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屿的课表里有网球课，是开学时林雨声拉着他报的。
周五上课，由于东体育馆维修，学生转去西体育场上课。学生们背着网球包，成群结队，熙熙攘攘，林雨声和姜屿穿插其中。
林雨声捧手机看AAA篮球群，抬头说：“小A说他和程贺一也在西体育馆上网球课，待会儿找他们玩儿！”
姜屿扯扯嘴角：“我算了，你们玩儿吧。”
群里面姜屿除了林雨声，其他人都不熟。哦，程贺一那家伙属于半生不熟，但姜屿不想和他玩，烦。
姜屿也说过退群，但那几个人哭唧唧地挽留他，也不知道哪儿来这么大情分，说相逢即是缘，连程贺一都发了个“TVT”的表情，最后姜屿被缠得没办法，没退。
西体育馆是室内露天体育馆，比东边的大，网球场场地供学生上课绰绰有余。
网球课男老师捧着保温杯，笑得一脸慈祥，通过脸上皱纹大概能看出年龄有四十几岁。
他冲体育馆入口处招招手，一群人排成方阵过来，在物理系方阵边站定。
男老师说：“咱们物理系跟计算机系一起上课。待会儿方阵解散后，两人一组自主练习打球，半节课后来我这里pk，我打成绩。”
计算机系？
姜屿想起程贺一也上网球课，随意朝旁边方阵望了眼。程贺一个高腿长，站在人堆里很是显眼，姜屿一下就认出来他。
程贺一头顶绑了个黑白发带，上衣黑色运动服，下身同色裤子，修长手臂随意拎着一个网球拍，还蛮清爽。
姜屿心道这货打扮得人模狗样，但失忆肯定都把网球课学过的知识忘光了吧！还敢来上课？
老师讲完规则，喊了一声“自主练习”，学生们便四散开来各自组队。
林雨声向来都和姜屿一组，十分自然冲姜屿道：“走吧，我们去那边练习。”
姜屿正欲点头，身边忽然响起一个不咸不淡的声音：“能跟我一组么？”
姜屿转头，见程贺一单手抄兜，正站在他身旁。
姜屿直言拒绝：“不跟你组，自己找人去。”
“哦。”程贺一目光在他脸上打转，“可是我刚才看见你一直在看我，以为你想和我一起。”
姜屿僵住，无语：“谁看你了！少自作多情！我才没有行不行？”
林雨声却早已看破一切，他第一次见他俩真以为他们关系一般，但后来他俩又是一起打游戏，又是贴创可贴，明明关系好得不行。
识时务者为俊杰，林雨声后撤两步，冲两人抱拳作揖：“臣退了，这一退，就是一节课。”
“不是你小子——”姜屿指着林雨声，话没说完，林雨声拿着小球拍跑了，马上又找了一个练习搭档，正是小A。
……特么的。
姜屿听见身边男生忽然低低笑了两声：“练习么？搭档？”
练，练你个大头鬼！
姜屿拿起网球拍，冷冷道：“别怪我没警告过你，我可是很厉害的，待会儿把你打哭！”
程贺一饶有兴致地挑下眉：“试试。”
“试试就试试。”
姜屿捞过球拍，在球网前站定，掌心向后撩了一把额头，网球“xiu”一声打出去，可见力道十分威猛。
下一秒，网球碰上网篮，直直掉了下来。
预备接球的程贺一身形顿住了。
“意外！”姜屿瞪着球，咳了一声，嘴硬找补。
程贺一在那边双手抱臂，玩味看他一眼：“行，再发吧。”
然后姜屿发了四个球都没发出去。
姜屿：……！！！
你么的，早知道不偷懒好好练网球了！！
程贺一放下手臂，拎着球拍捡起地上的球，若是别人，他早就出言“菜就多练”，现在对姜屿说：“你待会儿怎么打pk？”
姜屿不露破绽，揉揉鼻子：“拿球拍打！关你屁事！”
行，又菜又横。
程贺一没说话，手腕一转发了个低位球。
几乎下一秒，姜屿抬手，网拍稳稳接住，笔直打了回去，动作流利。
程贺一又接了一个高位球，姜屿接不到，球从网拍边缘擦过。
姜屿发现自己只会接低位球。
不过姜屿更关注程贺一，拧眉问：“你不是失忆了？怎么还会打网球？”
程贺一：“我是失忆，不是手残。”
姜屿：……说得也是。
pk环节，物理系的网球老师站在一边背手观看。满分8个球，5个球及格，一队一队来pk。
轮到姜屿和程贺一，两人分别在球网两边站定。
程贺一忽然偏头对教练要求：“我想先发球。”
这次pk本来就是随堂检测，并没有硬性要求，寸头老师捧着保温杯，点头答应。
姜屿离得远，听不清程贺一对教练说了什么，面对即将开始的pk，手心不自觉地渗了层细汗。
程贺一都失忆了，如果自己还比不过，真的是太丢人了。
不过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听天由命吧。
他对面，程贺一微微侧身，右手举着网球拍，左手拖球，一抛，发出去一颗球。
这球不高，姜屿很快接到了。
然后对面抛过来，姜屿又接到了。
打了三个来回，姜屿忽然发现程贺一发的都是低位球，居然一个高位都没有。
结束之后，老师记录下两人的成绩，都是满分，说：“挺好，但你们俩回去再练练拍球角度，不要那么低，分会更高。”
程贺一点头：“嗯，好。”
姜屿也点点头：“谢谢老师。”
pk打完的同学基本就可以自由活动了，操场上不少人在遛弯儿。西边晚霞灿灿，越过树影给塑胶地面渡了层金。
程贺一装好装备，扭头看了姜屿一眼，见人还在整理网球包，身边林雨声围着他叽叽喳喳说话，而自己也没有什么理由继续赖在他身边，于是单肩背着网球包准备走出操场。
刚转过身，身后有人便叫住了他：“你等一下再走，我有话跟你讲。”
程贺一扭头，见姜屿不知什么时候到了自己跟前，正仰头看着他，额头上还贴着一个自己给他买的小创可贴。
程贺一搭着包带的指尖不自觉紧了紧：“怎么了？”
姜屿手指点了他一下，又指了指体育馆外面的小长凳，说：“去那里讲。”
“嗯。”程贺一点头，又问，“林雨声呢？”
“我让他先回去了。”姜屿走向矮凳，语调懒散，“对他说，有点私事要处理。”
下课铃打响，物理系的学生成群结队地往外面走，架势浩浩荡荡如同猛兽出笼。
长凳边不断路过嬉闹的同学，偶尔有物理系同学认出姜屿，会打一下招呼：“姜屿，怎么还不走？”
姜屿坐在程贺一身边，单手向后撑着凳子面，懒懒应声：“待会儿就走。”
“那我们先走了啊！”
“行。”
程贺一悄睨姜屿，没想到他表面拒人于千里之外，一副谁都不搭理的模样，但在系里人缘还不错。
“叫我来干什么？”程贺一摘下头上发带，松松垮垮拎用食指勾着，问他。
姜屿轻咳一声，低头看着地面，缓声问：“那个……你刚才是不是故意的？”
“什么故意的？”程贺一说。
姜屿：“就是你跟我打pk的时候。”
“嗯？”程贺一故作姿态，摇头，“听不懂。”
真笨啊！
姜屿猛甩额前的汗珠，磕巴道：“就是、就是你发球的时候总发低位球，是不是故意的！！服了！”
程贺一眼尾扫了下姜屿的脖颈。
不知道是刚打完球还是其他原因，姜屿白皙的脖颈微微发红，像春的桃粉混着梨花白。
程贺一移开目光，轻声说：“如果我说是故意的，你打算怎么办？”
“我去告你放水，让老师取消你成绩！”姜屿轻哼。
“哦。”程贺一也不急，发带在指尖缠缠绕绕，“老师现在还没走，在墙根喝水，你要不去告一下？”
没走？
姜屿目光越过程贺一高大身子，果然看到墙根处的男老师在喝水。
……失策了。
姜屿清清嗓子，偏过头说：“那什么，算你今天运气好，我懒得告了，放你一马。”
“嗯。”程贺一目光又扫过他粉色加重的脖颈，小幅度提了下唇角。
姜屿压低声音说：“那什么，程贺一，你之前不是想跟我冰释前嫌么？”
“对。”
姜屿五指慢慢握紧：“我不缺朋友，也不想要什么朋友，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程贺一静静听着，定住手中发带：“我知道。”
姜屿继续：“而且我问你为什么想和我冰释前嫌，你说打什么预防针，我也听不懂。”说到这里姜屿就半烦，补充了句：“程贺一，你真的很烦人。”
“嗯，是烦人。”程贺一倒没反驳。
“不过……”姜屿挠挠头，又摸摸脸，做了一百个假动作，最后咳一声，“不过我觉得，你……人虽然很烦，但是……”
程贺一挑眉，静静等他说话。
姜屿脸有点烫：“但是……嗯……”
程贺一听他吭哧吭哧半天，干脆替他说：“答应和我冰释前嫌了？”
“！！”姜屿脖颈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速变红，手背抵着鼻头，“我可没说！是你自己说的！”
面前人像只被猜中心事的猫，稍微一碰就炸毛。
“好，我说的。”程贺一拿他没办法。
一阵凉风吹过，姜屿身上的热才淡了点，他清清嗓子：“我也不是很想跟你做朋友，既然你非要和我想的话，看你表现不错的份上……”
“我就、就勉强同意了吧！”
——同意了？
不自觉地，程贺一手指将发带晃得飞快。
他顿了几秒，才压着语调淡淡道：“嗯，好。以后常约你出来玩，多给你发消息。”
“哎，你可别自作多情。”姜屿皱眉，“咱俩就是普通朋友，而且婚事还是得退！”
“再说吧。”程贺一模棱两可回答他。
程贺一掀起眼皮，瞟眼姜屿脖颈处还没褪去的红，忽然叫了一声：“姜屿。”
“干嘛？”
程贺一小声说：“预防针打完了。”
姜屿没听清：“啊？什么？”
“没什么。”程贺一从凳子上起身，单手抄兜，看向天边晚霞漫出的火红色彩。
姜屿望着他被霞光照耀的侧脸，嘀咕道：“神经病。”
忽然一双手撸了一把姜屿的头毛，动作很快，力道不重，却让姜屿愣住——还从没人敢摸的头！！简直是一种挑衅！！
肇事者估计也知道后果，趁机背着网球包走了，头也不回。
姜屿望着男生离去的背影，“腾”地起身，捞过网球包上去追，凶悍道：“程贺一你特么敢摸老子！！等着——还特么敢跑！！站住！！”
“别特么跑那么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