幼稚鬼?

    霍希被外派至A国,没有预告,预计六年之内难以回国,同出局无异。别说六年,眼下的情况风云变幻,转眼格局骤变。掌权者变更,霍希能否有归来之日难说。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他自认为有几份筹码,只能冒险一搏,将掌权的几家子公司彻底吞并,另找人脉将霍征嵘转入私人医院,将其彻底纳入管控范围。

    深夜有消息传来,霍肃睡眠浅,被铃声惊醒。

    对面是杨淮的声音:“霍希已经死了,车祸,当场死亡。”

    霍肃凝眸,迅速换好衣服:“你继续。”

    “他的妻女在国外,死于动乱。”

    霍肃动作顿住了,无需对方说明他也清楚是雇凶杀人,不过借动乱掩饰。这次动作的后果比他预计的要严重,在此前的所有清理活动中,少有反叛者是被灭门的。霍征嵘身体不适是真,他将计就计抛出饵料,要将异心者一网打尽,此外全部不过是自导自演的一出戏,而霍肃是最忠诚的帮手。

    这些年不是没有反叛者,即使他们本人被清理,大部分情况下霍征嵘也会放过死者妻儿,一是手上人命太多,风险太大;二是他们无权无势,没有威胁,被驱赶到国外,霍征嵘也可高枕无忧。

    看来时间钝化了霍征嵘的大脑,也让他的心更加狠毒。

    不,要更谨慎,要掌握全局的信息,不能遗漏:“查是谁雇凶杀人,用最快的速度,无需审批资金。”

    霍征嵘助理很快联系霍肃,让他按霍征嵘要求处理后续事务。

    霍肃坐进驾驶座,启动引擎,忽然想起昨日与温瑜珏的对话,后知后觉她一来一往的话语隐隐有交锋般的呛人气息。工作时敏锐的他面对情感却迟钝几分,原来她连日的淡薄神情是异常的,他原本以为是自己多虑。

    汽车在黑色天幕下行进。

    他在脑海中搜寻整篇交谈,发现她对他没有称呼,只有“你”,他此时觉出分外冷淡。和他你来我往的回答也很是干脆,看自己的眼神也没有莹亮的温和。

    他心中升起鲜有的惶恐,反省是否哪里让她生气了。

    来不及沉溺情感旋涡,他后背一凉,他不能让她独自外住,杀死霍希妻女的真正凶手未可知,潜在的风险太大。自己又正是棋局的重要组成部分,他连自己的安全都不敢笃定,怎么放心她?

    他要找时间与她好好谈谈。

    临近中午,温瑜珏初步打包好了衣物,她已看过房,正在考虑当中。不能及时定下来她也要搬出去,即使暂住宿舍。她躺在床上,闭上眼,手掌轻抚被单,心中难免感慨。

    她只剩些琐碎的东西没有收好,最早明早就可以离开了,匆忙些今晚也行,大不了住酒店。学校旁的酒店,至少安全。

    她起身拿出相框,外婆温柔的眼睛中有无尽包容,她将照片贴近胸口,心仿佛被熨平了,一切犹豫彷徨,悲伤与怯懦都被暂时驱赶。

    “可惜了,外婆,你的心愿没有达成。”

    陈泽最担忧在自己死后温瑜珏孤苦一人,她信任她的坚强,但如果可以,她希望她永远用不上这样的坚强——这纯粹由痛苦堆砌的不得已的品质。陈泽希望还能有亲人能在深夜等她,或是友人能给予她一处情感的庇护所。最最不济就是恋人,毕竟动摇着的感情也算感情。

    归根到底,她希望温瑜珏能与人建立羁绊,能多一些人气,而不是走进孤寂的冰川。可温瑜珏已经走向了那条路,她了然,更希望她回头。

    “其实你应当放心,无论如何,我都有我自己,也不算孤单。”温瑜珏低语。

    有人来电,屏幕上是“霍”字。她看了半晌才接听。

    “瑜珏,租房的事暂缓,等我回来跟你详谈。”

    语气坚决,不容置疑。

    “为什么。”温瑜珏厌恶期待落空,计划破产的感受,她反叛道。

    “等我晚上回来跟你讲,好不好?”男人声音柔和下来,带上些恳求。

    温瑜珏来不及说话电话就被挂断。她扔出手机,心间烦躁。

    走,还是不走。她恼怒于自己没有决断。不能干脆地离开,也不能自然地留下,哪种选择都令她不适。如果自己已经离开就好了,这样即使他来电,她也正好可以回绝。

    温瑜珏把车钥匙放回书房的书桌上,阳光铺洒在桌面上有润泽的温度。房间角落搁置着天王星摆件,被清理得一尘不染,从不留存灰尘。温瑜珏脑海中播放的回忆更让她厌恶,她不耐地移开目光。

    无聊的等待。房间阳台上的月季开得繁盛,她却没有怜爱之情,摧毁花瓣,扯断枝叶,全部抛洒。片刻就光秃了一团枝头。

    远远地,她看见熟悉的车辆驶来,打着转向灯,在金灿的暮色中。她冷淡旁观,不做行动。

    霍肃开门,轻声唤她。他不闻人声,向楼上走去。

    她听见了他的声音,不想作答,任他寻找。

    厚厚的窗帘拉了大半,沉沉遮住光,屋子大半幽暗,霍肃找到她的身影,几乎与背景融为一体。他看不清她的表情。他立在门口,像是风尘仆仆,领口崩开了一颗,臂弯搁着外套,他察觉到怪异的气氛与她的不悦。故而也有些沉默。

    有半束光打在温瑜珏身侧,还吝啬地不肯照出她的面容。他明,她暗。沉寂里,温瑜珏看着霍肃的脸,她的目光锐利刺人,她清楚他看不到就更加放肆。

    他眯眼看不清她的神情,半晌,他打开灯:“怎么不开灯?”

    温瑜珏垂首侧目,不语。

    她再也不会帮他接过手中的外套了,他心中兀地升起这个念头。他说:“我之前跟你说过租房的事暂缓。”

    “所以是为什么?”温瑜珏看他。

    他沉吟片刻,看着她的眸子:“一定要理由吗?”他不想为她徒增惶恐。

    她皱眉:“难道不需要吗?”她生起气来,惹不起还躲不起吗?他是富商,风华正茂,钱权正盛,处事灵活。随便待她温和些就能令她信任,赚取她的感情,不愧为商人。难道还不许她识破真相,隐忍离开吗?

    再就是决定好的事临时反悔,最起码的解释也落空,还要反问她是否一定要理由,倒显得她强人所难了。

    愤怒来得就想海浪扑打岩壁一样自然。她与他对视,眼里毫不掩饰刺人的光,那是质问。她愤然起身,利落地提起行李,要与他擦肩而过。要么解释,要么让她离开。

    他被这样的眼神刺痛了,高大的身躯不给她留出空隙,情急抓住她的手腕,强迫她面对他,他说:“霍氏纷争严重,有人死了,连同家人。你外住风险太大,我无法保障你的安全。”

    听完他的话,她停顿下来,他不会说这种谎话来骗自己,当然也没有必要,毕竟于他而言自己不是什么重要的人。可这又与他的真实想法矛盾。

    他对她没有感情,却又在乎她的安危。对她温柔照顾,却又是欺骗。她渐渐不解。

    一切都有了个答案,她知道了,外婆托他照料自己,所以他认真负起责任;他实在对她没有感情,可觉她可怜,只好温柔体贴,伪装些情意来安抚她。善意的欺骗本质不变,但的确错处不大,只能怪自己一厢情愿太过了。

    她嗤笑自己一声,收回手臂想要挣脱束缚,见他寸步不让,只好道:“我知道了。”

    手腕还被紧握在他手中,泛红,有痛意,她补充说:“我暂时不会外住。”

    “为什么?”霍肃反问。他被她连日冷淡的反应刺伤,情难自制问出口。

    “什么为什么?”她咬紧唇。

    话到嘴边难以言表,说出口便显得自己脆弱,他看着她的脸,眼底深藏难堪,喉结滚动,他说:"为什么这样对我?"疏离冷淡。

    她知道他未说全的话,既然他已经挑明说了,她就不再掩饰自己的态度。她转过脸拒绝沟通,只说:“痛。”

    他松松手指,还是不肯放开。

    “我说痛。”

    霍肃换握她另一只手腕,异常执拗。

    她难以置信地笑出一声,甚至气不起来,直视他眼眸:“你幼不幼稚?”

    “为什么?是我哪里惹你生气了?”

    温瑜珏发现他比自己还固执,生出几分不合情境的惊奇,微妙得很。

    她说:“你应该是知道的。”她想,难道还要她亲口说明,践踏自己的尊严吗?一厢情愿已经够丢脸了。

    "我确定我不知道。"他早就细细回想了好几次。

    她严肃而复杂地盯着他,而后推开他:“我想休息了。”

    他被推开,被隔绝,站在门外。他尊重她,不强迫她,不干涉她,只觉有些寂寥。

    他面向门的这边,温瑜珏背对门的那边。无人立即离开。他的手掌贴上门,仿佛透过隔阂可以摄取她的温暖,可惜冰凉沁入掌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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