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明昭熟门熟路地推开藏经阁的门,玄尘正在整理经卷。她将一碟莲子羹放在案几边缘。
“大师,用些莲子羹吧。”她声音恭敬,却直接上前拉着他衣袖把他拽到案前。
玄尘身形微僵,却还是顺着她的力道坐下,双手合十:“多谢殿下。”
孙明昭在他对面坐下来,托着腮看他执起瓷勺。莲子羹盛在青瓷碗里,衬得他手指修长如玉。他吃相极雅致,一勺一勺,连碗沿都不曾碰响。她看得入神,心想这人连低眉时垂落的睫毛都像是画中仙人。
玄尘虽被她看了两年,却都比不上今日的不自在,那目光太过灼热。他放下了瓷勺。
“大师,我有一问请教。”孙明昭忽然正色。
玄尘长睫微颤,像是预感到她又要问些让人招架不住的问题。过去半月,她问过“和尚为何不能吃肉”,“打坐时想不想挠痒”,甚至“若是夜里梦到啃鸡腿算不算破戒”这样荒唐的话。
“佛说‘色即是空’,”她突然倾身向前,看见他眼底映着自己的身影,像是被风吹皱的水中月。“那你看我……是空,还是不空?”
藏经阁霎时静得能听见窗外竹叶擦过窗纸的声响。玄尘的呼吸顿住,面前人的眸子像是被雨水洗过的琥珀,没有睫毛阴影的阻隔,他似乎能清晰地看见她眼中毫不掩饰的情绪,不是戏谑,而是一种他不敢深究的期待。
“殿下!”他猛地惊觉,站起身来。
孙明昭没了玩笑的心思。她垂着头,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若有一日,我要选驸马了,你会如何?”
话出口,她屏住了呼吸。
玄尘眼睫一颤,“贫僧自当为公主诵经祈福。”他语气依旧平静,转身去整理早已整齐的书架。
殿外一阵风过。孙明昭盯着他,忽然快步走到他身后:“你转过来。”
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拒绝的意味。
玄尘的背影如古刹深钟,纹丝不动。
孙明昭的眼睛一下子红了。她死死咬住下唇,才没让声音发抖:“你为何不敢……”
玄尘突然转身。
他抬眸看她,目光却如隔着一道无形的屏障——平静、克制,仿佛她只是万千香客中的一位,而今日的对话,也不过是再寻常不过的禅机问答。
“殿下,”他双手合十,声音低沉而稳,“贫僧当贺喜公主。”
——他在看她,却又像根本没在看她。
孙明昭心口一疼。
他站在那里,眉眼如画,眸中却空无一物,仿佛她所有的试探、所有的期待,都只是她一个人的痴念。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
最终她后退一步,扯出一个笑来:“罢了。”
他只是静静站着,直到暮钟响起,震碎一室寂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