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洛克小瞧了莉娅·琼斯。
“我是你今晚的猎艳目标,对吗?”
莉娅说话时眼睫颤颤,翡绿色的眼眸在酒吧镭射灯的照耀下迷人地闪亮,夏洛克不得不承认,她的眼睛比插在发间的簪子更像块玉,质地细腻且柔和,带着通透的软糯感。
端着酒杯的夏洛克还未来得及上前搭讪,她已然先一步看透了他。
“发簪不错,与你的眸色很搭。”
夏洛克抿了一口杯中的烈酒,随后朝她晃了晃手中的酒杯,两把空荡的高脚椅隔开了他与莉娅,交谈之间,倒是减少了几分暧昧。
“我好像在哪见过你,”莉娅的胳膊抵在吧台上,她掌心托着下颌,脑袋朝夏洛克的方向稍稍倾斜。
“Miss.Jones,这应该是我的台词。”夏洛克不动声色地说。
莉娅笑了。
“我的记忆总是混乱破碎的,有时清晰,有时模糊,出现在我脑海里的画面总不受控,它有自己的想法。”
她没有问夏洛克为何知晓她的姓名,只是淡淡地解释先前的话并非搭讪用的烂俗套路。
“今早在拍卖会上我们有过照面。”夏洛克点头示意,“还没恭喜你成功拍下那颗最大的蓝钻。”
夏洛克故意不提及杰森·科尔的存在,他几乎默认那颗钻石的主人就是莉娅·琼斯。
他留意到科尔对待莉娅的方式,不是上下等级的压迫,也不属于情人间的亲昵暧昧,他们之间始终有层隔膜横在中间,看似亲密无间却实则不然。
要说两人完全没有情感来往,但在夏洛克的观察下杰森·科尔尤其重视莉娅的感受,他下意识的贴心举措可骗不了人。
莉娅·琼斯并不抵触杰森·科尔过多的肢体接触,甚至说是完全不在意,尽管对方的行为早已越界。
“那可不是我的,”莉娅浅笑着否认,“你应该也见过他,我是说我的雇主,如果你对今早的我还有印象的话,陪在我左侧的那位老者就是那颗钻石的主人。”
“我知道他,杰森·科尔,有名的画家。”
夏洛克说得平淡,话里话外完全没有吹捧之意。
“你说你见过我,是在哪,伦敦吗?”
夏洛克绕过碍事的高脚椅,步伐拉近距离,他高挺地站在一旁,贴着莉娅的身侧。
“我记不清,好像是在实验室或是医院,也许是单纯的梦境,忽略我的胡言乱语吧,我只是觉得你很熟悉,不仅是外貌方面,气息也很熟稔。”
“我想我应该喝多了,平时我不会和别人说这些胡话的,他们都当我是疯子,只有缇娜不会,我的缇娜她不会。”
距离太近,夏洛克可以闻到她嘴里飘出的浓浓酒味,显然在他来之前她已经喝了不少。
“你房间号多少,需要我帮你喊酒店的服侍生送你回房休息吗?”
夏洛克皱起眉,久违的良心终于钻出来放放风。
“Sherlock,”莉娅忽然昂起头,眼睛水润润地望着他,鬓角垂落的发丝黏在她绯红的脸颊上,蜷曲的红发像月老的红线,缠得凌乱却密实。
“我想起来了,你是Sherlock。”她的眼神迷离着,酒气逐渐弥漫开来,“是的,我们在伦敦见过,还有哈德森太太。”
夏洛克向来不喜欢与酒鬼交谈,因为得不到多少重要的信息,大部分话语都是无意义的呻吟或抱怨。
莉娅·琼斯是例外。她人虽然醉了,模糊的记忆反而变得清晰,这给了夏洛克套话的机会。
“哈德森太太是谁?”他放柔了声调,故意诱哄着,“琼斯小姐,你还记得我们是什么时候相见的吗?”
“在梦里见的,那天还下着雨。”莉娅咯咯地笑,她脑袋倒在夏洛克的肩膀上,身子颤动的震感似乎牵引着他的心跳,她实在是贴得太近。
她真是没有丝毫的边界感,难怪夏洛蒂会对她产生误解,夏洛克木着脸暗自思忖着。
“哈德森太太就是房东太太,我们贝克街221B的房东太太。”
莉娅的回答断断续续,应该是想到哪就说哪。
“Sherlock,我又偷喝酒了吗?”她问得乖巧,若不是染红的脸颊和酒气浓浓的呼浊,倒真不像是醉酒之人该有的状态。
“女士,你自己说呢?”夏洛克的回应不存在任何感情,和木偶娃娃一样呆板无趣,缺失生灵该有的活力。
“你生气了吗?”莉娅问他,“我只是在吃醋,Sherlock,你懂吗?”她似乎还带着哭腔,声音虚弱低沉,“我讨厌看到你和艾琳·阿德勒旁若无人般地调情,明明我才是你的妻子,不是吗?”
夏洛克确切她醉得很深,他对先前的判断感到懊恼,真不该搭话的,醉酒的女人可比案件还难对付。
“麦考夫是对的,我不该让你着了她的道。”
“你为什么会认识麦考夫?”倘若夏洛蒂没有撒谎,莉娅·琼斯的这番言论着实疑点重重。
“因为…我是你的妻子。”
莉娅的气息呼在夏洛克的脖颈上,柔润的唇齿落在肌肤上如同孩童磨牙般撕咬着,温热的触感带有丝丝痒意,像一沓狗尾巴草划过,心尖微颤不止。
假若杰森·科尔真把所有资产留给莉娅,夏洛克认为夏洛蒂这波输得不冤。
这女人真难对付。
莉娅从不与异性有过多的接触。
缇娜知道莉娅不会爱上这座小镇上的异性青年,她对那些喜欢到处散发荷尔蒙的男人不感兴趣,她的世界只有莫伊拉婆婆和自己。
现在婆婆去世,她只剩下我了。
缇娜甜蜜地想着,要是挣够了钱早早离开科茨沃尔德,读书不乏是个好选择。
“隔壁村的罗尼每天兜大弯跑来这边送奶。”
缇娜整理着花圃里的泥土,她蹲着身子埋头苦干,嘴巴却空闲得很,时不时和一旁修剪枝桠的莉娅扯几句闲话。
“也许他在锻炼身体。”莉娅随声附和。
“哪有,他就是想引起你的注意。”缇娜撅着嘴嫌弃道,“他每次都守着你值班的时间来,我还看不透他那点心思吗?”
“我又不是英镑,哪值得他花费时间精力搞这些。”
“但凡长了两只眼的男人谁会不喜欢你呀!”
缇娜说得义正辞严,这话没让莉娅感到高兴或满足,她不需要这些虚头巴脑的东西来装点自己,只是突然有些伤感。
“我值得被喜欢吗?”她怅然地向缇娜询问道,语气充满了不确定。
“当然值得,你可是莉娅呀!”
“可他并不喜欢我。”莉娅的声音极低,但耳尖的缇娜还是捕捉到了她的呢喃自语。
“他?”缇娜瞬间直起身子,面色警惕,“他是谁,你为什么会对他感兴趣。”
“没什么,只是忽然想起在拉斯维加斯遇到的一位陌生人。”
莉娅的解释淡淡的,她略去许多重要信息,留下一句简单的陌生人含糊过去,听起来似乎不重要。
“那你为什么要在意一个陌生人的看法,反正你们也不会再见面。”
因为我和那位陌生人闪婚了。登记,教堂,宣誓,仅仅花费了十几分钟。在酒精的刺激下,一切皆有可能。
莉娅没敢告诉缇娜真相。
她不曾对缇娜有过任何隐瞒,即使是那些荒唐的梦境,不可靠的记忆,她也会逐一分享,但这次实在闹过头了,她不敢面对也不敢告知。
反正再也见不着他了。
莉娅借用缇娜的话安慰着自己。
“那老头今年又送你什么礼物了?”
缇娜换了一个话题聊。
“去年他送你的簪子可让庄园里的人说了不少闲话,听维戈说那是用翡翠雕刻的,应该值不少钱,不然他们才不会这么酸。”
莉娅头上戴着发簪就是科尔先生在去年送给她的生日礼物,听说他雕刻了好几个,特意从中选出水色最好的那根送给她,心意足足。
“你不是见过吗?”莉娅低头说着,“就那石膏娃娃,你说长得特像我的那个,它就是科尔先生送我的生日礼物。”
“我还以为这是你从拉斯维加斯带回来的纪念品呢!”缇娜垂下眼眸小声嘟囔,接着她敛起内心的郁闷,试探道:“是他照着你的形象亲手做的?”
“他是这么说的。”莉娅的嘴角不自觉露出笑意,“他总说我是他的灵感缪斯,看得出来他也很满意这件小型的石膏雕塑。”
“他是在讨好你,男人的话可别当真。”
缇娜有些嫉妒,心里阴沉沉的,空气似乎都因她的阴暗而污浊起来。
“我不会的,我只想很感谢他对我的好,毕竟除了你之外,少有人会记得我的生日。”
“莉娅,不要相信男人,也不要相信爱情,这些都是虚假的,在现实面前不堪一击。”
缇娜抬头直视着她,眼里的认真无可比拟。
“我们说过要一起离开这里,去伦敦定居,我们要去看《悲惨世界》的音乐剧,你说过皇家剧院的场厅很大。”
“我们还可以飞去阿拉斯加去看极光和雪,我也可以为调制薄荷鸡尾酒,虽然不是妈妈的味道。”
“莉娅,我只有你,不要因为爱情而抛下我。”
缇娜的瞳孔在刺眼的阳光下收缩,几乎逼近蛇的竖瞳,隐约带着猎食者的杀意。
“不然,你会失去我的,永远…永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