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攻峰二
玉台上枯黄的藤蔓都碎成了粉末。
来人裹着一身风尘站到了玉台上。他披着一件有些破旧的褐色粗布衣服,腰有些佝偻,头上戴着一个满是风尘的斗笠,任何人都看得出来他经过了长途跋涉。
他手上拎着一把造型奇怪的黑铁。哪怕有心人再仔细看第二次,也不得不承认那就是一块普通的黑铁。
很多人甚至不知道那块黑铁是什么。玄夜知道。他在某一个低矮简陋的铁匠铺见过,那是一把砍柴刀。
那人慢慢站直了身子,一边站一边将斗笠摘下来。
“是你!”长明惊到。
“二师兄!”鸢眉几乎是带着哽咽的一声出来,众人皆惊。
齐蒙的二弟子从来都只有一个人。
眼前这人衣裳破旧,头发散乱,灰头土脸,拎着一块废铁,哪里有半点像那个活在传说中齐蒙二弟子墨昤。
墨昤无视那些交织在他身上包含了探究、玩味、嘲讽、畏惧种种不一而足的目光,径直穿过人群,一步一步朝殿门走去,仔细看还有点微跛。
人群被他分开两边,没有出手拦他。
刚刚一道白光冲向长明后脑的景象还历历在目。
没有人想冒这个险。
他就像很多年前一样,在众人目光的簇拥下,稳稳地站到了殿门外。
鸢眉已经扶着白嫣倚在门边。青爻也趁机挑开合围撤到了玄夜旁边。
玄夜他走到墨昤身边:“阿墨。”
墨昤平静地点了点头。
玄夜将手中的剑递给他:“怅琴,我修了修,物归原主。”
墨昤顿了顿,目光移到那把剑上:“不用了。”
长明震惊过后,猛地爆发出一阵不可思议的大笑:“哈哈哈哈,他是墨昤,他就是墨昤,现在齐蒙是随便一个乞丐都能上了吗,哈哈哈哈……”
几个临涧峰的弟子想附和,但只能勉强牵动嘴角。
墨昤风尘仆仆,这意味着他可能并没有什么盘缠,他也没有可以御的剑,所以他只能走过来。
这简直荒唐,甚至可笑。在场大半人心里都这么想。但那股怪异感让他们说不出来。
鹤北山突然出手了,他的剑十分快,如同一道残虹,落点是墨昤。
“锵”地一声,一把砍柴刀将他的剑架住了。
那只是一把普通的砍菜刀,砍柴还是劈人,不同的只是拿他的人而已。
鹤北山明白,挡住他这一剑的是墨昤灌入他那把废铁的澎湃的真气。
没关系,他还有下一剑、下下一剑。
他等这一刻已经太久了。
大比上那个被一剑横扫的少年,已经比当初来得更稳健更老辣。
鹤北山恍然觉得他这数百年来的练习都一瞬间焕发了生机,他一剑连着一剑,毫不犹疑,毫不拖泥带水。
他的剑往墨昤的手腕挑去。
墨昤侧身避开。然而他的下一剑很快追来了。
鹤北山似乎很熟悉他的招式、身法,那一把剑如影随形紧追着他每一次身形变化,他找不到进攻的空隙。
他们不知第几次错身而过的时候,鹤北山的剑削下了墨昤的一片衣角。
随后他的剑再一次被那把丑丑的砍柴刀挡住,鹤北山压低了声音,对墨昤道:“几百年过来,你怎么一点长进也没有。”
他的声音虽低,在场的都有修为在身,大部分人都听到了。
气氛一时变得有些诡异。
似乎什么东西被打破了。
好容易偃旗息鼓的众人心思再度活络了起来。
眼看事态又要遏制不住了。
玄夜狠狠地攥紧了怅琴。
墨昤身手生疏,他不是看不出来。还有他的腿,也很是问题。
玄夜控制自己想出手的想法。
长明此时倒是不急了。他更喜欢现在的样子,眼睁睁地就能看着昔日神话的陨灭,看着代表齐蒙的骄傲败在他的弟子手上,鹤北山最大的价值不过如此。
“铛——”墨昤的砍柴刀终于断了。
不等长明号令,众人立刻一拥而上,朝着齐蒙正殿杀去。
玄夜有心将怅琴交到墨昤手里,无奈根本无法脱身。
正殿被突然暴涨的藤蔓层层缠绕,没有人能进去。
青爻护着白嫣在后头。
墨昤此刻形势十分狼狈,他几乎只能在地上打滚来摆脱鹤北山的剑。
鹤北山看着他的样子,心中却没有快慰多少,反而愈加烦躁。
他追着那个身影苦练百年,却发现这一切早就不在了。
他甚至不想相信这个是墨昤。
如果这个满面灰尘,几乎没有还手之力的人是墨昤,那他还不如死了。
是的,还不如死了。
鹤北山眼里的复杂、嫌恶、疯狂一闪而过,他的剑脱手而出,手中结印,剑直直地冲墨昤而去。
墨昤面前腾地而起几株长有尖刺的荆棘,枝条柔软灵活,朝剑身缠去。
鹤北山的剑锋利无比,这几株荆棘条只能阻碍一瞬间。
但鸢眉要的就是这一瞬间。
“别过来!”墨昤喝道。
鹤北山在看到荆棘的一瞬间已经明白是谁,此时一愣。
鸢眉没有动。动的是几株被鹤北山的剑斩断的荆棘,它们迅速缠绕、绷紧,表皮脱落,成了一条长鞭,根系交织,成了手柄。
墨昤一把握住。
这是鸢眉的武器。和别人的武器不一样的是,这是鸢眉的修为结晶。若有闪失,伤及的是鸢眉的根本。
墨昤认得,鹤北山也认得。
鹤北山带着几乎遏制不住的怒气看向鸢眉,人群太杂,看不清眼神,但瞬间他又将自己的情绪收起,他在以什么立场生气。鹤北山难得自嘲。
墨昤手中有了武器,但也多了忌讳。他并不用鞭子直接迎向鹤北山的剑。好在鹤北山也不知为了什么出手有了顾忌,二人一时僵持。
倒下了的人越来越多。久攻不下,也未见败局。
玉柱上的守护兽双目射出的绿光几乎形成实质。人们没有发现他们的行动正在慢慢变得迟缓。
青爻塞了一大堆法宝在白嫣手里,“你都拿着,一个一个地扔,一个不行多扔几个,没事,师兄这多的很。”转头一剑迎上了沈捷明。
沈捷明被他一剑荡开。此刻笑眯眯地站在不远处,摇着把扇子,似乎刚刚偷袭的不是他。
青爻不怒反笑:“背后偷袭不似正道所为,沈公子不怕有失身份吗?”
沈捷明笑眯眯地道:“好说好说,对敌,有效即可。”
这个沈捷明自见面起就一直若有若无地打量他,青爻摸不清他有何用意。
沈捷明道:“久仰叶少爷大名,今日得见,果真品貌不俗,也是怜香惜玉的紧。”说罢用扇子掩了唇笑。
他这种笑法让人极为不舒服。
青爻皱眉,有什么在脑海里一闪而过。
不等他细想,沈捷明扇子一转,一阵白雾被扇了过来。
青爻急忙捂住口鼻。
雾中探出一点锐芒,紧接着是两点,更多点。
青爻定睛一看,那是一把扇子,顶端突出,探出许多如剑尖一般的利刃,沿顶端一周。
扇子一出白雾立马高速转动起来,像一个白色的大光圈,尾端有一条细链子隐在白雾里。
青爻无法躲开,因为白嫣就在他身后。
情急之下,白嫣从后面扔出一个法宝来。
这些法宝炼制的时候便是用天材地宝,又被人注入法力,一旦自爆,杀伤力不可谓不大。
但白嫣扔出的这个只能稍微阻滞一下扇子的来势,根本来不及自爆,直接被大光圈套住,搅碎了。
白嫣接二连三地扔出法宝,全都被大光圈吸住搅碎了。
眼看光圈已经逼近青爻。
青爻咬咬牙,只能试试看能不能毁了这把扇子。
他提剑直插光圈的中心,很快遇到阻碍。扇子似乎被卡住了。下一瞬间又疯狂的转起来。青爻一时不慎被带着开始转起了圈。
白雾终于隐去。耳边传来沈捷明肆无忌惮的笑声:“哈哈哈哈,我道是什么样的人物,让容销酒这般惦念许久,看来也不过如此。俗话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他的话没说完,就被一个在他耳边自爆的法宝打断。
白嫣脸色苍白,手中的法宝又举了起来。
青爻被扇子吸住,高速转动间看了眼沈捷明,不由想叫声好。
沈捷明身边已经罩上了一个保护罩,估计也是法宝,遇危险自动张开。
但也无法再维持他翩翩公子的样子,头发乱蓬蓬沾着灰,衣衫褴褛,全变成了布条条,露出来的地方全部焦黑,看他扭曲的表情就知道沈捷明现在的样子恐怕比死还让他难以接受。
青爻觉得十分解气,终于不用再看这小子一副斯文败类的样子了。
沈捷明气得不轻,外在的面子一丢,内在的里子也不想要了,爆了句粗口,扯着扇子的链子绕起圈来。
白嫣不敢再丢法宝,怕误伤到青爻。但其他沈捷明一方的人也不敢近前了。
沈捷明状若疯狂,操控着链子,将几个偷笑他的人全部绞杀。
青爻被他牵引,如同一个无意识的风筝,手中的剑牢牢吸在光圈里,衣裳上被溅了血,他似乎毫无所觉。
白嫣大急,喊道:“四师兄!四师兄,你怎么样了?”
那些人不敢靠近沈捷明和青爻,转而向白嫣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