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能在一起吗?
在严落说完这句话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电话那端都没有发出一点儿声音,严落也不错,他就等,不过神情已经从最开始的空淡变得清醒,他抬起手指看了看大小正合适的戒指,再一次问道,“小鱼,在一起吗。”
嗓音有些哑,但很固执也很坚定。
这次的发问让对面有了极大的反应,他只听到江渝澄落下一句“等我回家。”然后就被挂断了电话,严落无意识地摩挲着手机机身,低下头,慢慢地勾起嘴唇。
“不是哥们儿?”柯铭看着江渝澄表面上特镇定实际出包厢的时候差点儿磕上去就感觉好笑,他闲着没事也跟着出来,在朋友面前他常嘴贱,插着兜,歪头欠嗖嗖地说风凉话,“要不要有这么大反应啊我们江总。”
江渝澄没空搭理他,面无表情地大步往前走,柯铭还在继续,感慨道“也不到是谁,刚还让人家做选择,怎么这会儿人家一句轻飘飘的在一起就把咱江江的魂儿都勾了回去,装都不装了。”
江渝澄脚下不停,在最后出酒吧时,语气平静地对他说“我等他这句话等了六年,你让我怎么冷静。”
十几分钟的路程,江渝澄本以为严落会在卧室里,结果到家后才发现他在客厅里的沙发上等着他,连手机也没拿,穿着一身普通的黑色针织开衫,真就像江渝澄说得那样,乖乖地等他回家。
江渝澄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和平常没什么两样,他脱掉外套走过去,状似随意地问道,“怎么下来了。”
离近了,严落能听到对方还没喘匀的呼吸声,他唇角弯了弯,看着他,朝他伸出那只戴着戒指的手,一小截清瘦的骨腕从袖子里露了出来,他轻轻地开口“等你啊。”
客厅里的灯光不强烈,只开了一盏橘调的氛围灯,昏黄缱绻的光亮落下来,衬得那人眉眼异常温柔,冷硬的轮廓似乎也变得柔和起来,棕褐色的瞳孔里映出了全部的他,江渝澄的心在这一瞬间剧烈地跳动起来,声音大到仿佛能让整个世界听到。
江渝澄坐到了他的旁边,即使是他要回来的,但真回到家后他也说不出什么话来,他舔了舔干燥的唇面,尝试着组织语言,“你……”
刚发出一个音节就被严落下一秒的举动惊得半天没缓过神。
严落抱住了他。
不是简单地拥抱一下就离开,而是一个长久的,持续的,紧紧的抱在了一起。
严落的头搭在他的肩膀上,脸埋在他的颈窝里,闻着江渝澄身上独有的淡香,平稳却炽热的呼吸喷洒在他的耳下,几乎要灼伤江渝澄的心口。
江渝澄僵在那里,好几秒也没有任何动作。
这时,男人的声音传到江渝澄的耳朵里,“你为什么不抱住我。”
语调缓慢又低磁,像第四次见面的那场初雪,勾得江渝澄心也麻痒,耳朵也烫。
和严落相处了有三四个月左右,江渝澄很少能听到他这种带了些委屈意味的话,第一次感到如此的手足无措,手抬了抬却怎么也不敢抱回去,他闭了闭眼睛,死死咬着唇肉。
最终,两只颤抖的手落在了严落的背上,然后轻轻地,像哄小孩儿一样拍了拍。
这个拥抱也终于变得完整。
七八秒后严落稍微往后退了一点儿,他看着江渝澄那双漂亮的眼睛说,“你还没有回答我。”
江渝澄有那么一刻觉得他这话很奇怪,明明在这段感情里都是他在主动,为什么到头来却成了他没有回答,还不够明显是吗。
在他们刚刚抱在一起的时候他是真的想把那件事告诉严落,但尚存的理智又及时制止了他,他并不想让严落回忆起什么不好的事情。
他不知道是什么让严落在短短时间内的态度转变了如此大,以至于他在酒吧里听到那句话时的第一反应不是惊喜而是生气,他以为这又是严落要走的一次谎话,所以他没说话,但让他再一次意外的是严落竟然真的又说了一遍。
而现在,当江渝澄看到了对方的眼露期待和小心翼翼时,他没来由地很来火,什么时候,严落会他妈做出这种表情,他应该是什么都无所谓什么都不怕热烈大胆地活一生的严哥,而不是现在这样一个向对方提出分手后还苦苦挽留的可怜模样。
但这种感觉只持续了几秒不到,他忽然又很心疼同时也有点儿后悔,这一切好像都是他造成的,操他妈的随便吧,耍老子也他妈认了,没招了。
严落还在等着他,江渝澄捂住了他的眼睛,有些艰涩地说“严落,你说了这话得负责,是你先开的头,你要是敢中途叫停,我真的会弄死你。”
严落笑了下,他把江渝澄的手从自己的眼睛上拿开,然后站起来走到玻璃展柜前,拉开,从第三层架子上拿出一个方方的小铁盒子,接着打开,食指勾出来一条红绳,给到他面前。
江渝澄愣住,他不知道这有什么寓意也不知道这个盒子里都有什么,只知道里面的东西对于严落来说特别特别重要,以前他问过严落,但严落每次都很抗拒地转移话题,久而久之他也不再问了,可如今,严落主动地把那个盒子里的东西拿出来递给他,见江渝澄一直没反应他也没有不耐烦,他坐回去,微低着头,手指随意地拨弄红绳上坠着的那个红金色四叶草。
严落神情很淡,缓缓地说起了这根绳子的来历,“这一条和我脖子上戴的那条是一对,是鸢姐送给我的十八岁生日礼物,她当时和男朋友出去玩,在寺庙里开过光,一个是保平安的一个是保幸运的,她回来后送给我,说保平安的给我戴,另一条当作是送给我以后喜欢的人,我那时候还开玩笑地问她为什么不让我戴小幸运,你知道她说什么吗。”
江渝澄嗓音有些哑,“猜不出来。”
严落也没打算真让他猜,自顾自地说下去,“她挺认真的告诉我原因,小时候没人管,出去打工,正规工厂人家也不要,年龄太小了,只能找那些黑厂,磕磕碰碰的是常有,那地方又乱,管理的哪天不爽了就会随便打人。”
严落的表情变得有些空,似乎在回忆那些往事,没有察觉到江渝澄的手紧紧地抓住了他的,他没有听过严落以前的事情,他想自己查但又担心严落知道后会更抗拒和他在一起,所以他现在听得很认真。
严落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里,他自嘲地笑了一下,“知道我为什么怕黑吗。因为有一次我实在是太累了,在仓库里搬颜料的时候不小心睡着了,一直到了晚上也没醒,没有人发现或者说可能有人发现了但不想多事,第二天好像是个周日,仓库不开,然后接下来的整整一天里,我就被锁在了那个全部密闭没有一丝光照进来的屋子。”
严落想了想,仿佛自言自语般,看着两人握在一起的手,小声地说“但那年,我好像才十二。”
放在膝盖上的手猛地抖了一下,江渝澄的喉结快速滑动,眼里是止不住的心疼和担忧。
严落很快地从回忆里剥离,安抚似的拍拍他手,故作轻松地说“所以鸢姐想让我平安,还有一个原因是她说我和那个人在一起,本身就是那个人一辈子的幸运。”
说到这儿他忍不住笑了,他看向江渝澄,眼里是许久不见的笑意,“我曾经以为这条红绳会一直呆在那个小盒子里,不过现在好像不行了,虽然我并不知道和我谈恋爱的人是否觉得是他的幸运,但我认为像我这样的人能够有别人至死方休地爱着,是我的幸运,你能明白我什么意思吗江渝澄,我想说的是,我想和你在一起,所以我把我的幸运给你,如果你能够保证不管你以后出了什么事都不会离开我,我们就可以试试。”
在这段感情里,被动煎熬等待着回应的可不止江渝澄一个人,拼命靠自己长到大,极度缺乏安全感的人,是严落。
这是严落来到这儿说的最长最久的一次,他说完后,把条绳送给了对面。
江渝澄鼻头发酸,眼眶发烫,看严落也是雾蒙蒙一片,他往那边靠了点儿,低下头掩饰般清了清嗓子,“帮我戴一下吧。”
那只戴着戒指的修长手指缠绕着红绳从他眼前闪过,脖子上慢慢滑入另一个人的存在。
严落不知道的事情太多了。
无名指上的那枚银环,内圈刻着一个英文单词——lucky。
他早就把江渝澄的幸运戴在了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