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昳平时生活两点一线,从来不会有找不到人的时候。
看到胡昳脸上的惊慌,柳沅还以为怎么了,结果只是担心弟弟找不到自己会害怕。
柳沅给胡昳找了个充电器,胡昳就守在手机旁边,等到能开机了,马上打电话给安立秋,几乎是铃声响起来的瞬间就被接起了。
“你去哪儿了?”
安立秋的声音充满了压抑的愤怒,和担心。
胡昳愣了一下,很少听见安立秋这样对自己讲话。
“我昨晚去朋友家住了,待会就回去,那个,手机没电自动关机了……”
“你不会借个手机跟我说一声吗?!你知道我有多担心吗?朋友?你有什么朋友是我不认识的?”
胡昳举着手机贴在耳边,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什么,听见弟弟不稳的呼吸声,他有些局促不安。
胡昳的杂牌手机漏音漏得厉害,安立秋质问的口吻听得柳沅直皱眉。
柳沅一把夺过胡昳的手机,对安立秋说道:“你哥在我这,待会我就把他送回去。”说完直接挂了电话。
最后,在胡昳的坚持下,他自己打车回去了,花了快一百块,他心疼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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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昳一开门,就看见黑着脸的安立秋。
“你怎么没去上课?”胡昳看了一眼手机,今天是周四。
安立秋别开脸,不回答,明显是还在生气。
“别生气啦,这次是意外,下次我不回来肯定和你说。”
“还有下次?!”安立秋终于转过头来,皱着眉头,直视胡昳。
胡昳笑了,说道:“立秋,哥是大人了。”
安立秋在法律上未成年,他就怕胡昳把他当小孩看待,他不想和胡昳争论大人小孩的问题,于是又撇开视线,闷闷不乐的样子。
胡昳找好衣服准备去洗澡,进浴室前和安立秋说:“哥待会做饭,你吃完就回学校上课。”
胡昳的厨艺还算过得去,安立秋从小吃到大,可自从胡昳辍学打工以后,就鲜少能吃上了,他趁胡昳去洗澡,喊道:“哥,我去买菜。”
从浴室遥遥传来一声“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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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王福欺负过后,胡昳在顶层工作时,更加小心谨慎了。
他常常低着头,唯唯诺诺的,额发略微盖过眼睛,看起来像只软脚虾。
软脚虾。是一个男客这么喊他的,男客醉醺醺的,满嘴酒臭味,打着嗝,问怀里的小姐,这个服务员像不像一只软脚虾。
周围人哈哈大笑,胡昳只管低着头,不说话。
自尊心是在满足温饱条件后,才可能拥有的奢侈品。胡昳不够资格拥有。
胡昳最近非常焦虑,之前父亲的丧葬费和后妈住ICU的医疗费,全是靠借来的,亲戚借遍了,还借了高利贷。都是关系亲近的亲戚才愿意借的,也是看兄弟俩可怜,所以没怎么催债。
但小叔前几天打了电话过来,说女儿要做手术了,欠他的那十万得赶紧还,胡昳问了堂妹的情况,确实严重,他说什么都得先把小叔的钱还上,于是应下了。
可是,怎么还?
每个月还完高利贷和亲戚们,手头上剩下的钱,堪堪只够生活。
虽然胡昳隐瞒下来了,但安立秋还是能感知到他的焦虑,连带着也不安起来,但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只隐约猜到是因为钱。
胡昳有柳沅的电话,有好几次想打,然而一想到这通电话打出去是为了卖掉自己,他就直掉眼泪,一边哭一边扇自己耳光,小声骂自己,窝囊费,真没用。
胡昳将这个月原本要还给高利贷的钱,挪走先还给小叔了,他知道那群人很快就会找上门来,一想起来,就害怕得直打颤。果然,这天他刚出家门准备去上班,就被高利贷那群人逮住了。
来了四个人,将胡昳堵在门口,“怎么回事?之前看你们两个半大的孩子可怜,说好了一个月还五千,怎么着?连着五千都不想给了是吗?谁给你的胆子?”
为首的人看胡昳低头不语的窝囊劲,掐着他下巴,逼他抬头。
胡昳脸色苍白,垂着眼眸不敢看他们。
真没劲,看他那样子,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
“跟个娘们一样!”有人拎起胡昳的衣领,狠狠给了他一个耳光。
胡昳白净的脸上,马上浮现了一个红色的巴掌印。他不敢躲,怕被打得更惨。
其他人嘎嘎笑成一团,好像胡昳是什么好玩的玩具,大家轮着扇他的耳光。
胡昳脸上挂满了泪水,死死抿紧嘴唇,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只要五千块,就能这样糟践一个人。胡昳恨不得自己马上死掉,但他不能,欠人的钱还没还完,弟弟也还在读书。
有人开口了:“听说你那便宜弟弟是个学霸哦,三好学生呢。再给你三天时间,要是再还不上,我们就要去找弟弟聊聊天了。”
“不行!”胡昳尖叫了一声,“求求你们!不要去找他!他只是个学生,他没钱……”
为首的人咧出一口烟渍牙,他轻佻地看着胡昳浮肿的脸,“他有没有钱我们不知道,但是我们只要去找他,你就会想办法搞钱,对吗?哥哥?啊哈哈哈!”
“三天!钱一定会有的,你们不要去找他。”胡昳浑身发抖,颤巍巍地说道。
那群人走了,楼道恢复了安静。
胡昳跌坐在家门口,头埋进臂弯里面痛哭,丝毫不顾上楼下楼的人异样的目光。
过了许久,天都已经黑了,路灯陆续亮起。
胡昳心如死灰地打了一通电话,电话嘟了几声后被接起。
“你说的,一个月十万,还作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