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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会相遇

    街灯初亮,朦胧地走到近旁抬头望,会看见一丛丛细小的飞虻盘桓。时渺心上也被它们占据,嘈乱但有序——知道是在为谁乱。

    茶餐厅里人满为患,暖黄的灯光温驯地躺在木质桌椅上,淡淡的光晕柔和成浅金的水流,有几桌摆到露台上,扭头看就是江。服务生动作紧促地在过道间穿梭,桌位上围着的三两人低声谈笑,奶茶与菠萝油碰撞的甜香在空气中霸领主旋律。

    “你想坐里面还是外面?”路昭放缓步履,后背隐约贴着她身前,只隔了一拳礼貌距离,有意为她隔开攒动的人群。

    里面有冷气解热,但人多免不了喧嚷。时渺把头偏朝着露台的方向,于江岸前的露台上仅落座了两三桌,概莫能外皆是年轻人。

    “外面吧。”

    他的回应是简洁的一声“嗯”。

    时渺亦步亦趋地粘在他背后走,穿梭至露台才算真正解放。冷气在身后不时招手撩拨揽客,但迎着的江风亦是清新可人。

    挑定的位置在角落,和其他桌都隔了一段距离,只和温沙江亲近。

    路昭冲她抬了抬下颚,致意道:“想吃什么就点吧。”

    时渺捺着局促点头,她拿出手机对着桌面的码扫了下。菜单上的菜色要把她的心牵回西江;西江的口味淡重交补,茶点虽不是西江的特色菜却也受到不少人的追捧,她曾经和朋友一起聚餐大多去的就是茶餐厅。

    好像能猜到路昭带她来这里的原因了。

    指尖无神地在屏幕上滑动,时渺慢慢把思绪抽回现实,她定神注意了下价格——一杯杨枝甘露128RMB。茶玻璃在眼眶里凝滞了刹那,她瞠乎其后,帝都果真寸土寸金,像是有地区专属的币值。

    本就无从下手,这下时渺更是踧踖。

    “怎么还没点?西江人应该都能接受茶点啊…你不喜欢?”他的眉心短促地相拥,倏尔又缓回了原位,投注来的目光是单纯的探问,底部捎着浅薄的懊丧。早知道应该先问问她的。

    不想他因为自己挂碍,时渺咬咬牙点了两道,她同他对望,脸上的皮肉被艰难地撑起——作为盛笑的器皿。

    “没有,我动作比较慢。”

    其实是根本不打算要他结账,能自己结上就自己结账,至少要AA。

    看着结款台上的数字叠增,时渺的心像被放了气。一半的工资打水漂。

    路昭对她的心思一概不知,又点了几道自己认为还不错的,把价格送到了一千六。

    好了,这下不是工资打水漂了,时渺还得供上自己的生活费——赔了夫人又折兵。

    这就是当上路昭的家教老师要付出的代价吗?命运可真是无奸不商,拣着人最难割舍的标高价。

    他把手机搭在桌上,一声闷响把时渺游弋的神思喊回家。

    “你初中在哪儿读的?”路昭懒散地把背往后倒,姿态放拘地欹在椅背上;他额前的碎发被江风使坏飉起,提吊的狐狸眼看得人心神滉漾,看得时渺惚恍。

    原以为不会延续的话题吃了回头草,又倒回来。

    才因为高价账单漏气的心脏又鼓涨涨,如同正被拍打着的篮球。垂在桌下的手无意识地掐捻着裙摆,时渺吃吃艾艾地呃了声,答:“五中。”

    撒个谎就能蒙混过去的事情,可她不想对他撒谎,不想断绝未来和他继续交往的可能。

    路昭眉梢高扬,黑黢黢的瞳子里溢开的是意外,他似乎颇为感兴趣,原本靠在椅背上的身体也向她的方向欠来,“是吗?我也是五中的。你刚刚说你刚上大一,那我们应该是一届的……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他确然新奇,可新奇不站高位,更蓬勃的是一股间杂吊诡的情绪,他说不明。

    时渺盖了盖眼睑,战战兢兢的睫毛不想起身,要给眼瞳打掩护。她视死如归般重新掀开眼,眶内水光漼漼,喉咙里长了疔似的难以启齿:“时渺,时针的时,渺小的渺。”

    时渺。

    路昭微微低下额头,眉头无知识地攒起。他的记忆里并无关于“时渺”的印象,但眼前女生的外貌和才能理当不会泯然众人,光论这张脸就不可能籍籍无名。

    看出他在回忆,时渺的自惭形秽心理作祟,憯懔他会对当初那个被骂死肥猪的女生有记忆,自尊心蠢动着挣扎,她拔起会哆嗦的声音:“想不起来很正常的,我那个时候很普通,成绩也没多好。”

    “能考上西江一中,现在又在华清读大学,这叫没多好?”被打断了回忆的路程,路昭温吞地把头抬起,眼尾挂上了揶揄。

    怯懦占上风,时渺违心地否决了自己当初的葄枕图史,“初中的时候确实不太好,能考上西江一中……是碰巧。”

    被阻遏在体内的不甘于心中呐喊:假的,都是假的,骗人的。一整个初三都在为了你苦读,吃饭上厕所的路途都在脑袋里想题目,回家看电视也在谨记新闻热点,舍弃所有的休息,一次次在成绩公布前祈祷,拼了命追赶你,抱着破茧成蝶的理想期冀以最好的面目去见你。

    结果,没有你。

    可惜路昭只拿她的话当自谦,眼睑下的墨流暗涌,默自忖度她忐忑的来源。

    她看他的眼神很奇怪,大概她自己没有觉察,但路昭实为易感动物的一员,他始终觉得她眼底滉着汪无法干涸的顇然。

    菜一道道地端上桌,他有一搭没一搭地跟她闲聊。远空边际的余曛被江水拍去,藏蓝的江扑到了天上,染出了夜色。

    时渺向来认为吃饭是件隐私的事。约莫是初中累积的阴影已成了座岿然不动的崴嵬山,哪怕曾经肥厚油腻的皮已经蜕在旧时光里,她也仍无法恬然自得地和其他人面对面近坐吃饭,除却父母至亲,就连在朋友面前她都会把自己的食量克扣,而动作更是要尽可能优雅。

    但现在,她面前的是路昭。

    她一直仰望的朝光。

    拿捏着筷子的手像是刚学握筷的孩童,举止间却又透露着青春期才萌发的慎惕——自尊的。筷子只敢懦懦地往前伸伸腿,夹的东西避开威胁形象的菠萝油,虾饺被她分成好几口,在嘴里嚼不完似的。

    “你在五中哪个班的?”气氛只剩江风参与,在云霭后含羞半露的月亮偷看他们,路昭将静谧推翻。

    还以为说了名字就会逃过一劫,是她太天真。

    手里的筷子充当紧张的代偿,幸好它没那么容易捏弯。时渺的手指无措地摁在上面擦动,她把答案用力从嗓子里撑出去:“三班的。”

    就在你们班楼上——这句话没有说,差点说,好在没说。

    “喔,我八班的,那你就在我们班楼上。你认识我么?”倒不是他自恋,初中那几年关于他的传闻甚嚣尘上,更有初一的小妹妹来找他要签名,把他捧得跟什么名人一样。

    再者是,出于私心,他想掘一掘她的秘密。

    “听说过路昭这个名字,那是你?”她庆幸上天给她安排的这段相遇剧情里铺设有她看他课本的过程,先前替他讲解时无意只翻了一页封面,印在上面的“路昭”二字如笔走龙蛇。

    路昭心里大约有了个底,他嗯了声,没把她的若无其事揭开。

    大概是自知今天的打探过于密集,他没再多究探她的事情。

    在天色被江色覆盖时,他开车送她回了华清。在用餐途中,时渺曾偷摸打开手机想要付款,但小程序上显示着已结账,不了了之。

    临别时,时渺尽职尽责地在告别的话之前留下叮嘱:“你回去记得把我留的那几道题给做了,做完之后拍照发我看一下,我看看你的解题过程和思路。”

    路昭怠惰地陷在椅背里,眼睑往下耷拉着,从喉咙里拖出一声“嗯”,仿佛一眨眼他就要睡去。

    “我给你转的账记得收。”时渺已经解开了安全带,一条腿探出了车,把这句话简促地丢下后她却成了惊弓之鸟,轻捷地关上门溜走。

    想去会周公的路昭精神劲有如垂死病中惊坐起,耳边似乎还在回荡那一声车门的叩响,他轻拧眉峰,把手机拿起来察看。

    才加上的微信里,她发来的第一条非系统消息却是转账。

    餐费和服务费统共1784,而她转来的足有1000。

    在橙色转账消息下是她的解释——

    【我最低的要求是AA,多的算油钱,谢谢你送我回来】

    车内浸透了夜的昏淡,唯一的光源来自手机屏幕,淡淡的白芒映上他的脸孔,染了墨的眼仁里渐渐碎开了笑意。

    线上语言表达得那么强势,本人反而是只胆小的兔子——时刻弓着背蓄势待发钻回自己的洞里。

    *

    “吱呀”一声将沉厚但已有些许老旧的寝室门推开,时渺把肩上的书包褪下来拎在手里,整个人像七魄丢了一魄,钝重的脚步砸在地板上。

    陈荔把帘子一扯,半边身子歪着斜出来,一只手挂在桌子的边缘掰着以防自己摔落,“渺渺今天家教的初体验怎么样呀?让我耳闻耳闻,如果还不错的话我也去找个兼职好啦。”

    坐在床位下敷着面膜的林思雨挪动眼珠乜向陈荔,嗤一声抢白道:“你就拉倒吧你,你长得跟个未成年似的,看着就不咋靠谱,人又呆,当家教还得防那种大叔的,有那种饥渴男人就喜欢假装自己给小孩找家教,然后把不谙世事的小姑娘骗到家里去。”

    “什么呀,不能以貌取人的懂不懂?况且比起我,渺渺才更危险吧?”脆甜的嗓音和不满手牵手,陈荔把视线转注向林思雨瞋了眼。

    时渺把书包放到椅子上,微微垂低的脸上凝重着面色,好像每个五官都在皱眉。

    她不答反问:“你们记不记得刚开学那天晚上我们聊的话题?”

    陈荔歪着身子累得发酸,索性从床位下钻出来,一只手撑在床栏杆上,站姿歪扭随意,“记得呀,聊以前喜欢过的男生嘛。”

    “根本忘不了好吧,你是真神,为爱怒减五十斤的魔鬼。”林思雨把竖起大拇指的手伸出来,在空中重重槌了两下。

    她又调换上惋叹的口吻:“惨也是真惨,那么努力就为了走到他眼前,结果人家跑去打电竞了,直接成了遥不可及的太阳。”

    时渺慢慢把坠低的头颅摆正,从那双茶色的瞳仁里淌流着繁复的情绪,她牵动那两瓣桃唇:“他现在是我的家教学生。”

    “什么!?”

    她们俩异口同声地尖喊。

    林思雨不顾脸上的面膜,唰地从椅子上站出来,可怜电竞椅被甩得撞到衣柜发出痛呼。

    被白色面膜包围的柳叶眼快要瞪成陈荔的圆眼,她惊愕失色地看着时渺,脸上的面膜隐隐有往下掉的趋势,“不是吧?这种离奇事件是真的存在的吗?我了个老天,当家教结果当到了自己喜欢的男生的家教?”

    陈荔不甘居于人后地也往前窜,几步就踏到了林思雨边上和她一起围上来,“就是那个打电竞贼厉害的男生吗?那个你说要回去读书的Sol?”

    时渺如树懒般徐缓地点头,郁重的心绪堆在她的眶子里,让林思雨和陈荔瞧着也愕骇。

    过于复杂的面部表情让面膜崩塌,林思雨直截把碍事的面膜扯下来丢进垃圾桶,她伸出胳膊撑在旁边的床柱上,“你俩微信加上了没?这不就是老天爷都看不下去了才给你俩牵的线吗?”

    在得到时渺的肯定答复后,林思雨捃拾起了肃穆套在脸上,她郑重地把手搭在时渺的肩膀上拍了拍,“不拿下誓不为人了姐们儿。”

    “这不就是那句话嘛。”陈荔一拊掌,齐刘海下黄晶果似的圆眼晶莹莹,她福至心灵地开口:“注定要在一起的人,不管分别了多少次、过了多少年都还会再相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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