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衣,平底鞋,不修篇幅,虽然看过去的第一眼,是一个贫穷的不能再贫穷的老家伙,但是……”
尘规接上,“衣服绣上暗纹,脏却显独特韵味,步伐稳重不轻浮,通晓武术,手指粗糙,练得是日本武士刀。”
“没错。”林安岁眨了眨他那过分好看的眼眸,“这年头,专门练武士刀的,不是家庭条件富裕,就是游人浪客,就算被骗了钱财也没什么。”
【更主要的,还是这个人的武力值并不是太过逆天,要不然也不会被我们暗地里观察了这么久,还一点都没察觉,当然了,也可能是我们隐藏能力太好的原因,毕竟我们可是活了几百年】
藏在白墙后的两人敲定计划,虽然并没有明说,但这两人的默契足够他们彼此信任。
望了眼林安岁,尘规低下头,看了看还没干,又粘一层灰的衣服,即使现在他很嫌弃,甚至有立马将湿衣服脱下来的冲动,也不得不再穿一会。
没换洗衣物这是其一,其二则是——
“啊唔——”
一个黑发少年从阶梯滚下,恰好在老人脚前不远处,那少年捂着脑袋,抬头露出的,是一张姣好脸庞,深浅不一的眸子透露警惕,匆匆忙忙站起身,躲在墙后。
老者脚步一滞,混浊的眼珠抬头望去,在他眼前,又一个少年带着警惕跑过。
墙后的两人默契对视,林安岁率先跑出,堵在老者前方,暗金色眼眸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嘴角咧开极其嚣张且恶劣的笑。
“打劫——!”
【骗子嘛,当然要根据行骗对象,选择合适的手段才行啊。刚才是试探,这位老先生,你似乎很好试探呢。】
两方对峙,尘规恰逢时宜的再次出现,颇为害怕的,如同懵懂稚儿一般,把半个脑袋藏在林安岁身后,只露半只眼,望着对面老者。
这老者的情绪说来就来,眼眶一红,倒先替这俩做着打劫,实则行骗的俩骗子可怜上了。
这俩骗子没什么良心,疼也疼不到他俩身上,林安岁试探性的说出他的猜测,“阿拉,原来老伯是来找人的?”
对边那老者用衣袖拭干眼泪,几乎哽咽,“是啊,我找人,见到和我孙儿差不多大的,那么一个小娃娃,还在外流浪,这眼泪就忍不住。”
孙?林安岁抓住关键点,骗子的经验让他立马对计划做出变动,作为发小的尘规也不差,硬生生挤出几滴泪在眼眶打转。
“我饿了,哥哥。”
脆生生的一道,尘规扯着林安岁衣角,被泪水润过的双眼及其明亮,却又显得委屈巴巴,好不可怜一孩子。
林安岁握了握拳头,侧身低头,唇瓣抿成一条直线,恰到好处的窘迫,不似演戏,胜似演戏。
时间过去一分钟,那老者刚要开口说些什么,林安岁坚定转头,直面老者目光,再一次说:“打劫!”
那老人还能怎么办?被这俩没什么良心的人,骗光了钱财,好歹还不至于丧心病狂,只留底裤一条,但也大差不差。
更让人惊掉下巴,还得是那老者被骗的心甘情愿,甚至有欢迎下次再来的冲动。
阳光灿烂,一高一矮两道身影,一前一后,正好打下一地阴影,他们往前走,背对着一人。
老者:“真是可怜的一对兄弟啊。”老者他感慨,并发出肺腑之言。
“人傻钱多。”林安岁评价,“看来我还是高估了,这钱拿的比想象中容易。”
这人得了便宜还卖乖,一边捂着心口,一边毫不吝啬地将钱往兜里揣,“所以啊——良心不安是其一,这其二——总觉得有诈……”
“……难道是我过多阴谋论了吗?”
“……明明是你把老头坑惨了。”尘规毫不客气拆台,却又留一部分,不完全拆台,“要论阴谋,还得是你。”
“不对,总的来说,这算阳谋。”
“哈哈,没错哦。”林安岁没有反驳,“那老头子真的傻得可爱,估摸着明天还会带钱专门来被我们骗,毕竟我们实行的计划,所要达到的目的,可不是骗一次,而是骗多次,并且被骗人还不会对我们产生负面情绪。”
“完完全全一个可反复薅羊毛的小羊羔,哦不——是老羊羔。”
林安岁侧头,微微弯下身,暗金色瞳孔盛满笑意,直达眼底,眼中倒映的,是他异瞳的发小,“你说今天他会来找我们吗?我好像忘了告诉森先生我们具体在哪了。”
“为什么要来问我?”尘规十分不想思考,却又不得不动脑,“他当然会来啊,要是你能忘记,你就不是安岁岁了,到时我还得探探你的真假。”
“你带我来这里,可能是那个什么森先生在这,而你能确保在这地方遇上,所以才会通过窃听器,发出想要找一份工作的……嗯……找工作的……”
尘规一时卡壳,想不出一个好词形容。
身旁这人噗嗤笑出了声,“尘规你还是老样子,想个词都要想半天,其实你可以随便用一个,比如——请求,这不是很好形容吗?”
【说到他发小的用词,林安岁十分苦恼,这是一个伤心的会让人产生怜悯的童话故事。】
【我知道你在害怕什么,也知道被你隐藏起的小心翼翼】
“寻职?”尘规想好了词,这个词相比于林安岁所说的“请求”似乎更恰当,“向那个森先生寻职。”
“对对对,你说什么都对,不过在这之前,我们还是先去买一件衣服,还有好吃的!”林安岁一把拉住尘规的手,往前跑,还不忘回头道:“湿漉漉混杂着灰尘的衣服穿在身上,一点都不好受呢,还有啊,从早上到现在我们可是一点东西都没吃。”
走出镭体街,随便进入一家服装店,买下最便宜最合适的一套衣服,在换衣过程中,却出现一个意外。
店员以及林安岁两人望着从尘规身上,掉下来的一把黑红匕首面面相觑。
店员慢慢往后退,他后悔听到响声,都不带考虑就冲过来,“那什么……我还有工作……”
“等!住脑——!”想要知道店员在想些什么,对林安岁来说很容易,况且店员的反应,和此时的情景,是个人都能猜出两三分,“——真的,真的,这是个误会,那只是个玩具!”
早已换了身衣服的尘规从地上捡起匕首,十分丝滑的将匕首收起,“嗯,这是个误会。”
最终,在店员僵硬且勉强但笑容下,林安岁付了钱,离开那家服装店,顺便把换下来的脏衣服扔进垃圾桶。
买完衣服,打劫来的钱差不多快被花光了,林安岁带着尘规随便选了家店进去,还是点的最便宜的东西,惹得老板频频撇了好几眼,分明在嫌弃的目光,没怎么被两人放心上。
不过在这里,他们遇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物,一位褚发色少年拿着菜单,以良好的服务态度,招待对面那桌的顾客。
“这是正在打工中的中原中也?”林安岁用中文,贴着尘规的耳朵轻声说,语气中还透着些许的不可置信,“简直不敢想象,果然生活迫使人低头,就算是异能者也同样。”
可能是这两人仗着别人听不懂,又或是打量的目光不加掩饰,中原中也转头看了他们一眼,确定只是两个小孩子,并且没什么威胁,仅仅是好奇的两个小孩子,也就没管他们,继续投入工作当中。
“我告诉你哦,中原中也可是被称为□□的良心,当然这是以后的事,现在的话,他还是除了和‘羊’发生矛盾之外,算是很好说话的‘羊之王’。”林安岁一边把食物塞进嘴,一边给什么都不知道的发小科普。
“所以啊,遇到那群‘羊’最好能跑就跑,不要怕丢人,毕竟我俩加起来都打不过一个中原中也。”
【长大版尘规倒是能打赢,不过他不想,还是小时候的发小活泼开朗,还有就是,他也不知道怎么把长大版的发小弄出来啊——!】
〖死则死,活则活〗
“喂喂,你绝对在想什么危险的事,对不对?”林安岁那双暗金色眼眸瞥过来,一极其无语的语调说话。
“没有,是你多想了。”尘规一眨眼选择说谎。
“哦,随你,反正我们一起。”林安岁并不想拆穿,这一听就是极其拙劣的谎言。
【呜~还是小时候的发小好,说谎都还会眨眼的!】
两人快速吃完这个不算午餐,算晚餐也早了的食物,来到前台付款,结果中原中也刚好也在。
林安岁在付款,尘规就抓住他的一角,看起来十分羞涩的用日语说了句,“好漂亮。”
实则内心在嘀咕〖为了解释之前不加掩饰地盯着别人看,他可是豁出去了,要是再戴一层易容就好了,那样除了安岁岁就不会被人认出〗
〖所以安岁岁你又在计划什么呢?我好像知道了,你真的是……合格而又让人觉得可恶的资本家啊——〗
明明能在不被发现的情况下观察,却偏偏带着他专门向着被人发现的目的观察,尘规可不认为林安岁这么做,这样对他们没好处。
当然了,如果怀有刷好感度的目的,那就另论。
被尘规这么一夸的本人默默移了移目光,绯红的耳尖则像是“叛徒”,暴露了主人此刻羞涩的心情。
〖聪明人总会想很多,稍微一提,就够他们联想到很多事〗
付完款的林安岁低头看向尘规,十分有默契的,提出了镭体街这关键词。
他说:“走吧,我们要快点回去了,镭体街到了晚上可是很危险的。”
瞥移目光的中原中也神情微动,透过玻璃窗的倒映,记下了这两人无比特殊的样貌。
那双暗金色眼眸很深,一深一浅的黑色眼眸很干净,不过有些暗淡,不似常人的明亮。
夕阳下,林安岁说了句莫名其妙的话——
“这里有个人,和你一样,因为把人心看的太过通透,他被痛苦深埋着,在黑暗中寻找活下去的理由,而你等到了救赎。”
“是两次哦——两次救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