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你,你谁啊你?没看见对决已经开始了吗,快给本皇子滚一边去!”
少年身似修竹,淡然挺立。
“双方还未交手,不算开始。没有开始,就能换人。”
“你这个……”齐宣壬咬着牙撸起袖子就要冲过来,身后一群小厮七手八脚拽住。
“你要和我打?”那手持狼牙锤的壮汉狠狠道。
“正是在下,请阁下先出手。”
“好!”
壮汉暴喝一声高高跃起,地面应声开裂,两柄狼牙锤裹着劲风劈头砸下。
少年像片被劲锋掀起的落叶,足尖未动已飘然侧移。
锤头堪堪擦过衣角,壮汉腕骨一拧,双锤改劈为扫。少年正待滑步,忽地收势腾空,凌空翻身时反手贯拳直击对方后心。
壮汉心中暗叹好身法,却也并不慌张。
“砰”的一声,壮汉纹丝未动,少年却被自己的拳风反震,倒退数步。
对面齐宣壬见状,抚掌嘶喊:“给我打他!打他!”
壮汉没受那到拳丝毫影响,反而借着方才的横扫之力,一个回旋,转身再次攻向少年。少年故技重施,向右侧滑开。但壮汉似乎就在等他这招,刚抡到上方的狼牙锤一记转弯,斜劈向那灵活躲避的身影。
李遇心头跟着揪紧,围观人群也发出几道惊呼。
这狼牙锤自重就有百斤,外加上面附着三寸钢刺,但凡刮到一下,就能要了半条命。
少年面色仍旧游刃有余。只见他脚步轻踏,由后倒变为前倾,转瞬间竟向反方向滑出。
“他还在试探。”黎崇低声评道。
三十招转瞬即过,不论狼牙锤从哪个方向,以何种方式进攻,少年都能轻松避开。
终于,壮汉怒喝,手腕用力一抖,“铛啷”,锤头落地,精钢锁链如蛟龙出鞘,狼牙锤一息间竟变成了狼牙流星锤!
“看好了!”话音未落,双锤已在周身抡转成银环,钢刺刮起的旋风卷得其短甲都猎猎作响。
人群潮水般退开三丈。
“大罗千回手还能这么用?”有人惊呼。
却见少年不退反进,单掌拍地借力,竟从两枚交错锤影的毫厘间隙穿身而过。
随着流星锤越转越快,沙暴拔地而起。少年残影逆着风压疾速收拢,每逼近一寸,铁链啸叫便凄厉三分。
就在少年即将近身之时,壮汉猛然跺足,身前炸出道内力径直袭去。少年自是不惧,闪身避开。但就趁如此一瞬,壮汉已将流星锤抡至头顶,锤头裹着千斤坠势轰然砸落。
少年嘴角微扬,足尖划出诡异弧线,眨眼绕至壮汉背后,接着抬脚狠狠踢向腿窝。
这边壮汉看面前之人忽地不见,本就一惊,随后就感到双腿一软,被流星锤的惯性带着,整个人向前轰然扑倒。再想起身时,只感到后颈凉丝丝的剑尖。
“承让。”剑脊映出少年带笑眉目。
“好!”
“少侠好武功!”
“年轻人了不得啊!”
喝彩声如惊雷炸响。
那势如熊虎的汉子居然就这么被四两拨千斤地打败了!此战虽没什么炫目的杀招,但以弱胜强一向都更加刺激。
说起来逆转其实发生得很快。从壮汉使计震出内力,再到他倒地不起,不过一息。
齐宣壬目瞪口呆地看着一切,随后悻悻地望向对面,脖子一梗还想狡辩:“不算!他不是你们的人!”
李遇学着齐宣壬在客栈内的样子,痛心疾首道:“这是我的错吗?难道人格魅力太强也是我的错吗?”说罢同黎崇一齐微笑着冲他挥挥手。
那齐宣壬一咬牙,竟真的扭头就跑了。
人群渐渐散去,两人迎上少年,黎崇拱手谢道:“此番多亏兄台,与兄台两次机缘,竟还不知兄台姓名。兄台身法奇绝,在下孤陋寡闻,不知师出何门?”
那少年笑道:“二位不必挂怀,在下姓南宫名连朔,无门无派,一镖师而已。往日散学过几招,恰好擅长对付蛮力莽夫罢了。方才听闻那人强抢民女,还对二位的大义之举怀恨在心,一时冲动便站了出来,还望二位莫怪。在下还有货物解送,先走一步。二位,有缘再见。”
说罢一拱手,径直转身离去。
黎崇望着那人背影,感叹道:“真是个少年英侠!就是来去如风,我还想同他交个朋友呢!实在可惜。”
又推推一旁愣神的李遇:“走吧,饭都凉了。”
当晚客栈内,李遇心烦意乱睡不着,干脆起身点了灯,倚在凳子上发呆。
她猜到那人如此长相,应该是有身份,却没想到居然会是南宫连朔。
“南宫连朔不是要在四年后才会和黎崇相识吗?剧情怎么开始崩坏了?那我应该想办法留下他吗?哎,不管了,反正只是见了一面,还算不上相识。不过,我总感觉自己忽略了什么……”
“笃笃。”
敲门声打断她的思绪。
“黎崇?”
“是我。”顿过一息,黎崇推门进来,撩起衣摆在李遇对面坐下。
他随手拿起桌上的茶壶,斟了两杯茶。
“见你灯还亮着,过来找你说说话。”说着将茶杯递给她,“有心事?”
李遇心不在焉地转着手中的茶杯:“你怎么这么晚了还没睡。”
“白日里南宫连朔走后,我看你就一直心事重重,此人有什么问题吗?”
李遇无心再和他打太极,但又不知这事该怎么说,于是插科打诨道:“我见他模样甚好,心痒难耐。”
听到这话,黎崇震惊地放下手中茶杯,瞪大双眼手指自己:“你日日看着我这张脸,居然还会对别人动心?”
“不是动心,是心痒。再说了,这再好看的皮囊,时间久了,终究会腻的嘛。”
“腻?我让你腻了?你这个……这个……”他站起身,指着她一副被负心辜负的模样,“伤心决绝”扭头跑走。
这个台阶倒是把李遇整得哭笑不得——
演技也太差了。
第二日陪着黎崇参观完剑圣故居,已近傍晚,二人赶着马车从北门出城。
李遇望着天色蹙眉道:“都怪你!非要在那屋里找什么’绝世秘宝’,现在好了吧?天黑前能不能赶到彩石镇都难说,今晚又要在野外过夜了!”
“可是话本子里不都是这么写的嘛!”黎崇驾着车,掐起嗓音学起说书先生语调:“’高人死后留下那神秘宝物,等待后世有缘人的发现’。”
“那屋子每天有多少人去,还轮得到……”
话至一半李遇瞬间噤声,只因前方隐约有打斗响动。
二人随即勒马而停,将马车隐蔽在弯道内侧,下车悄悄靠过去。
隔着树丛,只见官道中央一辆拉货马车,十来个小厮正疯狂打砸那车上货物。
另一边,两名壮汉死死按着地上的人。地上那人一声不吭,被一把斧子抵在脑后。
“都给本皇子砸了!砸这个不长眼的东西!我看他不是能耐吗!可让本皇子逮着了吧,砸!砸!”
这熟悉的声音……
李遇同黎崇对视一眼,抬脚便走出树丛。
果然,车后正手舞足蹈的叫嚣之人,正是齐宣壬。
“住手!”黎崇大声阻止道。
小厮们齐齐望来,见是他们,停下手中动作,又齐齐看向齐宣壬。
“谁又这么……”后话生生顿住,齐宣壬就像见了鬼似的定在原地。
“退避,三舍。”说着,李遇伸手向远方一请。
齐宣壬脸涨得通红,抖着手,在他们和被钳制的南宫连朔之间来回指,半天没憋出一个字。最后右脚气急败坏地一跺,猛地转身,气冲冲地向反方向走开。
小厮们扔下手里的东西纷纷追上,那三名壮汉来回瞧瞧,也慌忙朝齐宣壬追去。
一大群人就这样滑稽地轰然散去,李遇顾不得别的,赶忙将南宫连朔扶起。只见他衣服破了好几处,脸上还带着大小不一的伤痕。
“让二位见笑了。”南宫连朔嘴角欲抬不抬,显出几分不好意思。
他本想拍拍身上灰尘,方抬手却牵扯到胸前挫伤,下意识捂向胸口。
这一瞬间李遇乍然醍醐灌顶——
她想起来到底忽略什么了!
黎崇上前,向南宫连朔满含歉意道:“南宫兄这是哪里话,你本就是被我们连累,何来见笑一说。来,咱们现在就返回百蛟城,先找个大夫看看。”
南宫连朔顾不得伤,伸手拉住他:“不必了,如今这车货物尽毁,我还得赶去向雇主交代。”
“诶,南宫兄如今负伤应当尽快就医才是。这车货物我们来赔,你只管随我们回城就好。”
“多谢二位少侠好意,但昨日我是自愿应战,并不为什么回报。今日这事与你们完全无关,怎能让你们来承担。”
“南宫兄既如此说了,那我们也不好再坚持。”李遇截断黎崇的回话,抢道:“只不过此事终究是因我们而起,这样,咱们一人一半,若南宫兄再推辞,我们也无颜在这江湖立足了。想来南宫兄在外押镖身上没带多少银子,我们先都垫上,到时你再还我们便是。而且,我私心想着,若是南宫兄接下来没有什么要事的话,我想邀你同行,我们就按最好的镖师价格付你,你意下如何?”
南宫连朔本就没什么积蓄,平日里有点银子,都拿去帮扶别人。今日这一车货,就是他一年的工钱都赔不起,见李遇如此说,只好勉强答应。
“多谢少侠抬爱,那我便恭敬不如从命。只是工钱就按普通镖师付就好,在下还当不起’最好’二字。昨日我因有要事在身,与二位两次见面竟都忘了询问二位姓名,还望海涵。”
二人一拱手。
“李遇。”
“黎崇。”
李遇又接着道:“南宫兄不必自谦,昨日已见识过南宫兄的身手,自是当得起我们出的价钱。只是我见南宫兄伤势紧急……这样,李某不才,也略通些医术,不如我先给南宫兄把个脉。”
说完不等他答应,便不由分说地抓起他的手,认真切起脉来。
一旁的黎崇奇怪道:“你什么时候……”
李遇抬手打断,食指贴唇。
须臾,她蹙眉抬头,面色十分严肃:“南宫兄是否每到月中就感觉胸口隐隐作痛,并且随着年龄的增长,这种症状越来越严重?”
南宫连朔颇为意外:“确实如此,但除了轻微疼痛外,并无什么其他症状。我也看过几个大夫,他们都说没有大碍。”
“此言差矣,南宫兄不仅患疾,而且还十分严重。哎……可惜我医术不精……”她摇摇头,又随即眸色一亮:“对了,不知南宫兄是否听说过医圣崖?我想那医圣定能治疗此病。”
南宫连朔愣住:“当真有如此严重吗?”不过想到如此麻烦别人,心里十分过意不去,遂劝道:“只是医圣崖如此隐秘,我们未必能找到,要不......”
李遇拍了拍他的肩膀,回头冲黎崇笑得奸诈:“放心,咱们找不到,有人能找到。”
黎崇眉心一跳:“我也找不到。”
“诶~堂堂镇疆王孙,净说那话。你忘了,汤冢主是医圣的旧识呀!”
“外公认识医圣?我都不知此事,你是如何得知的?”
李遇点点脑袋,故作高深道:“智慧。”
黎崇颇为无奈:“是母亲告诉你的吧。但是咱们刚跑出来没几天,这回去不是自投罗网吗?”
这时南宫连朔突然插道:“二位不必说了,我的身体没有大碍,咱们回城找个医馆就好。”
李遇看看南宫连朔,又回头看看黎崇,“你要他的命不要?”
“要。”
她向后甩甩头:“那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