
夏洛克又开始用这种糊弄人的方式来应对华生。
“Leia,你给他发个短信,让我听听。”华生挑着眉故意向我说道,他显然不满意夏洛克那套举重若轻的说辞。
我的手机还没有拿出来,又是一声暧昧的提示音从夏洛克那边传出,惹得保守的哈德森太太发出不满的抱怨。
“你不打算说点什么吗,莉娅?”华生侧过头注视着我,他的眼神似乎在向我传递着什么,我看不懂也没看透。
“随便吧,也许这是他和某位女性之间的情趣,这方面你懂的应该比我多。”
吃味的语气却又一本正经地伪装,即使非常在意,我也没有权利去指责、去质问,抛去那晚的意乱情迷,我与夏洛克的关系一直被困在原地,退而不舍进而不得。
“可他可是你的丈夫,莉娅。”
“也许,很快就不是了。”我意味不明地对华生说道。
“你什么意思?”
夏洛克终于愿意放下他手中的报纸,眼睛锐利地盯着我。
“我会等着你主动提出离婚申请。”我迎上他的目光,带着不知从何而来的鲁莽与冲劲笃定道,“不要着急否认,你对那个打败过你的女人有着不一样的感情,我有说错吗?”
“我总是输给你,方方面面,但爱不会。”
“夏洛克,爱确实是弱者的缺陷,可你千万也别小看它,不然你会在这上面狠狠栽跟头。”
我不曾拥有茉莉的洒脱,但也不愿成为哀怨的妒妇,爱情对我而言并非如此重要,重要到失去理智、丢失自我,重要到把自己的一生用张薄薄的纸绑在另一个人身上。
又一年圣诞夜,聚在贝克街221B号公寓欢庆平安夜的人挤满了二楼,华生的新女友也来了。
茉莉的打扮彻底惊艳了格雷格探长,但在夏洛克眼里,用心装扮的效果并不佳,他总是无视茉莉眼里的爱意。
糟糕的是,即便如此茉莉依旧深深喜欢着这位混蛋。
“你为什么送我一副拼图,而且还缺了一块?”
夏洛克挪开桌上属于华生的电脑,将先前在房间拼好的拼图摆在我面前,整整999块,图案是活在我水彩画里的夏洛克,他用相框保护了起来。
“我还以为你会等到明天早上才拆礼物。”我轻声说着,手指落在相框的玻璃片上,我给出的原画是水彩作品,店家却做出了油画的效果。
“我只是好奇你会送什么东西给我。”他难得露出满意的笑容,意有所指地控诉道:“去年的围巾可是人手一个,我不喜欢跟随大众,独特点的东西才适合我。”
“放心,只有你的这份礼物是拼图。”
“虽然我很喜欢,但它显然缺失了一角,是生产过程出了差错还是商家运输时漏掉一块?”
“都不是”我摇头,从外套口袋里掏出那块特意被我留下的拼图,捏在指间朝他晃了晃,“这一块在我手里。”
“Why?”夏洛克皱着眉不解,“如果你想看我崩溃、暴躁的模样,这招并不管用。”
“我只是想给你留点缺陷,Mr.Holmes。”我轻叹一声,带着惋惜的口气说道,“也许这样,你会一直记得这幅拼图,它会待在你的大脑储存卡中,而不是随时清理的回收站里。”
只要你记得这幅拼图,也便会记得送拼图的人,我想是吧。
“既然你这么快发现不对劲,那就还给你吧!”我将那块拼图放入他西装下侧的口袋,遗憾离开。
“Leia,我并不希望你离开。”夏洛克握住我的手腕,他的唇几乎贴着我的耳边,他的声音如此低沉,“我需要你,华生和哈德森太太也需要你,你对我而言,极其重要。”
他敏锐地察觉到了。
夏洛克确实混蛋,他总是如此反复撩拨我的心,轻易使它起起伏伏,始终不愿掀翻。
细腻的动容之情还在心尖回绕,暧昧的铃声再次响起,它彻底摧毁了我脑海里的那点涟漪。
屋内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
“第五十七条。”
华生松开搂在女友肩上的手,半咪着眼睛,以质疑的姿态对着夏洛克说道。
“据我所知,那个人已经给你发了57条短信了。”
今年的圣诞夜波澜又起。
夏洛克收到一支手机,属于那个女人的手机。
艾琳·阿德勒死了,夏洛克亲眼确认她的尸体。
他不怎么吃东西,几乎不说话,除了研究那女人的手机密码,他的时间大多花在谱曲上,但那也是为她而创作的。
艾琳·阿德勒复活了,夏洛克跟在华生身后亲眼看见她的存活。
她闯进了公寓二楼,躺在他的床上,在清洗过后披上了他的睡袍,坐在他专属的扶手沙发椅上,讲述起她的策划与请求。
艾琳与夏洛克的来回博弈流露着一种隔绝众人的暧昧气场,我不可以,华生也不行。
“哈米什,约翰·哈米什·华生不错,作为孩子名字的话。”
华生突然来了一句,我捂着胃难受极了。
我不曾有过胃病,但今天此刻却疼得异常厉害,我想将整幅身躯内脏都呕吐出来,我再也无法继续坐在这里假装坦荡,我想我会死的,而且死得极其狼狈且痛苦。
“家里没有牛奶了,我去超市买点回来。”
我站起身,手指紧紧握着手机,那话是说给对面华生听的,声音不大不小。
借口没有找好,因为我把包包搁在壁炉上方的置物柜里,外套也落在直排沙发的靠背处,我习惯把所有的现金零钱装在衣服口袋里,仅限外套。
外面的风还带着凉意,我感觉到了冷,可在艾琳·阿德勒离开之前,我实在不想再踏入那栋公寓。
街上的人不多,我低垂着头颅,没有目的地四处游荡,从宽敞的马路街道慢慢过渡到沾满落叶的泥土小径,噪音也越来越小,自然的气息越发浓厚。
我目前所在的地方不像是公园,没有大型建筑和游客,也许是某位富豪家的废弃后院吧,我如此想着。
我打开手机导航,打算回到楼下的咖啡店坐坐,毕竟那里暖和一些,还可以先点杯卡布奇诺,随后再打电话让华生下来帮忙递件外套。
可惜意外发生了。
不是错觉,我身后的那位男士盯我很长一段时间,他应该是尾随我才来到这块无人区域,隔着三米左右的距离,死望着我不放。
在我升起提防心准备逃离时,他朝我走了过来,步履沉重且狠戾。
“都过去六年了,他为什么还不放过我。”他嘴里嘟囔着,眼里的恨意喷涌而出,“我又没杀他,我只是倒卖一些他看不上的作品,人不是我杀的,为什么总抓着我不放?
他的怒火越说越重,这会儿我是真怕了,瞬间迈开腿转身就跑。
忽然间,头皮传来一阵巨痛,我的头发被对方狠狠扯住。
“那些话又不是我一个人说的,整个庄园的人都知道你被那老头包养,那颗钻石肯定也在你手里,他向来对你最偏心。”
我的喉咙被他掐得很紧,痛苦到想咳出来却发不出声,呼吸被堵住,窒息在瞬间降临。
“那颗蓝钻在哪,那东西被你藏在哪,告诉我,不然我就直接掐死你算了。”
我的身子踉跄倒在地上,有地面支撑,他掐我脖子的力度更加大。
我的指甲划过他的手背,想用力扯开他的手,却发现自己根本使不上劲,只能无力拍打着他的胳膊。
“钻石,我只要那颗钻石,你那该死的丈夫毁了我的事业,我的钱全没了。”
我根本就不认识他,也许他认错人,也许只是单纯发疯的精神病患者,总之这完全就是一场无妄之灾。
“Leia,去死吧!Leia,把钻石给我。”
在我真正死亡之前,我听到莉娅的名字从那人嘴里说出,他认识莉娅,所以他也认识夏洛克,他说你那该死的丈夫原来是指他啊!
“Leia,醒醒。Leia,不要闭上眼睛,再坚持一会。”
我逐渐失去疼痛,黑暗之中隐约看到一闪一闪的白色光芒,起先是雪花般的噪点,接着变成马赛克的模样,再然后就是一整片的蓝与白撞入我的视线。
“莉娅,不要在草地上躺着睡觉,地面潮湿容易生病知不知道?”
一位陌生老妪的嗓音,周遭还有山雀的啼叫声。
我缓缓睁开眼睛,或者说眨眼会更加贴切。
“知道了,莫伊拉婆婆!”
恍惚过后,我双手撑着从草地上翻起身来,笑着跟在婆婆的身后,故意夹着嗓子朝她撒起娇来。
“我刚才又梦到那个噩梦,还好婆婆你及时叫醒我,不然我又要体验一次死亡的滋味,虽然说我已经习惯了,但还是希望多做些美梦。”
“那附近都是墓碑,在那种地方睡觉肯定会梦到不好的东西,我看你下次还敢不敢!”
“莫伊拉婆婆,晚上可以让缇娜来我们家睡吗?我上午又看见她爸爸去酒馆啦!”
“她妈妈同意就行,我一个老太婆还有什么好计较的。”
“太好了婆婆,莉娅最爱的人就是你啦!”
我叫莉娅·琼斯,生长在英国的乡村科茨沃尔德,莫伊拉·琼斯是我的外婆,千禧年的初秋,我迎来人生中的第十四个年头。
九月一,我的诞生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