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屿原左看右看，两人气氛有些奇怪，但说不出奇怪在哪。他挠挠头，及时开口打破寂静：“哎，那个什么荣也，你先带他哈，这个社团我也不知道从哪说了，还是你了解的比较多。这里还需要我吗？”
“正好今天有委托，你要接吗”荣也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反问了一句，但眼睛仍停留在江南身上。与其说在问白屿原，不如说在询问江南的意见。
啊？委托？什么委托？江南满脑子问号。
“嗯……算了算了，你先带新人去吧，我宿舍还没说好就来了，我得回去收宿舍。”江南有些疑惑，白屿原一直都挺正常的，怎么从进501教室以后就开始发怵了。
“也行，那你收完帮我把温老师叫来。”
“好的，荣也再见，江南再见。”人一溜烟没了。
江南望着瞬间消失的白屿原·的背影，心想的是，“他把人吓跑了，我怎么办？我也要跑吗？”他正犹豫着要不要跟着迈步离开，身后的人却开了口，“我先带你进个委托，你自己感受一下吧。”
江南立刻惊恐万状，“什么委托？感受什么？你要干嘛？”问题学到白屿原的精髓，几个问号脱口而出。但荣也并未理睬他，起身从教室柜子里找出一副巨大的VR眼镜，对江南说“找个位置坐。”
江南乖乖坐下，突然发现自己过于听话了，“腾”得想站起来，却被荣也按住肩膀，挣扎一下发觉被禁锢住，根本动不了，只好放弃。荣也出声安慰他，“第一次委托，不会把你怎么样，跟着我就好，不要紧张，不会有危险的。”
江南浑身僵硬，开始怀疑荣也是不是某个拐卖人口的犯罪组织成员。心想“我信你个鬼”却动弹不得。
荣也将VR眼镜套在江南头上，按下开关，动作停了两秒。就在江南以为他即将离开时，荣也突然像安抚一般摸了摸他的耳朵，又轻轻捏了捏，柔声道“如果实在害怕，你可以牵着我的手。”
江南又是一僵，耳朵被荣也捏的有些痒。他手指动了动，在一片黑暗中缓缓上升，被荣也的手握住。少年的手几乎将他的手全部包住，指尖冰凉，只有掌心还带着一丝温暖。他愣了一下，鬼使神差的张开手变成了十指相扣的姿势。
他想让这只手变得暖和一些。那只手带了些力道，回握了他。
至少，江南突然心想，他好像并不是坏人。
荣也在他身边坐下，用一只手戴好了他的VR眼镜，语调恢复了原先的淡然。“只不过是个虚拟影像罢了，别怕。”
别怕，别怕。
在失去意识的前一秒，江南脑海里萦绕着荣也的声音，还有那握得愈发用力的手。
一片黑暗中，他似乎看到了什么东西，一架古琴，支撑古琴的架子上系着一根青绿色的丝带正缓慢地飘动，一张笑脸嫣然的面具，还有一对正在弹奏古琴的苍白的手骨。
江南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一片星空，还有一望无际的草原，那是城市里看不到的景象。星星足够亮，亮到可以看清地面上的一切，微风阵阵，挽起草原层层波澜，仿佛一片灰绿色的海。海岸交接处，站着一个男生，一袭黑衣长袍，衣襟同野草一起摆动，他弯下腰，折起几朵很小的野花，拿近看了几眼，又小心翼翼的收进衣袖里。
就是个子太高，有失画面美感，江南残酷地眯起眼睛，应该把他脚踝以下全部砍掉才好。
男生回头，正好与内心邪恶盘算的江南对上视线，他猛地想起那只和他十指相扣的手。江南面无表情的握紧拳头，可恶，第二次见面就牵手，江南你胆子小的可怕。
荣也轻轻摩挲自己的指尖，那里似乎还留着眼中人手上的余温，他转身向江南走去，“这里很美。”他听见江南说。
“嗯。”
“这是哪里？”
“我不知道。”
“啊？”江南的声音变了调。“你不知道？”
“委托人有隐藏委托地点和时间的权利。”
“哦……”
“但有的时候可以直接猜出来。”没等江南回答，荣也又继续道，“比如这次，应该是某一个世界的古朝代。”他抬手指了指草原，一边正在随风飘荡的旌旗，旌旗已有些残破褪色，在风中猎猎作响。
江南顺着他手指方向看去，小声地说，“这个建模做的还挺逼真的。”
两人诡异的沉默了一下。
就在江南即将暴走的前一秒，荣也及时出声“嗯。”
成功安抚炸毛江南的情绪。
江南深深吸一口气，不知道为什么，感觉自己被调戏了。
他还想说些什么，便听荣也说，“嘘，别说话。”
江南乖乖噤声。辽阔的草原上风声阵阵，吹起野草发出“沙沙”声，还伴着一种不间断的，低沉的古琴声。在风声的掩盖下，似乎听不太清楚。江南真切地感受到自己的毛发正一根一根竖起来。他犹豫着该不该开口说些什么，忽然间，他瞳孔骤缩——
“荣也！后面！”
荣也反应快他一步，起跳，扳起江南的肩，两人便一起向右倒去。江南有些蒙地摔倒在地。草原上的草很厚，倒下去几乎没有什么感觉。他眨了下眼，耳边有巨响，“轰”地一下猛然炸开，震得人耳膜发疼。
荣也已经起身，正望向两人刚刚站立的地方。江南快速地从地上站起，顺着荣也的目光望去，原先那地方已被两块巨石取代。两块石头严丝合缝地并在一起，像是从来没有移动过。
如果不是荣也刚才把他们俩推开，江南打了个哆嗦，不敢想。
荣也却冷静地接下他心中的话头，“如果不是躲得及时，我俩现在可能已经被挤烂了。”
江南连忙伸手打断他，“好了，我想象到了，你不要再说了。”
荣也走过去，摸了摸两块巨石的缝隙，又蹲下来查看石头的底部，若有所思道，“看来这委托的主人公，比我想的要急切啊。”他撵了撵粘在手上的灰尘，说：“先离开这个草原，照着这石头压出的痕迹走。”
江南跟在荣也后面，一路上问题多的快要爆炸，却不知道从哪里问起。
这石头从哪来的？
为什么要偷袭我俩？
为什么跟着痕迹走？
草原这么大，这么走就一定能出去吗？
挑挑拣拣，他问了一个一直萦绕在心头的问题，“你把VR眼镜戴上的时候，有没有看到一架古琴和一个面具啊？还有你有没有听到琴声？”
如果把这个委托当作一个游戏来看的话，江南有种直觉，这个琴应该就是游戏通关的重要线索，至于面具……
“听见了，我猜就是这个琴声控制的巨石移动。”荣也在前面应道，“这个弹琴的人，应该是把一块墓碑移过来了。如果不是墓碑直接立在草原上，那么跟着痕迹走，是能找到出路的。”
“墓碑？这么大的墓碑？”江南感觉自己问出来的声音都有些发颤。
“我觉得，像是立在万人坑上的大型墓碑。它上面刻了很多生卒年月，而且，”荣也顿了一下，“那两块碑中间的缝隙里，有血迹。”
虽然江南玩过的恐怖游戏也不少，但是VR眼镜5D高科技设身处地地站在场景里，还是头一次，他真心实意地害怕了一下。
“胆子这么小，还是走我前面吧。”荣也偏头侧身让开一条路。
江南快走两步，与他并肩，“算了算了，怕你走到我后面突然悄没声地不见了，一回头就剩我一个人，那更可怕。”
荣也无言片刻，“你还挺会自己吓自己。”
江南一摊手，“毕竟我还是算个萌新，胆子小点很正常。大佬你多带带我。”
荣也彻底无语。
谈话间，似乎星星都一点一点暗下去了，江南一抬头，才发现天已将近破晓。
“欸？我们什么时候来的？为什么天亮得这么快？”
“各个世界时间流速不一样。”荣也解释，“这个世界流速比我们快，午夜到日出也就两三个小时的时间。”
“那手表……”江南低头抬手，却发现手腕上的手表不见了，“摘下来了吗？”他有点混乱，可能是早晨走的太匆忙，根本没想起来带。“那这个时间流速对我们有什么影响吗？”
“没有。”荣也停一下，补充道，“你问题好多。”
江南还有问题，到了嘴边又紧急刹车，卡在嗓子里，他憋屈地咳了一声，心想萌新和大佬的设定果然还没打动这个冷漠无情的人，想问的问题问不出来，噫，噎得慌。
他们踏着日出的第一缕晨光，走到了草原的尽头。
江南低头发现，脚下的草都已经枯死。萎靡地匍匐在地上，他回过头，头发和衣摆瞬间被风吹起，却听不见野草被吹动的沙沙声。
不知何时，野草全都干枯，变黄露出底下的黄土。
草原刹那间变成了贫瘠荒凉的不毛之地。
荣也站在江南身后，轻声说，“墓碑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