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进入波特主席的办公室的人都会不约而同地干一件事。好吧，就算每天都要过来打扫卫生的清洁阿姨也不例外——那就是先把眼睛严丝合缝地阖上那么一瞬，再试探性地睁开，仿佛这办公室的门就跟国王十字车站九又四分之三站台那堵墙一样，进去就到了个美丽新世界。

    因为没有人会用如此多的金色装饰将这个空间填满，像是连办公室里的每一粒灰尘都是亮片做的，让见惯了绿色的云达不来梅的人们很不适应。

    “坐下说。”波特主席腼腆但并不收敛地看着面上风平浪静，实际上内心波涛汹涌的阿兰·史密斯。

    他抬手扶了扶眼镜的鼻托，仔细打量了阿兰片刻，更加满意地点了点头，“这两天在不来梅过的还习惯吗？”

    坏小子有点想把眼神移开了，他可习惯不了他的同龄人这么目光灼灼地盯着他——又不是个对他有兴趣的美丽姑娘。尽管他也知道，这目光里只是带着最纯粹的欣赏。

    “……你也没给我不习惯的选择啊。”阿兰闷闷不乐地，快速而又小声把话一股脑吐了出来，倒跟豌豆射手有异曲同工之妙。

    但是小辣椒也知道，眼前的两个人把他的话听的那叫一个清清楚楚。

    哈利·波特笑着挑了挑眉，他更加好脾气地拉长声音：“那就是说——你还是喜欢云达不来梅的。这就够了。我自然不会奢望你一来我们这，就会忘掉你心爱的白玫瑰。”

    波特主席对阿兰眨眨眼：“但我个人对你的爱，我们云达不来梅对你的爱都是不假的。我相信，你迟早有一天会这么认为：加入云达不来梅——这感觉似乎还不赖。”

    阿兰·史密斯被波特主席的直球打的晕头转向，他的脸隐隐约约有些泛红，这也不难理解。一个在正式比赛中还没有崭露头角的球员，被一家还不错的俱乐部主席直接的毫不吝啬地给予看好——得意是有的，不好意思也是有的。

    “但、但愿如此。”坏小子也有结巴的一天。

    刚才存在度识相地几乎为零的塞巴斯蒂安也适时出了声：“史密斯先生，如果没有问题的话，您可以在工作人员的带领下去休息了。俱乐部在下午为您准备了签字仪式和小型发布会。”

    “会有很多球迷过来看哦。”哈利·波特坏心思地补充道，还有种早有准备的洋洋得意，“我安排塞巴斯蒂安专门给你挑了件恰到好处的西装。”

    “是我跟……卡尼吉亚一起么？”阿兰·史密斯不确定地问道，就算俱乐部看重自己，应该也不至于专门为他开一个发布会。

    “不不不。”波特主席笑着摇了摇手指，他一向“学诗谩有惊人句”，“这当然是属于你一个人的。卡尼有他自己的签字仪式，你们都是独一无二的。”

    坏小子怀着的隐秘的火焰不知不觉就被扑灭了，但当他拉开门的那一刹那，还是忍不住问出了“如果他不好奇，那肯定是假的”的问题，尽管这会显得他似乎自恋地过了头：“主席先生，您为什么一定要把我带到云达不来梅？”

    “为什么？”凝视着手还搭在把手上，静静等待着答案的阿兰·史密斯的哈利·波特顿了声，又轻轻地笑起来，“图你长得帅，不行吗？”

    他的思绪飞过一个未曾发生但永远凋谢的冬天，像是悬浮在泡沫。

    克洛泽自律地从健身房走出来，额头上还有点没擦干的汗。他总是这样的，让人放一万个心。提到勤勉，连偏心的、对偶像一片痴心的小球童也得第一个想到他。

    俱乐部的工作人员低头匆匆穿过，风风火火的，显然他是被突然安排了不少的事，差点撞到克洛泽的肩膀，被米洛体贴地扶住了。

    “米洛！幸好是你。”工作人员抬头见到是他，不由自主地松了口气，随即想到自己当下要准备的事，觉得这实在是个调侃他的好时机，错失不得。

    “今天一大早来了两个‘新人’。米洛，你大概也听到点风声。其中有个马不停蹄的，下午就要举行签字仪式。你怕不怕——主席对你‘移情别恋’？”

    克洛泽认认真真地听着，他确实对有新球员转会过来这事一无所知。听到这话，他自然也不会觉得冒犯。

    主席对他直白的喜爱，他感激，毕竟士为知己者死。但他也不会觉得，这种喜爱是一种赤裸裸的特权。

    因为波特主席就是这么一个“广撒网”的人，他几乎是欣赏每一个优秀的球员，尽管克洛泽他认为自己还称不上优秀。

    但克洛泽的心里还是会涌上一线无奈，发现自己不是独一无二的这件事，虽然是早有预料过，但情绪总是会有波动的，对孩子样的主席，谁都没什么办法。

    像是好好明着的灯蒙上一点湿漉漉的水汽，终是黯淡了些。

    “不是您说，我还不知道这事。”克洛泽体面地勾起嘴角，玩笑式的回应，“主席喜欢别人那就让他去，反正我是不管他。”

    “米洛，这可不行！”哈利站在他们两个身后假装生气地插着腰，嘴巴大摇大摆地撅着，挂着个水瓶都稳稳当当的，生怕谁看不出来似的。

    波特主席当然不会跟工作人员计较，和气地拍了拍让他重新回到正轨上去。工作人员一点尴尬情绪也没有，沉稳地朝克洛泽点点头，正步一踢就雄赳赳气昂昂地走了。

    克洛泽正想说些什么解释一下刚才的玩笑话，缓和一下气氛，尽管他不大擅长这事。

    但波特主席大概也是进修过川剧变脸，立刻就恢复到笑眯眯的模样：“米洛，我正打算邀请你下午跟我去参加阿兰的签字仪式呢。”

    “……阿兰？”克洛泽的眉头不动声色地挑起来，他是带着真情实感的困惑了，“我……在这里面需要扮演什么角色吗？”

    总不能像婚礼一样——他去担任个伴郎，或者升个辈分去承担“父亲”角色，挽着球员出场吧。

    “并不是。”波特主席板着脸摇了摇手指，一副故作高深的模样，“我想让你看看签字仪式的全过程，毕竟这是这个赛季的第一次。我也没什么经验，你亲眼瞧瞧有什么可以改进的，等到准备充分了，再办你的也不迟。”

    克洛泽抿着嘴唇，大惊失色是没有的，但他的眼神缓缓移开就很能说明问题了。虽然他现在对这位叫“阿兰”的球员并不怎么熟悉，但这并不很妨碍——克洛泽对他的同情大抵是比河边的随风飘扬的芦苇还要茂盛了。

    爱上一个花心的男人，没有好下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