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天清晨上早朝时,温华总算见到了那年轻有为的大理寺少卿贺铭曦。那是许多大臣中极为显眼的存在,他文质彬彬,温文儒雅,站在那儿又犹如一株清冷孤傲的雪松。
下朝后,贺铭曦叫住了温华:“王爷请留步。”他的声音温和细腻,如春风一般。
温华顿住脚步回过身,笑道:“贺少卿,有何事?”
贺铭曦缓步上前,对温华拱手道:“多谢这几年间王爷对九川(九川是贺随羽的字)照拂。”
温华勾唇微笑,说:“算不上照拂,他是战场上能独当一面的贺小将军,我只是做了我这个军师该做的。”
贺铭曦,说:“今日来叨扰摄政王殿下是有一事相求,明日九川就要回长州,托我今日约殿下出来道别。若殿下无要事,可否一起松兰楼一叙。”
长州,是这个国家也就是大焉最北部的地区,天骐军就驻扎在那儿。而松兰楼,则是京城中比较有名的地方。它不是什么风流之地,而是许多文人雅士常去的茶楼。温华也不算太忙,也就同意去了。
两人刚走出皇宫,一眼就看到了那英姿飒爽的少年将军。少年也同样看到了他们,乐呵呵的朝他们招手。
等两人走近时,贺随羽如幼时撒娇的孩童一般,张开双臂,大喊一声:“哥!”随后就扑向贺铭曦。贺铭曦用双手环住他,用手温柔的轻抚他的后背。
不一会儿,贺随羽撤出了贺铭曦的怀抱。将那炽热的目光,转向温华。看得出来,他也想和温华上演“兄弟抱一下”。,
贺铭曦自然也看出来了他的意图,单手挡在他和温华之间。轻咳一声,说道:“九川,不可对殿下无礼。”
可在贺随羽眼里,哪有什么地位之分?有的只是相伴三年,同生死共患难的朋友。自然很不甘,也不理解的问:“为什么?”
贺随羽的不甘,也不是因为温华做上了摄政王他没有,而是因为温华做了摄政王,就不能像之前一样和他亲近了。
当然,这也只是贺随羽自己的想法,温华可不认为他们有什么亲近的。
贺铭曦叹了口气,轻抚贺随羽的头,温声说:“罢了,去送完楼点你最喜欢的糕点吧。”
又回身对着温化行礼,声音依旧温柔:“家弟性子直,难免有冒犯殿下的时候,还请殿下见谅。”
温华点了点头,表示无妨。毕竟和贺随羽相处了那么久,也早就习惯他的性格了。
贺铭曦侧身,做出一个请的手势:“马车已备好,殿下请吧。”
约莫在巳时半刻的时候,三人出的松兰楼。贺铭曦与温华道别:“臣还有许多事物未完成,不能请殿下用午膳了。殿下慢走,若下次有空再请殿下。”
就在温华准备回宫的时候,一些百姓的闲言碎语适时的响起。他们的声音很轻,也只有温华和他们能听得到。
“诶,小道消息,要不要听?”
“啥小道消息啊?快说来听听。”
“我听闻啊,前朝太子的疯病又加重了,前几天还杀了一个伺候他的下人。”
……
前朝太子萧夙白,在几个月前得的疯病。那时候老皇帝还在,但他病得不轻,已经无法把持朝政了。他只能让萧蘅衍来接管朝政,没想到萧蘅衍在这方面很有天赋,这几个月来把国家治理的井井有条。
但老皇帝并没有萧蘅衍为太子,究其原因还是因为他对萧夙白的喜爱。萧夙白自小就表现了他优越的天赋,他甚至比妃子还懂得怎么讨皇帝欢心。于是老皇帝在他8岁的时候就封他为太子。
后来萧夙白得了疯病后,老皇帝也让人细心照料着。给他买最好的药,恨不得将这全世界好的东西都给他。直到后来老皇帝病入膏肓,每日只能待在榻上。萧蘅衍才把萧夙白送去景阳山养病。
而这些,温华都不知道。这使他的好奇心作祟。于是在宫里的某一天,温华命兰竹偷偷送他出宫,去见那个已经患上疯病的前朝太子。
终于来到了景阳山,温华看到一座屋子。这座屋子并不算华丽,却比寻常百姓的屋子要好上不止一点。
夜已深,二人走近时能清楚的听到杂摔东西的声音,以及锁链发出的声响。
温华命兰竹去打晕站在门口的侍卫,然后自己偷偷藏进去。
兰竹很是不解的问:“主上,你都是王爷了,咱就不能光明正大的进去吗?”
“闭嘴!”
“……”
计划进展的很顺利,温华在打晕几个下人之后,成功进到屋内。
屋内杂乱不堪,地上什么都有,木碗和汤匙就在温华脚边,他略带嫌弃的把它们踢远了点。
仔细一看,地上坐着一个人。他的手臂和脚腕上都带着锁链,虽然身上是干净的,但他头发凌乱,衣服松松垮垮的穿在身上,倒是和兰竹的穿衣风格有些像。
那人也从头到脚的将温华打量了一遍,有些滑稽的向后爬。
他身上的锁链发出声响,他抱着头惊恐的叫道:“你是谁?你是谁?!”说完这句话后,他恨不得满屋子乱窜,“救救我呀,快来救救我呀!!这里有人要杀了我,要杀了我!!!人都死哪儿去了?快来呀……”
温华听着他的尖叫甚感烦躁,用双手捂住耳朵,还是抵挡不了那疯疯癫癫的叫声。
他实在忍无可忍,对着萧夙白大声喝道:“闭嘴!”
萧夙白愣了愣,真的闭嘴了。于是温华将整个房间搜了一遍,没找到他想要的。
温华用转头看向萧夙白,萧夙白终于回过神,又开始大声尖叫起来。
温华忍无可忍,又喝道:“你他妈能不能别装了。”
萧夙白瞬间静声,反而用阴测测的眼神盯着温华。他一句话也没说,像是在确定某件事。
温化也同样盯着他,眼神看不出一点心虚。
好半晌,萧夙白笑出声。将散在额前的头发往后捋,眼神看上去还是疯疯癫癫的,但至少看上去清明了些,不再像个疯子。他嘴角勾起若有若无的笑:“你还是你,说吧怎么看出来的。”
温华在屋中找了个椅子坐下,说道:“你的把戏于我而言,还是过于幼稚了。在浔京,提起你可是大忌。你的手下为了引起我的注意,竟敢明目张胆的议论你。”
温华说的没错,他在松门楼外听见有人在议论萧夙白,那些人正是萧夙白的手下。萧蘅衍也曾提醒过温华,最好不要提起前朝太子。
“这不是,愿者上钩吗?”
“难道你就没想过我不会来找你,反而会告发你的手下?”
“我知道你不会这么做的,我很了解你。”
听到这,温华的眼神变得锐利起来,面上依然保持假笑:“很了解我?怎么了解我?”
萧夙白依旧保持着笑容。他们此刻就像一条精明的蛇和一只野心勃勃的狼相对,谁都分不出胜负。
萧夙白语气变得不善起来,说道:“当然,我知道你每日在宫中夜不能寐,你恨不得取代我弟弟坐上皇位,享受万民臣服于你的脚下。”
萧夙白所说的弟弟当然是指萧蘅衍。
听到这,温华就知道萧夙白不是什么善茬。知道温华的心思,装疯骗过了所有人,还拥有自己的手下。他的身上,有许多迷雾。
萧夙白没有管温华猜忌的眼神,自顾自说着:“你或许不知道我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我的好弟弟可能不知道,我一直在偷听他说话。他说,他早就知道你的目的,他把你留在身边,就是要慢慢把你的势力瓦解,最终看到你从高台跌下来。怎么样?是不是很刺激?”
温华仔细思索萧夙白这些天对待他是怎么样的,当然是没想出个所以然来。他确实在暗中培养自己的势力,若真是这样,他在这条道上只怕是举步维艰。
温华忽然意识到了什么,赶紧打住自己思索。要是继续按这个情况发展下去,他只怕会被萧夙白占据主导权,被他牵着鼻子走。
温华立刻调整好,语气带着一丝威胁,但气势上还是弱了些:“我拿什么相信你,我现在就可以杀了你。”
“我说过我很了解你,我身上还有太多未知的谜团,你想知道,只能从我身上获取。”
这次的交谈并不算友好,之后温华又问了萧夙白一些问题。萧夙白说,他有很多眼线,萧蘅衍其实知道他是装疯,但出于某种原因,并没有揭穿他。
至于为什么要告诉温华这些,原因很简单。萧夙白觉得这皇位本应该是他的,萧蘅衍夺走了不属于他的东西。所以萧夙白望他和温华联手,夺回这帝位。结果自然是温华拒绝了他。
温华约莫是亥时过了一大半偷偷出的宫,加上上山和说话的功夫,午时已经过半。
他看着倒在地上的侍卫和下人,估计还要过半个时辰才能醒过来。温华望了一圈也没有看到兰竹,他曾让兰竹望风来着,现在人却不见了。
终于,温华在草丛里看到已经睡过去的兰竹,身上盖着不知道从哪个倒霉蛋身上弄下来的衣服。
还挺暖和。
温华忍无可忍的让他醒来送自己下山,并且扣了兰竹的俸禄。
下山后,温华翻墙回宫。回宁心宫的路上,恰巧撞上了提着灯的小太监。两人四目相对,极为尴尬。
没等温华出手,小太监凑近温华小声对他说:“殿下,你去哪儿了?皇上此刻就在宁心宫,已经一宿没合眼了,就为了等您。”
温华暗道糟糕,正在思索对策。想了无数种方法,都不太体面。还是决定装的平常点进去。
温华走进宁心宫,里面灯火通明,外面站着一群宫女。宫女们看见温华从容的走进宫内,一个个瞪大眼睛,相互对望。
温华的书案前,萧蘅衍单手支着头坐在那儿,满脸的疲惫。他听到声音下意识的抬头皱眉,看到是他心心念念的人,眉头瞬间舒展开。
萧蘅衍走到温华面前,近距离下能看到他眼下淡淡的乌青和眼睛里的血丝。萧蘅衍的表情和语气中皆是担忧,说道:“师父半夜出去,怎么也不跟我说一声?”
温华也是后来才知道,萧蘅衍没有去找他,只是等。
温华也不知道怎么解释,在萧蘅衍面前遇到这种情况,他只要展现他的碧螺春招数,萧蘅衍一般不会再去追究。
没等他使出来呢,萧蘅衍就叹了口气,说道:“罢了,师父回来就好。说下次有什么事,师父一定要与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