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佳琪点点头，快步走到投影屏前，点开第一组现场照片："九月十五日下午接到报案，西城区某建筑工地民工宿舍发现一具男性尸体。"她切换幻灯片，展示死者信息，"死者朱树勇，32岁，系该工地普通工人。值得注意的是——"她着重强调，"案发时段正值九月十三至十五日中秋假期，工地全体工人及包工头均已返乡过节，案发现场处于完全空置状态。"
"也就是说，这案子连个目击证人都没有。"丁泽志烦躁地抓了抓头发，钢笔在记事本上无意识地敲打着。
林佳琪神色凝重地点点头，手指在平板上快速滑动调出新的资料："是的，而且根据现场勘查，民工宿舍区出于工人隐私考虑没有安装监控，最近的施工区摄像头距离案发现场超过200米，根本拍不到任何有用画面。"她将监控盲区示意图投影到大屏幕上，"更棘手的是，凶手作案手法非常谨慎，现场不仅没有指纹、毛发等常规生物证据，就连脚印都被刻意清理过。我们只在门把手上提取到几枚残缺的模糊指纹，经比对都属于建筑工地的工人。"她调出报案记录，"十五日下午，该宿舍的三名外地民工提前返工，共同发现尸体并报案。经查，三人是同乡，假期同乘一趟列车往返，抵达工地后也是先后脚进入宿舍，目前证词可信度较高。"
助手法医在接收到江楠的眼神示意后，快步走到投影前："根据尸体温度、僵硬程度以及胃内容物检测结果，死亡时间可以精确到40-48小时之间。"
"也就是说，"孟宇接过小丁刚泡好的咖啡一饮而尽，随后特意将空杯放到会议桌上醒目位置，"被害人是在九月十三日放假当天，工地民工都回家了，宿舍空了下来，当天被害人就遇害。"
万意侧目瞥了眼孟宇，随即转向林佳琪："查清楚死者为什么没回家过节了吗？"
林佳琪迅速翻阅笔记本："我们走访了死者的工友和家属。工友们均表示对朱树勇留守工地一事毫不知情。而死者父母仅收到一条告知有事不回家过节的短信，朱树勇并未向家人解释具体原因。"
"要我说，大老爷们之间不谈这些细枝末节也正常。至于不回家这事..."孟宇感同身受地咂摸着嘴，"男人过了三十，每逢佳节倍催婚啊。"
小丁捂着嘴凑近身旁同事窃窃私语："头回见队长办案这么有共鸣。" 孟宇一个眼刀甩过去，小丁立刻挺直腰板站得笔直。
江楠屈指轻叩桌面，助手法医会意，继续汇报道："死者□□□□遭切割，体表未见其他明显外伤。"
会议室里的男同事们不约而同地打了个寒颤，下意识摸了摸手臂上竖起的汗毛。
林佳琪补充道："现场未寻获被切除的器官。"
"尸体呈现明显的麻痹和瘫痪体征，"江楠神色如常地分析道，"尸检表明死者生前神经元传导受阻，肌肉失去兴奋性，导致全身麻痹直至呼吸肌瘫痪。尸体呈现的窒息征象正是由此引发。毒理检测显示，死者胃内容物中含有肉毒毒素。"
"肉毒毒素？"万意瞪圆了眼睛，"就是美容除皱用的那个肉毒杆菌？"
"没错。"江楠点点头，"即便是微克级的高纯肉毒毒素也足以致命。现在美容院使用的肉毒杆菌产品虽然经过上千倍稀释，但近两年因注射导致的中毒及死亡案例依然层出不穷。"
"这类管制毒素容易获取吗？"万意侧身问道，"像这种高危险性的物质，正规市场应该严格禁售才对。"
"过去确实管控严格。"江楠轻叹一声，"高纯肉毒毒素属于A类剧毒物质，国内仅有少数几家重点实验室获批研究，这些项目的负责人我多少都打过交道。但近年来医美行业野蛮生长，肉毒杆菌使用量呈指数级上升，现在几乎没有美容机构不使用相关产品。"
她揉了揉眉心继续道："行业的监管存在严重缺失——很多美容机构连最基本的药品采购和注射资质都不具备。但医美利润实在太高，不少人开始铤而走险：绕过正规渠道高价进口的流程，通过灰色手段获取高浓度原料，再雇佣专业人士进行稀释分装。更有甚者，直接招募化学专业人才自行提取制备，所以追查起来相当困难。"
“为了挣钱，无法无天了还。等案子破了我就挨个去抓人。”孟宇愤怒的重重一拍。
"昨晚的案子有什么发现？"万意迫不及待地追问，此刻她完全理解了队长为何如此焦躁——面对如此缜密的凶手，每分每秒都关乎更多市民的安危。
林佳琪一边快速切换着投影页面，一边解释道："按理说昨晚的命案不该归我们管。一大队手头已经有好几个案子了，是二队先接的警。可他们勘察完现场，转头就把案子移交给我们了。"
万意瞳孔骤然收缩，"该不会...又是生殖器缺失？"
孟宇整张脸都皱成了一团，太阳穴上的青筋隐约可见："可不是嘛...多大仇多大恨呐，人死了还不够。”
监控画面切换到昨夜案发现场。林佳琪调出现场照片，汇报道："死者王逸轩，男性，24岁，市十四中学体育教师，体校毕业。报案人夜跑时发现河堤旁有人影静止不动，担心是轻生者，为避免刺激对方选择直接报警。"
"幸好报案人保持了安全距离。"一名年轻刑警低声感叹，"否则心理阴影怕是难以消除。"
林佳琪继续说明："辖区民警确认死亡后移交刑侦支队，二队现场勘查后转交我队。"她放大几张现场特写，"除□□创伤造成的血迹外，凶手未遗留任何有效线索。案发河堤位置偏僻，既无目击者，也未覆盖监控。"
尸检显示，死亡时间约为报案当日18时左右。"助手法医补充道。
“现场偏僻没有监控可以理解，但杀人割肉可不是什么不显眼的简单活，怎么又没有目击者？”万意指尖轻叩桌面，“或者说，凶手凭什么这么有恃无恐？第一起案件发生在封闭的宿舍环境，这次却选在户外，凶手的心是有多大，直接在户外动手。六点左右天都没全黑还透着光，再一会儿就是居民饭后消食的时间，人少归人少，但凡事不都讲个万一吗？”
"你也觉得现场可能有同伙接应？"孟宇快速翻阅案件记录，"现场确实过于干净，明显经过清理。的确很有可能不是一个人所为。"
"目前还没发现建筑工人和体育老师之间的交集？"万意追问道。
"没有。"孟宇烦躁地合上早已烂熟于心的卷宗，"从现有证据看，两人生活轨迹完全没有重合点。"
"都在啊。"会议室的门突然被推开，局长面色凝重地走了进来，眉间的皱纹比平时更深了几分。
孟宇"唰"地站起身："局长来得正好，我们案件的尸检批条还得麻烦您..."
"那个先放一放。"局长抬手打断，声音低沉，"现在有个更棘手的案子。"
他揉了揉布满血丝的眼睛，显然一夜未眠。凌晨那通突兀的电话将他从睡梦中惊醒，电话那头传来的消息让他连发火都忘了，胡乱套上衣服就冲向了现场。整整一夜的等待和忙碌，却连一个威胁电话、一封勒索信都没等到，案件离奇得令人发指。
"什么？六位女明星在颁奖典礼后台集体失踪？"万意猛地站起身，椅子在地面划出刺耳的声响，"到现在还毫无头绪？"
江楠点亮手机，瞥了一眼屏幕上的日期，“局长，今天恐怕不是愚人节。”
局长深深叹了口气，"六位当红女星同时失踪...这舆论风暴一旦爆发，后果不堪设想。如果不能及时破案，这段时间宣传部的所有工作都将付诸东流，搞不好还会因为前期的高调宣传适得其反。"他揉了揉太阳穴，"为控制事态，目前只有我和厅长知情，消息被严格封锁。但现在距离案发已经过去十个小时，依然毫无头绪。再不展开全面侦查，恐怕会危及失踪者生命安全。"
局长环视会议室，声音愈发沉重："纸包不住火，我们必须立即制定应急预案。小万，"他突然转向万意，"你昨天就在现场，有什么异常发现吗？"
万意明显愣了一下："我...我完成台上的宣传任务后，觉得周围都是生面孔不太自在，所以活动一结束就离场回家了。"她的声音里带着几分懊恼，"早知道就该多留一会儿..."
"局长，颁奖典礼十点多就结束了，您是凌晨才接到报案？"万意敏锐地抓住时间差追问道。
"确实如此。"局长神色凝重地解释，"据几位报案经纪人反映，金粽子奖结束后照例会有庆功宴，获奖艺人通常都会出席。经纪人原以为自家艺人直接去了宴会现场，等他们与媒体敲定次日的宣传通稿后前往庆功宴，这才发现艺人集体失踪。"
局长目光扫过投影上的命案现场，迅速部署道："路上我已经了解了昨夜的新命案。孟宇，如果确认是连环杀人案，立即并案处理。"他转向万意，"你昨晚就在颁奖现场，比在座各位都更熟悉环境，这起失踪案就由你带队调查，调二队协助。我现在要去宣传部，必须在媒体大肆报道前制定应对方案。"
最后看向江楠："江法医，命案频发加上这起离奇失踪案，恐怕又要辛苦你了。无论杀人案还是失踪案，我们都要尽快破案，给家属和社会一个交代。"
众人纷纷领命。孟宇仍不死心地挥舞着手中的文件："局长，尸检批条！"
万意匆匆与一队队员简单交代几句，便快步赶往二大队。推开办公室玻璃门，她一眼就看到正在翻阅卷宗的关队长，连忙上前两步，微微欠身道："关队，实在不好意思。这次纯粹是因为我昨晚恰好在现场，才临时让我负责。案件指挥还是得仰仗您的经验。"
"哎，瞎谦虚什么。"关队长中气十足的笑声在办公室回荡，他放下文件，用力拍了拍万意的肩膀，"小万啊，咱们局里年轻人里面就属你和孟宇最有出息！办案子既有章法又有胆识！"说着大手一挥，"别有什么顾虑，二队全体都听你调遣！"
旁边正在整理证物的年轻警员忍不住探头笑道："万姐，您不知道，关队最近天天念叨一大队人才济济，说我们二队办案太毛躁。这下可好，您来带队，关队总算能逮着机会好好'指点'我们了！"几个二队队员闻言都笑出了声。
听着二队众人善解人意的调侃，万意只觉得脸颊发烫。她局促地抿了抿嘴唇，复杂的情绪在心头萦绕，却不知该如何表达，最终只能将满腹心思化作一声轻叹。
"那我们抓紧时间。"她微微颔首，迅速调整状态，眼神重新变得坚定，"先去颁奖现场看看。"说着便带领二队警员们快步走向停车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