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庙内气氛诡异地详和,火光在泥糊的墙壁上投去一团来回晃动的阴影,摇曳的身姿颇有调皮的意味像在逗趣。
邢秋礼绷紧神经,紧盯着那方小牌位,脑子里不断刷屏:逃,不逃。他又看向庙门,盯着隔离他与夜幕的块脏布想了一会儿,随即起身,拍了拍屁股,向门走了几步伸手将布掀开,深不可测的黑暗就展现在眼前,他下识地后退了一步,一阵强风突兀地袭来,破布被揭开,也扰得他发丝凌乱。
一只手搭上他的肩,凉凉地,有些分量,邢秋礼背脊一直,耳边又一次响起怪物的低语:“你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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邢秋礼是被拍醒的,他恍恍惚惚地看见了一个人,那人还在用手轻拍着他的脸,他的脸被拍的有点疼。
邢秋礼不满地“啧”了声,哑声道:“别拍了。”
那人果然停了下来,抱着胸好整以暇地看着他。邢秋礼觉得这人好像在笑,他清醒些许,目光一下子撞进某人的清冷不起波澜的眼。
是错觉啊。他想道。
形秋礼撑起身体,跟宿醉后似的,头脑发昏。他捂着脑袋打量了下盘坐在他身旁的人,穿着青色道袍,短发,长得倒是好看,双耳下各坠着一颗艳红、如宝石般的小珠子,珠下连有一截红色的流苏,衬得他肤白若玉。此时,这人正盯着他看。
邢秋礼觉得不太自在,有种被看透的莫名的羞耻感,他偏头避开目光,这一偏,就偏向那香案上去了,依旧是那油灯及供奉的木牌,不过灯已经灭了。记忆突然回笼,邢秋礼头忽然不晕了。他呆了几秒,犹豫地回头看向那人,欲言又止。
那人提起衣摆,从容起身,伸出手,示意邢秋礼扶一把起来并自然说了句:“我是人”。
邢秋礼:…
看着那人停在半空中的白皙好看的手,邢秋礼一把抓住他的小臂就着起了身,带起半身尘灰,
他忙拍掉自己身上的灰尘,抢到直咳嗽。那人不知何时退到了庙外,背对着他。邢秋礼扫视四周,刚那人盘坐的地方有个蒲团。他一时间也没啥好说的。庙里铺了一层厚厚的灰他昨天怎么敢在地上睡着的?
记忆到耳边的“你回来了”便断了,想起婆婆的事,他抬步出了破庙。
“你做什么去?”道士打扮的某人回身,平静地问。
邢秋礼顿在了原地,道:“找我婆婆。”
“你婆婆,不再是你婆婆了。”
邢秋礼:“什么意思?”
某人:“字面意思”。二人无声对峙了会儿似的,邢秋礼心下一紧。邢秋礼走近他,有些急切道:“发生什么了?你知道我?她怎么了?你—”“你别急,慢些说”。
邢秋礼见这人清清冷冷,由于急切升起的躁意也冷了大半。他们又回了破庙,邢秋礼坐蒲团上,某人直接站着,颇有居高临下的感觉。
“你没带什么行李?”那人问。“没、家里该有的都有”。邢秋礼仰是看他,礼貌说:“邢秋礼,我的名字。你呢?
听着这客气疏离的口气,那人也回以应道:“江寻。”
邢秋礼接着道:“那么,江寻先生,可以告诉我发生什么了吗?”江寻听他这话,掩唇咳了咳,闷闷的。他注视着邢秋礼慢慢道:“你相信鬼神之说吗?”
邢秋礼沉思了一瞬:“不信”
江寻:“昨天见过了吧,“婆婆”。
邢秋礼拧眉,不确定道:“那个怪物是婆婆?”
江寻垂眸,轻声道:“是,也不是。人有七情六欲,所以会产生‘念’,‘念’有善恶中立之分。‘恶念’即成‘邪崇’,它蛊惑人们,放大欲望,损人损己;‘执念’即为‘灵’,无善恶之分。不过是魂躯留在世间的一个载体。而‘善念’可成‘仙灵’,诞生于天地,因人心最干净的心念而化,有人的信仰,便会长久存在,与邪崇相制衡。”
“然后呢?”邢秋礼仰着脖子道,“跟婆婆有什么关系?”
江寻没有立刻回答,继续说道:“邪祟,它因‘念’成形祸害人们,也有以一个人的执念为主,幻化出一方天地,吸引并困住来往的活人,吸取他的七情六欲,让活人变为行尸走肉。”
邢秋礼有些云里雾里,这神鬼定义怎么好像不太一样。所以他仍问出来了。
江寻闻言,也是沉默了一会儿,才道:“世界不一样。有人敬仙神,有人怕鬼祟。因为相信,所以存在。人都会有情与欲。”江寻看了邢秋礼一眼,平静无波的模样。
“因为你婆婆心有执念,不愿离去,被此方邪祟利用,变成了你说看到的样子——她已经逝去,现在的她,也不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