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中旬,宫里设了宴席,是太后的生辰宴,宫里的人上上下下一大早就开始忙活,连云间昨夜都是在锦德宫就的寝。
云间坐在镜前,任由婢女给自己扎了个马尾,过后婢女将今日要穿的衣裳展给她看,粉,黄,紫,蓝,云间对着那五彩缤纷的衣裳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开口道:“有黑的吗?五彩斑斓的黑都成。”
“你想气死我吗?”锦德太后绕着云间转,边走边唠叨。
云间跪在地上,闻言摇了摇头,“没想过,再说这衣裳哪不好了?”
太后听到这个话,声音又高了起来,指了指云杰身上的衣服,说:“我看你分明就是想气死我,我问你,今儿什么日子?”
“您的寿诞。”
“寿什么诞,生辰,是生辰宴,用词严谨些好吗?再说,我也没到过寿诞的年龄。”
云间点了点头。
锦德太后的年龄论起来和如今的炎帝差不多,三十左右。
“那好,我的生辰,结果呢,你穿的一身黑的,你要给我送走吗?”
云间笑了笑,又把嘴抿成一条线,跪着行了个礼,“太后息怒。”
“什么都息怒,少给我来这套。”锦德太后走到门口把小何叫了过来,指了指云间,命令道:“去,把你家郡主的晦气玩意儿给我摘了。”
转头看云间时,对方已经站在她身后,简单行了个礼,转身往外走。
锦德太后站在台阶上盯着云间的背影,挺拔的身姿,扎在脑后的马尾被微风拂起,明明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女,却经历的事比她都多,锦德太后默默叹了口气。
半刻钟后,云间穿着一身淡蓝色裙袍,腰间叮里咣当的缠着条银白色的链子,头上没有过度装饰,按太后要求把头发散了下来,婢女简单的把头发扎了两下,别了只珠钗,加了一双她会去年生辰宴锦德太后赠她的耳饰。
这副样子站在太后身前,才得到面前人满意的点头。
这时,陛下身旁的李公公来通知二人入席。
去宴席的路上,太后轻生在她耳边叮嘱着,“一会儿坐我下面,与煜王离远些。”
“嗯。”她原本也没打算离那人近一些。
云间和锦德太后一同入席,自踏进门槛后,众宾客的声音不约而同的响起。
“见过锦德太后,见过郡主。”
云间没说话,露出一个“挑不出错”的笑,锦德太后一样笑了笑,坐到座位上后扶了下袖子,“不必多礼。”
云间坐在太后下面的第一个位置,对面坐着严帝。
云间看到他往嘴里喂了个葡萄,脸上瞬间生出了尝尽人生百态的神情,至于吗?她也低头在盘子里挑来挑去,找了个长得还算标准的葡萄扔进嘴里,酸真的酸,宫宴上的吃食都这么难以下咽吗?
云间被酸的和严帝露出了一样的表情,耳边传来一声低笑,云间扭头看向旁边的位子,那人也看向她,四目相对,她方才过来的时候怎么没看到那个位置上有顾清和。
对视了一眼后,云间就把头又扭了回去,嘟囔着,“有什么好笑的。”
云间转头看了一圈,没有看到桑林的身影,不过也是,那晚下手虽不算狠,但她可以保证桑林一个月内见不了人。
欣赏了一段民族舞后,掌声纷纷响起,与往年一样,这时就该有大臣们献礼。
献什么的都有,但献礼的根本目的就是为了巴结,巴结的远近在于献礼的高低。
锦德太后虽然不是那种人,但是在深宫中有谁能逃得过人情世故。
献了十几样,在云间里最出众的也就是那盏金鳞琥珀杯,刚开始云间看到那盏杯子的时候两眼放光,因为太后每回收到的礼物都会让云间挑几样,云间是个杯子爱好者,天下的杯子无一幸免,遇到好看的云间就去打听。
一样一个,南宫云彻还为此给她打了一个展示柜,但在云间看到送这盏杯子的人时,眼睛里的光瞬时灭了下去,杯子是好的,就是送这盏杯子的人不咋。
云间在心里安慰自己,一共两盏,他送了一盏,就还有一盏,慢慢找总能找到。
“恭祝锦德太后福泽天寿,献此贺礼。”煜王把贺礼递给身旁的婢女,端起酒杯恭贺。
锦德太后面满意的点了点头,也没再说什么。
“南陵郡主可有给太后准备贺礼啊?”
说这句话的人云间不抬头都能猜到,那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只知道挑事的北陵世子,怕是只要云间痛快,他就不痛快。
云间没有多说什么,从婢女手里接过一个紫檀木盒子,用和煜王献礼时一样的礼数呈给太后。
“此乃大齐第一雕刻师所制,整个齐国仅此一支,陛下提倡节约,故这支簪子用红檀木制成,望外祖母笑纳。”
云间这话时不时点到了方才送金陵琥珀杯的那位,尽管她的确想要那个杯子,那也没办法,她这个人就是这么“不讲理”。
“甚好,哀家很喜欢,云间有心了。”锦德太后没管那么多,夸就是了。
如果云间没猜错的话,这个时候又有人要找茬。
“听闻南陵郡主武艺高超,想必琴技也不在话下,不如给大家展示一段,大家说,可好啊?”
琴技和武艺高超有半毛钱关系,找茬也不会编理由,云间在心里顺带问候了一下北陵一家。
看着大家都鼓掌且赞同后,云间又去看锦德太后。
不出她所料,锦德太后同众人一样,太后想看她弹琴是因为每日都让云间练琴,如今想看练习成果也正常。
而北陵世子想看,却是因为撞见云间三四,不,四五,总之就是好几次用练琴的时间来发呆,如今想看她出丑罢了。
“这个提议好啊,来人,把客房的琴拿来。”
事已至此,那就放手一搏吧,云间也不差这一条流言。
云间看着婢女们把琴,琴架以及琴凳摆好后,习惯性的要撸袖子,但却发现今日穿的是群袍,与以往的衣裳不一样,连袖子也没法撸。
云间深吸了一口气,视死如归的坐在椅子上,已经摆好了袖子,将手摆在弦上。
可以了,到这里往后的课就没听过了,是的,她只是听过一节课,剩下的课夫子讲的时候,要么云间缺席,要么就是身在曹营心在汉,人在,心不在。
云间试了一个音,拨了两下琴弦,三不像啊,还刺耳,她也就拨了两下,就引起席上群臣的轰动,议论纷纷。
议吧,论吧,想怎么说就怎么说,反正云间也听不仔细,正当云间准备破罐子破摔时,顾清和救世主般的声音响起,“太后,臣苦练琴技,找不到露面机会,今日南陵郡主和臣练的曲子相同,想同郡主一起给大家献一首曲子。”
他扭头又去看云间,“郡主可否愿意?”
愿意呀,当然愿意,云间现在巴不得给她磕三个响头,现在看他都感觉浑身上下发着光,云家顶着难压的嘴角对太后疯狂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