控思椽

    光线条与菱形片交印掠过,时而卷如跳星子的绸缎,时而直发如梭,时而昙现如烟花,棱镜廊内没有扶手座椅,尉迟朗稳当驻步地欣赏着,一副舒展大方松姿。施耀听他说在棱镜廊里,想到小绸星,不知道它在不在呢?能再见一面吗?又想,好像也才告别没多久。他想问开口问一问,却始终没张嘴。裴劲竹则盘腿而坐,掌心按住膝盖,双目微敛,神情肃穆,不知在想什么。

    先前说过,棱镜廊全方位透明,里面的人能看见外面的人,但外面的人觉察不到,除非这人的能量意识高于棱镜廊。一路迁跃,他们没见到射波频,更别提漂浮在全息海里各种体验数据块。

    十分钟后,裴劲竹站起,心电感应于棱镜廊:“棱镜,我们要去哪里?还有多久到?”

    棱镜廊往他脑海里显现一幅简单的图画,以此应答——草原里坐落着一座蒙古包。怎么跑草原去?裴劲竹说:“明白。那现在我们还在全息数据海里?”

    棱镜廊就在右边开道小口子让他看。他们一直穿梭在数据海,朵块的数据如水中浮萍般,飘浮浮飘,看来他们去的不是数据块就是帷幕空间。裴劲竹就没再问了,只跟棱镜廊道谢。

    又一刻钟,三人周身瀑光,莺莺青草拂跪脚下,弯腰折珠,穹顶湛蓝如洗,极目眺望,垒成包子山的乳白蒙古包刷然一现。三人便下去了。这次,棱镜廊没有停留,顷刻化为光散去了。这里青茫不辨方向,少有可以做扶手的路引,尉迟朗就牵住施耀跟上裴劲竹。

    这些蒙古包由陶恼、乌乃、哈那、毡墙及门组成。顶中央的毡顶能揭开也能压盖。尉迟朗注意到它们的门一律向东开,想起从前游牧民族视日出方向为吉祥的传统,有古云“契丹好鬼而贵日,其大会聚视国事,皆以东向为尊”①,大抵如此。

    三人在距蒙古包大约一千米的位置停下。尉迟朗蹲身,从怀中摸出望远镜去探。包前乌泱泱扎一堆男女老少,少说也有一百号人。这群人该是信徒,各自叽喳不停,不知要做什么。

    他们此刻待在上坡口处,从高空俯瞰而下,见得这底下是盆状地形。在盆地左侧,裴劲竹看见用石堆堆起的锥形物——敖包。拢共9个。它们并列在一起,居中位的是最大的。边上还圈了一群牛羊,堆放着大罐鲜奶、奶酒,还有各色玉器、一堆干牛粪干树枝。要做什么一目了然,裴劲竹断定:“嚯大杂烩啊,玉祭、火祭、酒祭,这祭的什么祀,要一起上。”

    尉迟朗:“东西都准备齐全了还没动手,是要等人到齐。看来,重点人物还没到。”

    裴劲竹颔首赞同,“你猜这里是数据块还是另一个帷幕空间?”

    “好问题,”尉迟朗:“那得赌一把,48小时后我们脑死没有。”

    裴劲竹强调:“是我,不是你。”臭小子,灵魂出窍给你能的。

    灵魂不生不灭。无论是在虚拟还是在现实,都不会对灵魂产生实际伤害。要知道,人类的言行举止离不开大脑对身体的支持与操纵,而灵魂是入驻进载体的能量,显然没有脑死这回事。

    尉迟朗:“灵魂出窍太久也不行。我还指望着领导你把我的身体带回来。”

    算算时间,也好几天了。不过,尉迟朗还是很乐观的。载体没了可以再造,就是麻烦了点,需要点时间去适应。

    施耀一直抓着尉迟朗,尉迟朗蹲下,他便也蹲下。他感觉手心刺刺的。失去视力,他听力逐步变得灵敏,只一点风吹草动,耳骨子就上下一动,一惊一乍。这二人一直心电交流,太安静了,施耀有点不安,就拽拽尉迟朗,“孔武大哥?裴老师?你们还在吗?我们在哪里?这些人在干什么?我好像听见了牛羊的叫声?”

    尉迟朗温声道:“我们在草原,还在查看四周的情况。你放心,我不会让你有事的。”

    施耀鼻尖一涩,无措地哦了一声。

    “放心,老师也一直在你身边。”裴劲竹起身眺望远方。他站起才看到尉迟朗手里的工具,“望远镜?你哪儿顺来的?装逼用还是三眼轮封了?”

    这具载体的视觉神经系统已够出色了,戴上望远镜竟然不会排斥,反而能根据聚焦点调整眼部肌肉,避免疲劳。看来适应能力非常好,这套编码程序不赖。尉迟朗把望远镜塞给他:“集装箱里顺的。”

    施耀这才知道孔武大哥觉醒了。

    等等。……觉醒?施耀突然想起钟晓敏骂他——“你觉醒异能了,哪瞎了?三眼轮摆设用的?……”所以说?施耀又小声嘀咕起来:觉醒异能就能开启三眼轮?是啊,李海峰就是开了三眼轮才看到他大舅的灵魂。但是……施耀啊施耀,你还有机会吗。应该还有吧?可是要怎么觉醒啊?你已经看不见了……,施耀越想越难受,觉得不可能了。正当此时,心底有个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你行动了吗就说不可能?!”

    施耀一把掐住尉迟朗胳膊。

    尉迟朗垂眸:“怎么了?”

    施耀差点连话都捋不直:“孔孔武孔大哥,你有没有听到什奇怪声音?”

    尉迟朗侧目:“什么样奇怪的声音?”

    施耀也不知怎么讲明白:“就……突然我就听见了,好像有人贴着我耳朵说话。”

    尉迟朗嗯了一声,说:“说什么了。”

    施耀:“它好像说什么……你行动了吗就说不可能?”

    “嗯。你刚才在想什么?”尉迟朗目光落在他眼眶上,“想自己眼瞎了,人生没希望了?是不是。”

    施耀低头,“是。”

    尉迟朗也不安慰他,这时任何安慰都是无用之举。不如实在的,多指点他一二,他说:“它是你心底的声音——你在自救。换个角度思考问题。以前不好说,现在不一样了,失明不是痼疾。施耀,你远比你想象中的要坚强。”

    施耀拧了拧拐杖,真恨不得掰断它,他一点儿也不想用到这玩意,他才多大?越加泄气道:“哦。也许吧。”

    尉迟朗微微一笑,感慨道:“你知道吗。我人生中最辉煌的时刻不是享有四方盛誉,而是几次生死一线。记得其中一次,我被人堵在城堡里。那时没人救我,数十把精制钢刀,几十管火气十足的长枪,外加东南西北四个方向八名狙击手无时无刻不在瞄准我脑袋,就连天台都蹲着几架直升机。我当时半身都溃烂了,拖着一条差点残废的腿逃过这场截杀,还把他们的老巢给端了。”

    此间风大,微醺的碎言碎语倒听得清楚。裴劲竹手稳望远镜的动作不变,只一转头,镜头便框住了尉迟朗。尉迟朗似乎是在回忆,大抵是经年旧事了,他缓缓地接着说:“曾经,我的脑袋甚至被人硬生生割开过,针筒扎进我的脑花里,它们给我输了足以脑死致命的幻剂。我的四肢被固定在担架上,就连脖颈也被钢筋锁住了。视线所限,只能被迫看着头顶的镜子,看它们如何在我的脑袋上作业。”

    不过短短几句清谈的描述,施耀已震惊得急惶起来,他想瞻前顾后,又想动作迅捷点,把孔武大哥带走,——这些振奋的血肉模糊的绞杀的场景不住萦绕在他脑际。虽然他没见到孔武大哥的长相,却已不自觉地为这张模糊的面孔填充上各种疤痕与创伤。在这些生死一刻中,他是怎么做到全身而退的?

    “施耀,你知道我在每一个痛苦时刻想什么。”尉迟朗把手递给他,“想我就是不死之身。所以施耀,不管你现在经历了什么,那都是在为你生命中该发生的狂喜与庆典铺路,你当拔除你的怨恨,你心如死灰的顽根,战胜它们。你始终无所不能。”

    “不错。钢筋铁骨——”裴劲竹想起这一环环旧事就忍不住朝尉迟朗竖起大拇指。虽则大家都苦过,不好说将来会不会再面临更大挑战,兴许那时废土已末日不定,“不是在硬抗时最坚劲,而是在锻造淬炼时,在每一个当下的心性功夫中。”

    尉迟朗说:“看。你裴老师也是残疾的,断了条右腿,不也好好活着。”

    “诶诶诶,好歹讲点我的光荣事迹,给点面子啊。”裴劲竹打趣,“总之,命运就一回事——相信。当我们相信自己该配得时,命运就会推动无数的资源助我们渡过难关。”

    “嗯……”施耀的眼泪不可阻挡地流了出来。他的眼泪落在掌心中,尉迟朗与他相握,光阴就在此地凝缩成一掌,推狙掉大半围墙。

    裴劲竹揽住他臂膀,用力一掐他肩胛骨,道:“行了。先趴下掩体,有人来了。”

    施耀马上卧地。他这边位置掩草有缝,尉迟朗就将他扯过来一点。施耀鼻尖盖在泥土,闻到土腥味,还闻到了其他味道,他猜测是干牛羊粪。尉迟朗半身笼着他,尽量趴低一点。

    原来天穹飞来密集成群的鹰鹘。领头的体型比肩一头牛,一方遮天蔽日,草原低伏,身后跟着的鹰小反而化为其尾翼。它爪锋还勾着一条血淋淋的胰脏,钩嘴处叼着的血肉甚至还没咽下。一瞬洞察完,尉迟朗低头看向它印在草原上的影子,那背上似乎还驮着一个人。于是紫瞳单眼飘上去锁定,与尉迟朗共感。

    这不看不知道,一看还挺惊喜——居然是马洪斌。

    耳边传来一道冷哼声。显然裴劲竹也没想到会在这儿看见他。

    他戴一顶黑色高帽,脖子上的十字架项链在日光浴下耀着星芒。如施耀先前看见的,这个刚满十岁的小孩穿一副马甲套短裤,黄色长袜几乎过膝,背着一把足能削骨的锋锐弓。

    不同尉迟朗派死魂士兵看顾他时的暴躁惶惑样,他此刻一派神闲飨足,笔直地立在鹰鹘背上,只腮帮子垒动,吹着泡泡糖。啪的。啪的。丝毫不憷脚底下的鹰鹘。而在这群鹰鹘底下,还奔涌着一群小马驹。它们尾巴上撅,奋蹄追赶。

    “卓谷,我说过没——”马洪斌拆卸弓来,用意念凝聚出一把污粒子构成的羽箭,侧身瞄准领头跑得最勇的那只,缚的一放,“不要带这群蠢货过去,你把我话当耳边风?”

    尉迟朗突然想起一个问题:“之前老虎说你救走了马洪斌?”

    裴劲竹摇头:“我一直在地道跟踪李海峰。”

    “我放出去的死魂士兵也没给我传任何消息,李海峰却咬定是他们带走了马洪斌。”尉迟朗回忆起老虎的原话,分析道。

    裴劲竹:“反正老虎那脑子,你让他说谎是绝不可能的。”

    “确实。”尉迟朗赞同得很,“有人冒充你。又是李海峰吗?事情变得越来越有趣了。”

    那小马驹腹部中这一箭,倒地不起。万幸它穿戴皮甲,叫身后的踩踏着也没顷刻毙命,只不住躲避,翻滚进沿路的土坑中。卓谷跨坐在一匹品相上等的骏马上,闻言,仰头朝马洪斌大吼道:“谷班愉喜欢它们。我专门带给她看。”

    马洪斌显然将鹰鹘驯得服服帖帖,只一踏跺,这野鹰就顾不得咽肉了,直往下低位置。他朝卓谷射出一箭,呛道:“我看你是拿来祭祀吧!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想什么。出了这里,你喝再多血都压不住她神智,谷班铸可还在找她,你再拖我后腿别怪我不客气!”

    “他找他的。谷班愉乐意跟我在一起。”卓谷驾绳躲过这一刺,扬鞭甩向右邻的犍牛,“quickly!你们这群蠢货——!!!”为首那匹犍牛被他一鞭抽到眼睛,嘶鸣悲怆,痛得往前俯冲。

    紫瞳单眼在尉迟朗的指示下调整视野范围,见这犍牛与其余二十几匹兄弟绑在一起,正费劲地拖拽着一座无掩门的巨型移动蒙古包。

    这蒙古包的外表倒与寻常游牧地区见的不一,它浑身捉黑,无有布旌。再仔细一看,那哈那哪是什么柳条编制的伞形骨架?分明是排列不规则的竖条,是摄能管道!而哈那外边盖着的“羊毛毡”更不必说,不是卵鞘是什么?至于那插进天窗窟窿中的乌乃杆,无疑是红色十字架。有数百根之多,几乎每一根上都悬吊着一个人。

    紫瞳单眼继续透视锁定。片刻后,尉迟朗睁开双眼。他看见了几张一面之孔——钟晓敏、赵卿卿、冯一翼、蓝销愁,——这群藏在相册空间里的同学都被逮住了。他离开后发生了什么?谁破了他的包围圈?尉迟朗心念再动,见蒙古包后面跟着一群羊驼,它们优哉游哉地行走,无人鞭挞。

    他再转一圈,见李海峰与黎葵镜正坐在床桌上吃奶茶。怒骂声、哀嚎声、痛哭声从他们头顶上扎堆滚来。这群同学的身体都随着蒙古包的移动而晃动,手腕均被割出几道伤痕来,鲜血顺着胳膊往下流淌,浸染下半身,滴入铜制乳桶内。

    钟晓敏正车轱辘地骂着李黎二人。

    汗液带走她的热气,她想看清李海峰,可李海峰变成了一颗头颅,在她狭隘的见识中,他已经彻底死去了。施耀说得对,钟晓敏禁不住在心中骂道:狗施耀,你说的都对,不信人话不信人!而冯一翼不知第几次劝她安分了,简直苦口婆心:“姑奶奶你看他们理你了吗?我求你你省点劲儿!再这样动气血流得更快!……”钟晓敏才不管死活,借由惯性奋力往左一晃,用被捆住的双腿踹他腰身,吐他口水,骂:“白痴!窝囊废!……”

    她声音哱夬得很,震得旁人耳膜鼓动。其实不单力大无穷,声音也大得怒风吼、盘雨喧——阿嫲卧病在床后耳背严重,她每次讲话都得大着嗓门,时间一久,嗓子就给吼扩了;有时需要在深夜下山采药,为堤防也为威胁,在与群狼及雄狮的对峙中会先发地吼出鏖战般的气势。因此,她这不间断的吼骂终于引得马洪斌注目。

    但这小孩拧着眉,显然在生厌。

    他问也不问,侧身射出一箭。箭矢直命钟晓敏的咽喉。

    钟晓敏狂吐黑血。这箭矢化为十几条肉眼可见的触手,洞开她咽部,直往她食管内钻动。她脖颈抽搐,口吐白沫血水。已如此痛苦了,却还不忘逮住间隙大声嘲讽着。赵卿卿就捆在她前头,一直歪头注意着她,见状,挣扎起来,尖叫起来。

    一箭射出,另一箭随后而至,却是洞穿的黎葵镜肩膀。马洪斌居高临下道:“管好你垃圾。”

    “是,”黎葵镜脸色苍白,谆诚地应道:“我的主。”马洪斌在她没应时就走了,她却还是依照惯例跪下,双手合十,高举过额,低头目视双膝,念着:“我的主。”李海峰垂眸盯她片刻,等她站起才伸手去拉。黎葵镜朝他苦笑,率先说:“海峰,我没事的。”这便扭头吩咐站立候命的电磁同学:“把她给我拖下来掌嘴,掌到她再也动不了嘴皮子。”

    钟晓敏被架倒,双膝跪地。耳刮子迅猛似雨点掴她面颊上。黎葵镜绕到她身后,头顶之上,那无数不瞑的双目瞪着她动作。只见她把手放在钟晓敏的颅顶,点点蓝光顺着她的指尖渗入到她的毛发之中。

    众人只见米粒般大的褐色卵鞘在她发上筑巢。那一捆捆的窝如同排序好的鸡蛋,盘在她头顶上。

    突然,钟晓敏的破锣嗓子哑住了。

    她清楚地看见自己的腋窝与点燃的硫磺绑在了一起。在这燃烧中,她的主静脉与主动脉以一种难以言喻的痛苦跳动着——她看见自己被扔进滚烫的油锅里,十几把钢叉在她奋起挣扎时扎穿了她的皮肤,她成为了一串排骨,被放置在烧烤架上——她抓到带格的金属框,它们捆住她的手掌,在她烫伤后给她浇上冷水,在金属遇冷收缩之时,这些丝线勒进了她的肌肤骨头里,她蠕动着,用双腿,用膝盖——一双烧至通红的刑靴却卡住了她的脚和小腿,紧接着,一块木楔拧了进来。血液,顺着伤口涌出。很快,很快她的脚踝被挤烂了,她整个脚都被挤碎了——她终于动惮了——她真的已经动弹不得了。

    众人还没搞明白发生了什么,钟晓敏就颓唐地倒下了。

    黎葵镜这才将残余的粒子从她的意识海中收走,吩咐:“拖出去吧。”

    钟晓敏被扔出了帐,如同死尸风干在草原上。这顷刻间,几匹滞后的马驹踩踏而来,在这一片翻滚中,她圆瞪的双目看见了卓谷。他细鼻薄唇,颊肉单薄,尖耳无垂,身穿月白麻衣,衣袂片叠垂于下悬,确系她当年在隘子山破寺庙里见到的那一樽小神像。

    “你!你……怒神——!!是你!居然是你!”

    钟晓敏已无法说话了。只有这颗心在听她的思绪讲话。

    她一如既往的哱夬:“原来你真名叫卓谷?卓谷!你别以为套着身人皮我就不认得你了!就是你,装神弄鬼的垃圾!是不是!上次也是你!地域直播里那个所谓的多维祭主就是你!是不是!!我这一生都是拜你所赐!你在隘子山搞献祭尸林不成,又妒恨我少时评价你人不人神不神,就盯上了我,跑到柠檬社里来,和李海峰和那老妖婆联手,是不是!!你别以为你自诩怒神,普通人吃你这信仰,为你建过几桩破烂庙,吃过点愚昧香火我就怕你!!我告诉你!我钟晓敏这辈子最不怕的就是装神弄鬼的人!最不怕装神弄鬼的!……”

    在那遥远的距离里,卓谷似乎回复了她。

    他说:“谷班愉从没装神弄鬼过。卓谷就是怒神本身,就配享全天下最鲜艳的血液。谷班愉不能没有血。”

    随后,他不恼钟晓敏的辱骂,兀自往前去了。仿若从前也好,现在也罢,浑不在意。

    草原上的风吹过钟晓敏的身体。其实她气息尚在,身体也还在作业,却再没睁开眼过。

    蒙古包内,黎葵镜与李海峰相对而坐。李海峰将餐布叠好递给她,不言不语。大概是这种“酷刑”看多了吧。黎葵镜想了想,伸手按压他那皱成川字的眉心,柔声道:“我不要紧的海峰。你别难受啊。你看——”李海峰的回应是握了握她的手。黎葵镜这才从竖柜里拿出银碗来,将乳桶里的血液盛满一碗,仰头灌入。

    只见得这须臾间,她烧出窟窿来的肩膀痊愈了。

    “喝了血就能痊愈。”裴劲竹收回视线,“难怪要集血。”

    尉迟朗:“除了痊愈,还能不能让人变年轻?马洪斌真的只有十岁吗?”

    裴劲竹:“好问题。”

    眼见这巨型蒙古包越靠越近,是肯定要往盆地去了。尉迟朗当机立断:“我们下去找个地方藏起来。”

    裴劲竹于是趁那鹰鹘群和马洪斌不备,一抽斧头咔在崖壁上,面朝天穹,四肢勤动,背擦地,灵便地蹬着双腿下去了。尉迟朗见他劈出一道草坪路,就箍紧施耀腰身,带着他紧随其后。

    施耀心惊胆战,说:“孔武大哥,我好像听见了马洪斌的声音?”

    尉迟朗一语不发,不知是置若罔闻还是压根没听见。风擦地一间隙,这当头便带着人尾随裴劲竹滚至一座锥形土包后,藏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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