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心意

    “三公主,我们只是小小玩闹一下罢了,没想到晏瑾陌突然倒地,我这不是在扶起他嘛。”

    晏卫朝略显尴尬,只能微笑着向三公主解释,其他皇子也跟着点头附和。

    “三公主,就是这样子的,我们没有在欺负他。”

    晏潮光摆出一副千真万确的模样,肯定地说道。

    翎摇公主不是三岁孩童,怎么不知道他们是在谎骗她。适才,她从远处一眼瞧见他们把晏瑾陌推倒在地,使劲打他。

    在她看来,晏卫朝几人这么说,只不过是为了掩饰他们的暴行和欺凌。

    他们实在欺人太甚了。

    “几位皇子不会以为我眼瞎了吧,把人打的都出血了,你们居然认为这是在玩闹,为何要这么欺负人?”

    翎摇公主眉眼犀利地瞪着他们,冲向前把晏瑾陌从他们中间温柔地拉出来,拉向自己的身后。

    其他皇子沉默地低下头,表面听话受训,内心却暗生妒意,一个晏国质子竟能让尊贵荣华的公主这般护着。

    但在公主面前,他们不得不收起对晏瑾陌凶恨记恨的眼神,毕竟他们也想在三公主心里留下一个好印象。三公主集美貌和权势于一身,晏国有哪个皇子不想成为三公主的驸马,他们自然想和公主修得良缘,便能尊享皇位。

    “三公主,是我们的不对,不应开如此大的玩笑!”晏卫朝假惺惺认错的样子,三公主才懒得瞧了。她向来只相信自己的眼睛,绝不会听信他人只言片语中的虚情假意。

    “没事吧六皇子,那些皇子为什么会欺负你呀”

    翎摇公主侧身看向他,靠近他耳边,柔声问道,眼神里杂夹着七分关心三分困惑。虽然她不知其中缘由,亦不了解他们兄弟间的矛盾,但她明白就算有天大的仇恨,也不应这般仗势欺人。

    晏瑾陌被他们打的嘴角溢出鲜血,面色苍白,通红的眼角处泪痕未干,他整个模样看起来的确不太好。

    “在下无碍,谢三公主关心” 强撑着说完这句话,晏瑾陌忽觉有点气息不稳,眼神也逐渐涣散,最后他头晕目眩,猝然倒地。

    其他皇子见状,无趣地对视一眼,大摇大摆地离开了,留下地面上破碎凌乱的物什和昏迷在地的晏瑾陌,还有慌张呼救的翎摇公主 。

    昏黄时,晏瑾陌终于能够掀开沉重的眼皮,从昏迷中醒来,眼前的景象也渐渐清晰起来,他这才反应过来这是他熟悉的偏殿。

    晏瑾陌艰难地从床上坐起身,指尖拂过脸上深深浅浅的淤青和伤痕,很疼很痛,和他破碎受伤的心一样令他难以忽视这般遭遇,内里的仇恨日益滋长。

    他扶着疼痛的额头,恍惚间浮现出昏倒前的一幕,那一瞬,三公主慌张担忧的神色穿透过他失焦的瞳孔,微微拨动着他的脑海那根敏感警惕的弦。

    是啊,晏瑾陌其实是想被人在乎的呀!哪怕只有一点,或是虚伪。这是他无限的疼痛中有限的甘甜。

    正当他沉思时,翎摇公主从外边走了进来,身后跟着两排侍女和一名太医。

    “六皇子,你醒了,身体是否还有不适”翎摇公主进来看到晏瑾陌木愣地坐在床上,面色虽恢复些许红润却也难掩他受伤的虚弱,她不禁担心他的伤会不会留下后遗症。

    “在下已无大碍,万分感激三公主救命之恩”晏瑾陌想要起身拜见公主,但身上伤痛使他虚弱无力,他勉强用仅有的气力缓慢移动到床边。三公主看到他如此,连忙走到他跟前,唤来太医。

    晏瑾陌没想到自己醒来能够见到三公主,心中泛起一丝惊讶,他以为三公主今早看到他难堪狼狈的模样后,不会再想见自己了。

    晏瑾陌内心里是多么自卑敏感,他甚至觉得自己是讨人厌的存在,三公主也会像欺负他的那些人一样远离自己。

    “劳请陆太医检查一下六皇子身上是否还有别的伤”三公主对陆太医吩咐道。

    “微臣遵命”站在三公主身后的陆太医,眼睛不甚察觉地偷瞄了一眼公主的脸色,只见公主盈莹眼睑处染上几分担忧,眼神关切地看向晏瑾陌。陆太医不敢多言,但他不禁生疑,一个敌国质子怎么可以让三公主这么在意,这不合常理。

    晏瑾陌同样不可置信地看向三公主,嘴唇微微轻颤,他本想张口婉拒三公主的好意,但话到嘴边却退缩了,他怕自己的逞强会把三公主愈推越远,日后便很难有机会接近她,那他的计谋要怎么进行下去呢。

    “微臣需要为六皇子脱衣检查,公主还是回避一下好”

    “那有劳陆太医了”言毕,三公主转身欲踏出殿门。

    晏瑾陌立即从床上艰难地站起身,身上的伤口因剧烈动作而发疼,脚底发软,直直地摔在三公主脚边,但他无暇顾及身上的疼痛和狼狈的模样,晏瑾陌还是害怕三公主会突然悄无声息地离开这里,这样他这几天的努力就化为泡影,他必须留住她,毕竟他还有很重要的话要跟她说。

    “六皇子,你没事吧,怎么这么着急?”三公主急忙地俯下身想扶他起身,身后的寒烟和轻云见状,赶忙上前扶起晏瑾陌。

    “公主,还是让奴婢们来吧”

    “三公主,在下…还有话要跟公主讲,公主可以在外等一会臣,不要离开好吗?”晏瑾陌颤巍巍地站起身,用可怜兮兮的眼神看着三公主,生怕公主不会答应。

    是啊,他一个任人欺凌,低贱卑下的质子怎敢奢望让金枝玉叶,荣华尊贵的翎摇公主为他留步呢。

    “六皇子先好好检查一下身子,我在殿外等着,有什么话待会说好吗?”

    三公主见他如此,一瞬间惊讶中又带一丝疑惑,但她转念一想,觉得他应该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跟她表明,便温声答应了。

    晏瑾陌听到三公主肯定的答复后,内心终于得以暂时的平静下来,乖乖地挪步躺回到床上,眼神仍直直地落在三公主款步离去的背影,似一只捕兽在害怕到嘴的猎物会突然逃跑。

    “三公主,六皇子这是何为,恐有不妥,不若就让奴婢留在这,看六皇子有何话吩咐?”

    寒烟忧心忡忡地劝说道。

    “三公主,这有奴婢候着,天色渐晚,您还是早些回殿用膳吧。”

    轻云同样担心公主的安危道。

    其实,寒烟和轻云她们也只是担心六皇子会对公主做出不合规矩之事,毕竟晏瑾陌在易国为质这一年来流言蜚语可不少 ,他成为宫中人闲谈议论,甚至辱骂欺负的“罪人”。

    “无妨,本公主自有分寸,你们不许多言。”

    三公主眉眼低沉,面露不悦。她是守信用之人,怎可临时变卦,置人不顾呢。她也不愿身边之人毫无根据地随意对他人有所猜疑。

    寒烟和轻云偷偷瞄了一眼三公主,心里知道自己的言语不妥,不敢再言,便退开了。

    过了一刻,陆太医从殿内出来,作揖禀告道,“三公主,六皇子除脸上淤青和四肢有几处骨折外,身上其余地方并无新伤,只不过……”

    陆太医说到此便停顿了,意识到自己所言过多,他不愿三公主忧心。

    “陆太医,六皇子情况如何,您为何支吾犹豫?”

    “公主不必多虑,勿伤着凤体,他无碍,微臣该退下了。”

    陆太医赶忙想逃离这里,他害怕三公主会一直逼问下去,他这可不好回答呀。

    “陆太医,你是想故意瞒本公主,还不说实话。”

    “臣不敢,六皇子身上虽无新伤,但……旧伤遍体,恐早已伤其根源,现下他的身子情况的确不太好”陆太医无奈地叹息道。

    “陆太医,您去开几副可以治伤料理的汤药,送到六皇子的寝殿中来,日后还需您定期为六皇子再检查一下。”

    三公主听他所言,这才知道要不是她及时出现,阻止晏卫朝他们对晏瑾陌的欺负行径,他的身子该如何继续承受这般疼痛。过往的他又是如何折磨挣扎地度过,为何会旧伤遍体。

    “臣遵命,那臣先行告退了。”

    “退下吧”

    陆太医行礼而去。

    “寒烟、轻云,还有你们也都退下吧。”

    “是,奴婢明白。”

    离开时寒烟和轻云还是不放心三公主一人在此,但迫于公主的指令,不得不退下。

    这时候,晏瑾陌拖着沉重而缓慢的步伐,病弱无力地从殿内出来,无声无息地走到三公主身后。

    “三公主,这个荷包原本是在下送给您的生辰礼,但它被他们弄坏了,在下想着今日能出殿一定要将它亲手送到您的手上,可现在变成这样……”

    他没有把话说完,而是泪水汪汪可怜兮兮地看着三公主,手上小心翼翼地拿着已经被弄脏破坏的荷包,正如他同样小心翼翼地向三公主靠近。

    适才他醒来时,眼睛巧然落在旁边的案几,上面放着今早被晏卫朝他们弄脏弄坏的荷包和木盒。内心的不快和委屈瞬间在他的内心翻涌着,他想着一定要让三公主知道自己的心意,不然他昨晚的努力和今日受到的欺辱该怎么去弥补。

    三公主闻言惊了一下,旋即转过身去,看着晏瑾陌泪眼朦胧,委屈可怜的神色,她内里莫名有一阵酸楚,心想他不该这样被人欺负。

    从刚真实看到他被欺负到听到陆太医所言,她的内心很不是滋味,她更想治愈他内心受到的创伤和痛苦,抚平他过往的伤痕。

    原本晏瑾陌以质子的身份押送到易国,就相当于一枚弃棋,从此他的生死将不掌握在他手里,那他该怎么去改变自身的处境呢?所以她希望他可以在易国感受更多快乐和美好,而不是沉沦在无休止的骂名和欺凌。

    过去,三公主只有在宴会上与他的匆匆一面,并没有深入地了解过他,但在很久以前,她常听身边的宫女谈论起有关他悲惨的身世和过往。她本不觉得这些言论是真的,或许她以为这是夸大其词,无中生有的无稽之谈。

    此刻当她知道他身上早已伤痕累累,体虚病弱时,这才发现他的过去原来还真是这般令人唏嘘。

    “六皇子,这荷包是从坊市间买的吗,这绣工很漂亮,虽然有点破损了,但我还是很喜欢呀,谢谢六皇子送的礼物”

    三公主第一眼看到这荷包时,说实话她也愣了几秒,她不曾想他会送她荷包作为生辰礼。因为在民间,荷包一般是女子送给男郎的定情信物。

    但她不想让他看出她的尴尬和呆滞,也是为了表达她对这荷包的喜欢,三公主随即从他手里拿过那个破损的荷包,手心摩挲着荷包的面料,针线细腻,摸起来的确很舒服柔软,而后她又把荷包小心地凑近鼻端,细细地闻了闻。

    “六皇子,这里面放了什么香,闻起来很清香怡神”

    “在下在宴会上无意听闻公主您夜间常难以入眠,故在里面放了有助于公主入睡的安神香”说完晏瑾陌又紧忙补充道,

    “这荷包是在下亲手绣的,市间卖的,在下不放心送予公主,况且亲手绣的更有心意,公主您知道在下的心意了吗?”晏瑾陌故作温声柔气地说道,用渴望得到表扬的眼神定定地盯着三公主的眼睛,仿佛要把她的内心看透看清。

    心意,三公主不免在心里泛起疑问,思考一会,觉得那应该是他对她的恭敬吧,她如此想道。

    “原来这荷包是六皇子你亲手绣的,谢谢你的心意。”三公主嫣然一笑道,她没有问他怎么会刺绣的事情,而且绣得还算像模像样,她知道这可能会勾起他伤心的过往。

    晏瑾陌可能察觉到公主方才看到荷包时,那刻迟疑和呆愣,以为她不是很欢喜这破烂的荷包,遂试探道,

    “公主,这荷包已经破成这样了,要不就不要了吧,在下再重新做一个送给您,可好?”

    “不必如此,这荷包我带回去缝补一下便可,况且它不应该如此轻易地被放弃,六皇子,你也会这样子觉得,是吗?”

    其实,三公主借这话是想暗示他也不应该如此轻易地放弃他自己,现在的他或许像这破损的荷包,残破处只要通过悉心细致地缝补,终会变回原来一样完整好看。

    “在下明白,公主能够喜欢在下送的礼物,那便是在下的万分荣幸。”

    晏瑾陌扬起一抹心满意足的浅笑,眸光几不可察地幽深了几分,眼底浮现出一层得逞的阴晦之色。他知道三公主心思单纯、慈悲善良,他只要借助她对自己的怜悯和关怀,一步步蓄意靠近,那便可以很快实现他在内心早已演练过无数遍的攻略计划。

    他如此想着,内心上涌一股久违真实的喜悦,还有一丝不属于他的甜蜜。

    渐渐地,夜幕降临,天色暗沉,月明星稀,月色将两人的背影拉长,空气里弥散着疏淡的花香。

    “公主,夜色已晚,该回殿安寝了。”

    一名侍卫突然从外边冲进来,恭敬行礼,温声说道。

    “阿斐,我知道了”

    斐侍卫作为三公主唯一的贴身护卫,今早他临时要协助宫中上贡事宜,便没有在公主身边,刚才他处理完事情去找三公主时,正好碰着寒烟和轻云她们两个,得知公主此刻在偏殿,便急匆匆地赶来。

    “他是?”晏瑾陌固然知晓他的身份,是个侍卫,但他不确定他和公主的关系,毕竟他刚清楚地听到三公主叫他“阿斐”,这么亲昵的称呼,他内心突觉苦涩。

    “六皇子,他是我的贴身暗卫,叫阿斐”三公主回头看了一眼毕恭毕敬看着她的斐侍卫,再转头看向疑惑中的晏瑾陌,郑重其事着介绍道。

    斐侍卫入宫时只比三公主年长五岁,从小一直在三公主身边保护着她,三公主亦习惯了他像哥哥那般的保护和陪伴,便只把他留在自己的身边,做一名贴身暗卫。

    “在下明白,公主夜归恐不安全,要不让在下送公主回殿吧?”晏瑾陌又用恳切可怜的眼神看着三公主,害怕她拒绝他的请求。

    “六皇子,不必了,你还受着伤应该多休息,有斐侍卫护送我,你回殿好好休息吧。”三公主随即向晏瑾陌行公主礼,转身便要离去,但走开一段距离后,她暮然回首,莞尔一笑,语重心长地说道,

    “六皇子,不要再想着今日之事,或许过往的痛苦没必要记得清楚,不过今后你一定要开心哦。”说完她才释然地转头走出殿外。

    “既然要我开心,为何不要我送你回殿呢,公主呀,你不知道怎么能让我开心吗,就这么不想和我多相处一会吗?”晏瑾陌小声呢喃道,他望向她背影时,眼神里添了一抹近乎疯魔的偏执,他生来被抛弃、被遗忘、被欺辱,所以别人的去留他不甚在意,但三公主她千不该万不该在他渴望有人在意时给予他温暖,既然如此,她休想抛下他一人。

    他要一步步蓄意接近,直至三公主心甘情愿走向他设下的圈套。

    暗处一道黑影悄无声息地掠进殿内,深晚的虫鸣下潜伏着两人的对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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