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霓虹灯闪烁，城市的夜晚才刚刚热闹起来。
涂婧婧关掉电脑，揉了揉发酸的手腕。
她已经连续工作了十二三个小时，从早上开始，三篇商业文案，一篇杂志专栏，还有一堆没回的甲方邮件，终于在此刻了结。
她瘫在沙发上，朝天花板叹了一口气。松松在旁边汪了几声，企图吸引她的注意。她敷衍地摆了摆手，说道：“一边玩去，我没空陪你闹了。”
再打开手机，晚上八点三十九分。她还没有吃晚饭，刚准备拿起手机点个外卖，又想到最近要省着点钱，于是只好去橱柜翻开了最后一包泡面。
“好累…….”她咬着叉子，又一次瘫在了沙发上。
松松摇着尾巴过来，毛绒绒的脑袋贴了贴她的大腿，湿漉漉的鼻子胡乱到处蹭。
“脏脏脏！松松快走开！”她被松松逗笑，连忙按住他乱蹭的脑袋。
手机震动，一条私信发了过来。
点开一看，是她的粉丝给她的留言：老师，恭喜破十万粉呀。”
她笑了笑，回了句谢谢。十年前开始做的账号，终于苦尽甘来，得到了理想的粉丝数。
粉丝又发来一句：那什么时候直播呀？说好的十万粉福利捏？
涂婧婧扭头望着自己乱的跟猪窝一样的沙发陷入了沉思。她将手机拿到房间的桌子上，打开台灯，很快就发起了直播。
镜头亮起，涂婧婧随意把长发拨到耳后，素颜的脸在暖光下显得格外疲惫。
直播才开一分钟就有了七十多个人进来。一进直播间，粉丝们纷纷刷着弹幕：极乐鸟老师，我好想你。
涂婧婧对着弹幕淡淡地笑了一下，说道：“我也想你们了。”
直播间陆陆续续又有人进来，开始有些热闹。
“极乐鸟长这样？！好反差哦哈哈哈哈…..·
“姐姐好美！”
“我天呢，人长得好看就算了，文写得还好。”
涂婧婧手撑着下巴，兴致勃勃地回复弹幕。
“粉底液？哦我没涂粉底哈哈哈，我洗了个脸就开播了。”
“额，没开美颜，我眼睛就长这样，遗传我妈的。”
“虽然写的文皇了点，但不影响我长得单纯哈哈，这都是什么评论。”
涂婧婧边念评论，边笑了出声，两颗小虎牙若隐若现。
松松又开始抓门了。
涂婧婧这才想起来没给松松换狗粮和水，她一开门，松松就急不可耐地扑了上来，涂婧婧被吓了一跳，语气有些凶：“坐好！”
松松摇着尾巴，有些不满地甩了甩脑袋。
直播间开始刷满屏的哈哈哈哈哈，观看人数已经有了一千二。
涂婧婧出去给松松换水换狗粮，刚把泡面端进来房间，就看见松松跳上了她的椅子，对着手机摇尾巴。
她放下泡面，揉了揉狗头：“干嘛呢，快下去。”
直播间开始刷屏：老师别赶走它呀！我给你刷礼物好不好求你了它好可爱！
松松也不知道这个手机立在桌上是干嘛的，吐着舌头。它毛绒绒的尾巴依旧在摇，一双明亮亮的小狗眼盯着涂婧婧。
涂婧婧被弹幕逗笑了，索性开始给松松边顺毛，边百无聊赖地回复着弹幕的问题。
“七个月大了。”
“不用给它刷礼物，你作业写完了吗小盆友？”
“叫松松，中华田园犬。”
“平时挺喜欢嚼我吃剩过的骨头。”
“还好吧，我工作比较自由，遛狗还是有时间的。”
直播人数达到了三千，基本上都是涂婧婧的粉丝，进来和涂婧婧闲聊的。有的在夸涂婧婧长的很漂亮，有的在问她关于狗狗的事情，还有一小部分在问她的感情史。
有些在问她谈过几段恋爱，有些在问她随笔写的都是原型吗，还有的问她是用那些部位想出来的剧情，写的好皇。
涂婧婧当没有看见，大部分只回了萌宠的问题和长相教程。
她把松松放在腿上，开始吃起了泡面。松松动了动耳朵，好几次想跟着她一起吃，被她一巴掌拍开了念头。
直播人数有了五千八百多人，涂婧婧将吃完的泡面放在一旁，隐隐出了点汗，她盘起头发，招呼着让松松下去。
一条弹幕刷了过来，涂婧婧瞥了一眼，随口回答道：“谈过两段。”
直播人数到达六千。
弹幕纷纷刷屏：“更喜欢哪一任？”
“初恋是什么样的人？”
“哪个更帅？”
“随笔有没有原型？”
“现在还在谈吗？”
“哪个更持久？”
涂婧婧：“……”
她无奈地抿了抿唇，晚上九点三十七分，emo模式准时开启，她长叹一口气，耐心地讲起了她的过往。
“我更喜欢哪一任啊？嗯，这其实蛮复杂的，我对第二任不是很喜欢。”
“哪个更帅吗？我想想，我好久没见到我的第一任了，如果非要说哪个更帅，那或许当时是第二任吧。他帅的桃花很多。”
“随笔原型？或许有吧。”
“现在没谈了，和第二任分开六年多了。”
“哪个更持久吗？额，哈哈。”
这时直播间开始刷礼物，有人在弹幕下起哄：“我想听听你和你的初恋，感觉很有故事。”
涂婧婧望着这条评论，有些怔愣，她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个不太明显的笑容：“这个啊，你们先等等，我去拿点酒。”
弹幕又开始刷屏：
“我去，极乐鸟老师怎么拿酒了？”
“唉，估计真的有故事吧，你看她反应，感觉有点提到她的伤心事了。”
“我只是好奇，对不起老师，我之后不会再问了。”
涂婧婧拿完酒回来，给自己倒了一小杯，边喝边说道：“噢你们别误会，我晚上的时候就喜欢喝点酒，这样微醺的感觉会让我睡的很好。”
“第二天起来不会头疼啊，我觉得我酒量蛮好的。”
弹幕：“老师那你快说啊。”
“那你初恋是个什么样的人啊？”
涂婧婧的手指无意识摩挲着酒杯，半晌才轻笑一声：“他啊……”她仰头灌了一口酒，喉间火辣辣的，像是给自己壮胆，“是个，很无聊的人。”
“我去，极乐鸟你没事吧？”
“我好像看见她眼睛红了。”
“是不是哭了？”
涂婧婧知道自己喝醉了。
否则她不会对着直播间六千多人，说出那个近十年没提过的名字。
“我们初三那会是同学嘛，他理科蛮好的，我文科好，当时坐的近，有时候会聊聊天什么的，后来中考毕业就在一起了。”
弹幕问：“后来呢？”
涂婧婧有些微醺了，她苍白的脸上浮出一抹红晕。
“后来……”
她声音低了下去。
“没考一个学校，他中考失误，去了另一所高中。”
他们高中异校，为了不拖累他，装成坏女孩甩了他。
后来她听说他考上了名校，再后来，她偷偷搜过他的名字，发现他成了金融精英，而她的随笔里也渐渐开始给男主的身份定为理科好、学霸、精英。
但直播里，她只是轻描淡写道：“后来分手了，挺幼稚的理由。”
弹幕三连问号。
“他渣了你吗？”
“你们还爱对方吗？”
“所以是什么理由啊？好奇。”
她淡淡地看着弹幕，直播人数已经上涨到了七千。她含糊地想，这七千多的人里，会不会有他？
不过很快，这样的想法就打消了。
底下一条不起眼的弹幕冒了出来：“少喝点吧。”
粉丝开始效仿这句话，纷纷刷到：“老师少喝一点，喝多了很难受的。”
“是不是醉了呀？老师照顾好自己啊【拥抱】”
“老师少喝一点，开心一点，如果不开心就不要聊了。”
涂婧婧感觉一股暖流涌上心头，她揉了揉发酸的双眼，撑起一个笑容：“没喝多，还行，聊他不难受。”
一瓶酒喝完，她随手扔到一旁的垃圾桶里，语气缓缓地，“他对我很好，没有渣我。我们不会复合了，不是一路人。”
“那你还爱他吗？”一条惹眼的弹幕浮现。
直播接近尾声的时候，涂婧婧已经喝到眼神发飘。
粉丝还在追问她初恋细节，她搓了搓脸，有一搭没一搭地回答着。
那条“你还爱他吗？”的弹幕没有得到回复，她似乎看见了，又好像没有看见，而是跳过这条弹幕回复了别的。
“当时我们约好要一起考一个地方的大学，是我失约了。”
涂婧婧趴在桌子上，含糊的嘟囔。
弹幕：“感觉老师醉了。”
“那为什么分了啊，好可惜。”
“松松呢？是不是也睡了？”
“老师房间好好看啊，后面那道墙上的照片好糊啊，是谁啊？”
涂婧婧意识到在直播间喝醉有些失态，她尴尬地起了身，出去装了杯热水回来。
看见弹幕，她笑了声，回答道：“松松睡了，后面那个照片是我定制的，我确实有点晕，可能要提前下播了。不好意思各位。”
弹幕一片哀嚎：“这才播了一个小时呢……”
涂婧婧抿了抿唇，有些愧疚，想了想还是说道：“好吧，那再聊一会吧。”
底下冒出一条弹幕：“去睡吧，好好休息。”
这条弹幕又被刷下去了，但涂婧婧感觉ID有些眼熟，她伸手滑动屏幕，将这条弹幕刷了回来。
她也不知道怎么了，这眼熟的ID让她忍不住想进一步看看。
H.J.L.
ID短短三个字母，让她忍不住一怔。
耳朵有些躁热，很快这种热蔓延到脸上，最后到身体里。
或许是手腕有些累，她止不住颤抖，手里端着的热水烫到了自己。
“嘶”了一声后，她这才意识到自己在无意识地颤抖。此刻她的情绪混着害怕、紧张、和尴尬。
胡嘉理。
会不会就是他？
涂婧婧沉默了几秒，最后也没意识到自己声音发着颤：“我状态不太好，明天播吧，谢谢各位的支持。实在抱歉，明天播久一点。”
火速关掉了直播，在屏幕黑下来的瞬间，她深深地吐出一口气。
点开直播数据，观看峰值达到一万二。有个人给她打赏了很多钱，她点开一看，ID叫H.J.L。
她指尖一颤，忽然感觉胸口有些闷。
最终翻了个身，把脸埋到枕头里。
——十年了，他居然还记得她的账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