嘶,叶恒祯痛得咬牙,倒吸口凉气。单看表情,却有分外邪气的勾人魅力。
林羽童梗着脖子,极为正派:“如果只是想让我在你身下承欢,那项目不做也罢。”
叶恒祯愣住,没想到如今在她心里,自己就是个欲望爆棚,假公济私的人渣。
他轻哼一声:“我没那么闲。”
一盒胃药被他扔在桌上,“接下来要打一场硬仗,你刚才吐成那样,身体吃得消吗?”
林羽童还是气呼呼的,忍不住瞥了眼胃药,说出来的话却是关心生意:“什么硬仗?”
“去酒吧推酒。”
林羽童眉头皱起来:“这是你们销售渠道该做的事,轮不到我们广告商做,况且合同没明确提出这项要求。”
脸上顶着微红的掌印,叶恒祯不紧不慢道:“那你是不肯做咯?”
林羽童脑子飞快算了下,做的话也许能多赚一笔物料费;不做的话,颗粒无收,还会留下坏印象,影响后续合作。做吧,权当是为公司多赚钱,可惜行业环境就这样被卷坏。
“能做倒是能做,”她讲得犹豫,“但是,得多加钱。”
听见多加钱三个字,叶恒祯不置可否地笑笑。眼下现金流紧张,要是能拿得出钱,还用得着广告公司地推?
林羽童不懂他的笑,追问道:“怎么样?加钱就做。”
叶恒祯倒是理直气壮:“我没钱。”
听见他的坦白,林羽童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没钱还提这么多要求!
她攥住拳头,控制着即将爆发的情绪说到:“那就别推了。”
与之成对比的,是叶恒祯的闲适:“不推就卖不出货,卖不出货就没钱赚,没钱赚就连你们的服务费都付不出。你可想好了。”
什么!付不出服务费?要她们垫款?林羽童血压一下上来了,当初就不该掺合这档事,如今成为一条绳上的蚂蚱,只能进不能退。
她盯着叶恒祯的眼珠,严肃得像立军令状:“做!”
对上利刃般的眼神,叶恒祯不由得一惊,见过她无数面,却第一次看到她的坚韧,颇具杀伤力。
林羽童以为自己太凶,让他害怕,换了个柔和点的语调:“我们做,不过想在酒吧不花钱地推,可能要动点脑筋。”
“哦?”
“嗯,”林羽童托着下巴,在办公室踱步,“要弄个事件什么的,容我想想。”
叶恒祯眼中,她像个投入案件的侦探。出神地看她,嘴角不自觉上扬。
林羽童余光扫见,对他这色眯眯的表情有些别扭,没好气地说:“你看什么呢!一巴掌挨得还不够是不是?”
这么一提,脸又痛起来,叶恒祯赶忙从办公室一角的冰箱里摸出一听自家啤酒,贴在脸上镇痛。
这副样子,让林羽童回忆起刚认识时他一身的桀骜破碎,和围在他身边的莺莺燕燕。倘若自己只是旁观者,得见女孩矢志不渝地追他,直到两人终成眷属,会让多少人重新相信爱情,并为此干一杯。
等等,这不就是绝佳的推广啤酒的机会吗?
林羽童灵光乍现,朝叶恒祯眨眨眼:“有个地推的好办法,不过得找个人和我演出小戏。”
“什么戏?”
“女追男,成功之后请大家喝酒。”
叶恒祯凑到林羽童面前,像个魅魔:“何必找人,我不行吗?”
林羽童赶忙退后,客气到虚伪:“不行不行不行,您是甲方,怎么敢劳烦您呢。”
放下不甚冰凉的啤酒,叶恒祯指了指红印淡化的脸颊:“都动手打甲方了,还有你不敢的?”
“那不还是因为你耍流氓!”
林羽童急着给自己辩解。按两人曾经的关系,她很喜欢这种久别重逢的亲密,但按两人现在的关系,又像是委身甲方做见不得光的交易。
叶恒祯不怒反笑:“是我不对,但暴力不是首选解决方案吧?”
她不接话,看向别处,略微心虚。
“再说,这里随便一个人都是你的甲方,我或其他人,没区别。”
林羽童下意识反驳:“有区别!”
“你这么坚持,倒说说看有什么区别?”叶恒祯掏了掏耳朵,想听听她到底在意什么。
“你···你···”林羽童眼珠滴溜乱转,灵感迸发,“你订婚了!演这种恋爱戏码不合适!”
叶恒祯露出难以相信的表情:“你也说了这是演戏,再说那么多明星都已婚,按你的说法,他们饰演的角色,一概不能恋爱了?”
林羽童被噎得讲不出话,直愣愣站在一旁。
“还是说,这恋爱戏你会当真?”叶恒祯的笑,带着点坏。
“怎么可能当真!”林羽童急着给自己辩白,脸上却有几分红晕。
“又或者,找几个人,再算上我,你开个选角会,怎么样?”话听着调皮,叶恒祯却讲得认真,仿佛下一秒就要把人喊来。
林羽童眼前浮现几张奇形怪状的脸,衬得他愈发英俊,格外出挑。选来选去,还是落在他头上。从旁的人毫不惊讶,毕竟谁敢和老板争风头?
她猛地摇头,要甩掉这副诡异的画面。
叶恒祯以为她拒绝自己的选项,摆出一副没办法的口吻:“那就只好我和你演这出戏了。”
啊?自己说什么就答应他了?可话说到这份上,无法反驳,何况没有更好的选项。
林羽童含着怨气,极不情愿:“行,你到时候记得多带点酒。”
转身把门打开,招呼孟朗朗:“结束了,回家!”
此时办公室已空无一人,孟朗朗打着瞌睡,听见这句话,激灵睁眼,连跑带颠从远处奔来。往屋里探头探脑,一片齐整,只是叶恒祯脸色不怎么好。
她略微失望地说:“姐,我以为你和祯哥···”
没听她说完,林羽童翻了个白眼:“我和他认认真真开会,别想太多。我有专业精神,不会和甲方搞七搞八。”
孟朗朗眼角微垂,没看到理想结局,失望透顶。
“快走吧,你是不是想住这?”
林羽童硬推着孟朗朗往外走。
叶恒祯听见两人这番对话,十分清楚在众人眼里他和林羽童就是恋人,这个念头让他有一丝暖意。可最重要的当事人拼命否认,又吹灭了他眼里的光。
看着她俩渐行渐远,叶恒祯想起件事,大喊:“胃药带走!”
林羽童头也不回,只挥挥手:“你自己留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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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吧是夜行动物的聚集地,喧嚣、浮夸、华丽,越夜越绚烂。
尽管带着公务泡吧,但林羽童还是选了一身出挑亮眼,略显风情却又符合她做派的衣服。刚穿戴好,听见门铃响起,隔着猫眼,瞧见叶恒祯那张扭曲变形的脸。
林羽童不知道拿他怎么办,连招呼都不打就跑来,还这么早,天都没黑。又有个甲方身份护体,曲意逢迎又是必要的。
打开门,尽力挤出个笑脸相迎。
叶恒祯看见林羽童的刹那,愣了愣神。她依旧是好看的,好看到燃起一股冲动,想把她拥进怀。可那一巴掌的幻痛犹在,终究还是冷静了。
林羽童却是不耐烦:“愣着干嘛,快进来。”
春寒料峭,不断有冷风灌入,她衣衫单薄,手臂一边颤抖,一边把他拉进屋里。
“你站门口这么久,是想冻死我吗?”
理性告诉她,要迎合要讨好,多少给他留点面子,可一说话还是尖酸。
叶恒祯低头:“对不起。”
这低眉顺眼的,让人受宠若惊。林羽童默默告诫自己,收敛些收敛些,不能因为在自家没人看见,就这么欺压甲方。
她倒了两杯热水,自己和叶恒祯一人一杯。
没那么冷了,缓缓问他:“怎么来这么早?干嘛不直接在酒吧门口集合?”
“那样来不及。”
林羽童听不懂他的话,按自己的理解作答:“怎么来不及?早出门就好。”
“你说的那出戏,怎么演?没脚本没剧情,难道临场发挥?露了马脚怎么办?我提前来是跟你对戏的,没别的意思。”
叶恒祯坐在沙发上,熟悉的触感熟悉的气味,坐姿却变得拘谨,如同偶尔到访的客人。
林羽童才意识到演戏的重要性,本打算想到哪说哪,全凭自己发挥,深情出演独角戏,最后只要叶恒祯点头即可。可看他的态度,似乎也要捞点戏份。
她露出歉意又讨好的笑:“那个,当作这是一场相声,你负责捧哏,就答复嗯啊这是,最后点点头,就算完成任务了。”
“你压根就没想脚本吧?”叶恒祯毫不留情戳穿她。
“想了!”林羽童声调拉高,随即降低,“但没想你的。”
叶恒祯轻揉太阳穴,捋清她的思路:“言外之意,这出独角戏,是你一个人疯狂输出,同我表达爱意,最后感化我,我就爱上你?”
林羽童疯狂点头。
叶恒祯翻过一个白眼,但不易察觉:“你这样会教坏小姑娘的。”
“怎么会?多感人啊!”
“爱情只靠嘴喷就皆大欢喜,那还要什么处心积虑求爱。”
想到和林羽童相处的每时每刻,从早餐到夜宵,从收拾房间到买礼物,虽然谈不上费尽心机,也算付出良多。她倒好,两句话就妄图感天动地,收割一波感情。
他继续挑错:“再说,你笃定一通输出,就能让我答应?万一我冷脸让你难堪呢?”
林羽童定住,她的一贯思维里,不存在叶恒祯拒绝自己这个选项。若是被拒,还真没办法,怕不是只傻乎乎站在那。
“这不是演戏吗!你还想来真的!”幸好灵光一闪,救她于要命的沉默。
“你也说是演戏,好歹给我两句词,”叶恒祯突然靠近,温润的气息拢过来:“还是说,你清楚我们之间的依恋和默契,已经到了一个眼神就懂的地步?”
林羽童对他迷惑人心的招数早已有防备:“是啊,我们甲乙方默契的合作关系,这出戏肯定天衣无缝啊!”
叶恒祯黯然,如今两人只剩下合作关系。
“到时候我说什么,你就凭直觉反应。生活化的演法,保证他们挑不出毛病。”林羽童瞪着他,眼角闪着兴奋。
“我还有别的选项吗?”
林羽童摇摇头,脸上却是调笑的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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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坐在车里,眼前就是即将地推的酒吧,霓虹闪烁,分外缭乱。
进出的潮人如织,林羽童有些紧张。不自在的时候,总想找个同样情绪的人,这样一来,坏情绪就有人同担,自己好过多了。悄悄观察叶恒祯,他倒是神态自然,丝毫不见慌乱。
“怎么了?”叶恒祯察觉她的目光,“我脸上有东西?”
林羽童吞吞吐吐:“没有···倒是你这身衣服,松松垮垮,像个大学生。”
叶恒祯扽起衣服一角,看了看说:“像吗?我在国外喝酒,从来不像你们这样,”他比划了一下,“穿得这么···隆重。”
“没事,这样更有差异,当钓系御姐配上清纯学弟。”林羽童沉浸在设定里,颇为得意。
“啊?”叶恒祯有点跟不上她的思路,只能应付两句:“别紧张,啥设定都行。”
林羽童惊讶于叶恒祯看穿自己的心事,微微点头,就打开车门朝酒吧走去,叶恒祯拎着后座上一包啤酒,也跟着过去。
酒吧喧闹,到处都是醉人或自醉的脸色,这样的氛围里,就算是林羽童这种酒精过敏的人,也不由得兴奋起来,她突然想医好不能喝酒这个缺陷,很想大醉特醉梦幻迷离一场。
为求众人瞩目,两人特地选了吧台中间的位置,头顶正好有束光打下来,身前是数张桌子,人们围坐着喝酒谈天,身后是停不下来的调酒师,真是上演好戏的天然剧场。
抽抽嗒嗒的声音传来,叶恒祯四下顾盼,发现林羽童鼻翼抽动,泫然欲泣。
她缓缓抬头,红着眼框注视着叶恒祯,似乎受了很大委屈。
叶恒祯心惊,这么快就入戏了吗!不给个信号什么的?这怎么接啊?内心一百个问号,面上还是淡定,用一种深情关怀的眼神看着她。其实那深情有一多半是不知道该做什么的迷茫。
“叶恒祯!我喜欢你!”
林羽童声音炸出来,引得周围人纷纷侧目,就连酒保都停下手里的活,探探他们究竟发生什么。
叶恒祯把玩着杯垫,每个字都透着遗憾:“我知道,但是···”
听见“但是”两字,林羽童坐不住了。不是说好全程“嗯啊这是”吗,他乱加什么戏!
带着这份抱怨,她戏演得更逼真:“没有但是,我只想和你在一起!”
话讲得激动,她身躯随着呼吸起伏,有些动人。一旁的酒客停下闲聊,好奇这对怨偶的感情发展。
林羽童哽咽着,说不出话,两滴泪从眼尾沁出。
叶恒祯有些震惊,这泪是真的吗?他刚想抬手抹掉泪水,却感觉胸口一阵火热。
她扑上来,呼出湿热的气息落在胸口,弄得他很痒。可上手挠的话,又不雅观,只好推开她,才好受些。
林羽童没想到叶恒祯不接受这个拥抱,她本算计着两人拥抱就结束了,现在却被推开。
这也在看客的意料之外,那么好的姑娘,干嘛不珍惜,个别人开始起哄。
叶恒祯赶快找补理由:“你我可能不合适···”
“哪里不合适?你还因为我拒绝你耿耿于怀吗?”
叶恒祯不讲话,他恍惚了,分不清这句话是在演戏还是真在质问他。
林羽童继续独角戏:“我知道你的好意,我知道我是很渣,对你一味索取,从不回应。可你知道吗,”她的眼神极为真挚,“□□回头金不换,我只愿为你回头。”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鼓起掌,为她的勇敢。
“一句金不换就能让我重新接受你?”叶恒祯轻蔑地笑了,“太瞧不起人了。”
林羽童脾气上来了,暗骂他不识趣,借坡下驴这出戏结束,直接请人喝酒,怎么还没完没了扯皮呢!
“知道我为什么拒绝你吗?”她扳住叶恒祯的肩,似乎要把感情灌注于他,“因为我怕投入太多,会失去你。我不是不回应,是不敢回应!”
她说得越多,眼泪流得越多,不一会,胸口湿了一角。
叶恒祯捧住她的脸,问道:“真的吗?”
林羽童啜泣着,频频点头。
“我永远不会离开你。”
叶恒祯讲得极认真,如同宣誓。讲完,就俯身给了她深深的吻。
这个混蛋,怎么又擅自发挥!林羽童只痛恨几小时前偷懒的自己,为什么不简单写个脚本,要他规规矩矩演,就没这么多乱子!她本想推开,可那样前功尽弃。干脆搂着他,沉浸在这份不辨真假的浓情中。
叶恒祯第一次和她吻得如此认真,他分不出戏里戏外,也不去想这是演戏还是真实。哪怕只有此刻是真,哪怕只和她做几分钟正式的恋人,他心甘情愿。
在场所有人见到这出戏的大结局,几乎全体起立为他们欢呼。
两人听见这热闹,知道时机到了,不约而同地说:“谢谢大家,为了庆祝我们在一起,现在请大家喝啤酒!”
“请喝酒”这件事把大家的兴致彻底点燃了,两人忙着把啤酒样品分发到桌上,笑得殷勤,不知道的还以为一对刚结婚的新人在婚礼现场挨桌敬酒。
沉稳、似有千斤重的脚步声传来。
林羽童抬头,发现一个壮实的男人朝两人走来。
她怼了怼叶恒祯胳膊肘,提醒他来者可能不善。
壮实男人走到桌前停下,清了清嗓:“咳咳,两位,我想和你们聊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