跳舞机就立在门口位置，人群围在门前，最前端两道身影推挤碰撞，双方气势不减，身旁围着看跳舞的人被顶的差点跪着滑出圈外。

    俩人原本是商量好的以牙还牙，合作教训一下这些没素质的陌生人，结果现在真因这个位置争的喋喋不休。

    有人被何书妍侧胯一顶摔了出去，整个身子撞上娃娃机，他回过头，一脸憋屈的喊:“你凭什么撞我，而且怎么能用屁股呢？啊？”

    你大爷，那不是屁股，那是骨盆，你学过人体结构吗？

    何书妍想骂出去，但压根没空理他，沉默性使用蛮力要把沈以邱推回去，但她的力气哪里抵得过一个男生的力气，即便是愤愤咬牙脚下也渐缓的摩擦了回去。

    门口位置不算太大，一堆人挤在一块本就道路不通畅，现在这两位整这一出更是惹得众人脸色不耐。

    各个都像是刚从一个黑洞爬上来，结果又遇上了第二个黑洞。

    有人受不了了，当即喊出声:“喂我说您二位要挤能别在这挤吗？换个地方啊大哥大姐！这尼玛是公共场合——”

    这人离沈以邱位置很近，几乎就在人群圈里，也在他身后，话还没说完他就被人故意一使力顶起侧跨撞飞到了动漫城门外。

    “公共场合！”，沈以邱明显是跟何书妍那老娘们学的招，加重这四字字音后又冲门外拔声道:“哥们你还知道公共场合不能撞人啊，刚才那一下是还你在背后顶我的那一下！”

    他咬牙推身旁的某人，发现她力气还蛮大，只好倒抽了口气死撑着，然后硬着头皮把话喊完:“不用客气兄台，以后记得这是公共场合，小心再被人拿屁股撞你！……哎呦卧槽你个小丫头片子哪来那么大力气，你是鬼吧！”

    那兄弟:“……”

    何书妍此刻毫无形象，整个人像顶着□□造的厚墙寸步难行:“你怎么知道我是鬼？”

    沈以邱惊了一声:“啊？”

    他还没来得及反应她说的这个鬼是什么意思就立即退到人群中，下一秒猛地拽住被围堵的另一个青年人直接推了上去替自己挡着，擦过他肩膀时，说:“程禹轩你他妈帮我顶着，我受不了了！”

    被迫送上去受害的青年人正是星海港实体店守店的那位男生，刚才逃之夭夭的沈以邱是他高中就认识的兄弟，前不久他被那人微信电话催着出来打电竞。

    程禹轩本来不想来，硬是怕了才肯松口答应，一开始也不知道去哪，挑了半天才定的动漫城，结果来了之后啥也没玩成。

    他想起沈以邱手机上催他的字段就头疼，那家伙为了让他出来啥话都说出口了。

    前一个小时收到他微信发的消息，白框里的内容是:[Quiz:程禹轩，出来打游戏。]

    [X:？]，程禹轩先是扣了个问号，而后回复: [不去，什么游戏要出去打？]

    [Qiuz:手机打腻了，出来用电脑打，咱打里面的英雄联盟，或者说你想打别的也行]

    [X:早该换电脑了]

    [X:但我出不去，帮我姐守店]

    [X:算了吧？]

    Qiuz似乎在另一头思索着什么，过了两分钟才回:[那把你姐叫回来，或者你给她订张机票让她现在飞回来。]

    程禹轩刚想打‘飞不回来，那边有事’，沈以邱就先他一步又发了两条:[最后一天时间咱不能浪费。]

    [Qiuz:你最好从了我]

    X当即删去框中的字，猛敲发送:[滚。]

    [X:你是不是有病？]

    [X:我姐能飞回来我还在这？]

    沈以邱觉得真有可能，敲着:[Qiuz:说不定呢？]

    对面的X兄弟到这迟迟未回，沈以邱正纳闷他是不是又被哪个小姑娘堵在店里强制要微信了，于是又发了条:[你死哪个娘们怀里了？]

    这一条又是没回，他刚想接着问，结果程禹轩几秒后先行敲过来。

    [X:……]

    [X:死你姥怀里了，你姥考虑抱我吗？]

    [Qiuz:。。]

    [Qiuz:我没姥，回头我问问我妈，她老稀罕你了，她可能比较想抱你]

    [X:你能不能滚远点？]

    [Qiuz:不能，你刚刚干嘛去了？]

    [X:你他妈，上厕所]

    沈以邱一直觉得这人说话跟别的人不太一样，说话语气总是让人觉得又好气又好笑，不知道谁教的，他姐不可能，他哥吧？

    [Qiuz:上就上 别生气啊爷爷]

    回复内容——“说不定呢？”[Qiuz:这句话怎么不回？]

    [X:……]

    程禹轩回完最后一条省略号将手机彻底息屏，他实在不想跟他杠了，但没成想人家几分钟之后又给他打了电话。

    俩人在语音通话里商量去哪打电脑，他问了不上百遍去哪，沈以邱想来想去，最后说:“动漫城，定好了就去那，等着我。”

    “行，在门口等我，沈以邱你最好给老子站那别动，我过去给你两脚”

    程禹轩说完挂了电话，找了店员守店，这才跟他来了动漫城，到门口的时候没踹他，沈以邱还挺操心这事，问了他那两脚怎么没给，问了之后就后悔了，他真切挨了两脚。

    他哎呦哎呦的叫闹着，准备去电竞区的时候半路又折了回来，也不喊痛了，只是盯着舞台机上的赵千涵跳舞，心里想着自己恋爱了。

    程禹轩大抵知道当时沈以邱心里在做什么美梦，很想说一句，得了吧，人家看不上你。

    就这还没完，还没看多久，那家伙阴差阳错又跟何书妍撞在一块，程禹轩是被他扯进人群里的，站在后斜方看了很久，整张脸微垂着黑成一条线。

    就这么屁大点地儿，人特么的这么多，好意思跟一姑娘抢位置互相推来推去，而且还是在店里碰见的那姑娘，我跟你出来就是把自己推进粪坑的深渊里，想挤出去是真难。

    周围全是缺德的粪，还不知道怎么挤出这个坑就被沈以邱那小子一把拉上去顶替，自己则溜出门外不见了踪影。

    真是够气人的，沈以邱出生不如。

    现在也是刚刚发生的一幕，何书妍没发现身边换了个人，只是加重了手肘边的力道，意外察觉那人穿的衣服好像不同了，倏地顿住。

    程禹轩穿的还是那件黑体恤，下身黑色的复古工装裤，脚上是白黑帆布鞋，脖子戴了款项链，倒吊的长方形银片上刻着单字“轩”，左手腕上的表不像是普通手表，倒像是心率表，应该是测心脏频率的。

    再抬头时，何书妍看见他头发蓬松柔顺，微分碎盖的刘海自然覆盖在前额上略微遮掩住几分眉眼。

    碎盖的发丝并不是特别规整，长度适中，发尖恰巧落于眉骨上方一点，不会显得过于厚重也不会太过稀疏，自然呈现出一种随性且微微疏散的凌乱感。

    他的这种发型并不属于那种短款的微分碎盖，而是头发稍显膨胀蓬发偏向长款的微分碎盖，后颈部还稍稍被剃的有些干净没留发尾。

    程禹轩的长相即使是在动漫城彩灯挥洒看不太清的情况下依旧显得凌锐明俊，一点乖乖奶呼呼的感觉都没有。

    看她的眼神也琢磨不透，淡漠而又抵触生恶。

    何书妍直视上他的目光，随即一愣，浑身僵住不知所从，呼吸都停滞了片刻。

    这人她在店里撞见的时候没这么强的气场，她在彩灯挥洒的境地里看清了对方的样貌，完全不是会撒娇的奶狗类型，也不是刚才那位活脱闹挺不正经兄弟的类型。

    她想不出来是什么类型，只是程禹轩脸色稍沉，双手插着裤兜，站姿懒散，站在那没被她推动一点，甚至随意将她轻扫了一眼。

    兴许是刚才推他没注意换了人，对方嗓音低沉，带着磁性，问:“挤够了没有？”

    何书妍呆愣的退开一步，然后沉重深呼吸了一口，忽然笑着说:“你不是星海港那个摆摊的吗？怎么到这光顾了，生意好了？”

    不知为何，程禹轩这时扬起了嘴角，在音乐声中说:“怎么了，你还想施舍我一点费用？照顾我生意？毕竟我是摆摊的，那店面招牌是不是可以拆了？反正也是摆设。”

    “……”

    何书妍勉强笑了笑，有些无措:“谁知道你们店里那么好看的东西竟然不卖，吊了多少人胃口不知道，关键还有主人了……”

    说到这，她下意识转头瞟了眼程禹轩的表情，对方轻皱了眉头略感不愉，她闭了嘴，转而补充:“你要是不让我说我就不说了，但是你们为什么不卖呢？难不成是很特殊的东西，你们舍不得所以就不卖了？”

    “我做不了决定，你要是有能耐问它主人，”，程禹轩爱答不理的答道:“而且，你话还挺多，不卖就是不卖，哪还有为什么？”

    这种语气，其实何书妍挺想往他脸上来一拳，但却只是扯了扯嘴皮子，苦笑说:“你说的太对了，我很认同的，但是像你这么无情的人，你知不知道以后会遭到报应的？”

    程禹轩显得一脸不可置信:“什么报应？”

    “以后会有的，虽然我不清楚具体是什么报应”，何书妍说，“但我希望你是被喜欢的女生冷落的报应，祝你往后一看见她连表白的底气都没有，只能唯唯诺诺。”

    “她和别的男生站在一起，你吃醋了都得藏着掖着，酸涩的问她一句为什么和别人走那么近，小心试探问她有没有喜欢的人，喜欢的是谁，或者对你有没有感觉，什么感觉，是不是好感，还是说反感，你以后如果遭遇呢？”

    那人听闻此言后倏地笑了，说:“这些报应会不会发生在我身上，我还挺期待的，你大可尝试让我遭到报应，但前提是我喜欢的人不会是你，我可能看不上你这种类型。”

    “……”

    整段话惹得何书妍是无言以对，她刚想驳回，却见程禹轩像是强忍着某种不适感，紧皱着眉闭上眼，腕上的心率表似乎有了变化。

    大概是这里的音乐声太大，场面太过撼动而导致的心脏不适。

    附近播放的音乐正是《你的太阳》，但何书妍听得出来放了好几遍，可能被工作人员调了单曲循环，她听见歌词‘你要循着温暖，寻找耀眼的光，被土壤遮住了那道光……’

    程禹轩喘息着退到人群之后，缩在墙角倚着刷手机，却忽视了心率表。

    没成想何书妍也退到了这里跟他茫然对上眼，她笑容僵持三分，说:“你看你的，我不打扰你，就是人太多有点热，那什么——”

    程禹轩抢先一步:“有事？”

    “没有，你继续”，何书妍说，“我就是觉得动漫城放的歌挺好听的，你的太阳。”

    她说的这首歌，他以前确实爱听，因为他的身体跟别人不同，他总是戴着心率表时刻查看心脏频率防止自己出事，所以家里经常放你的太阳，想让他找到自己的光不会卑微。

    顺着灯光瞥了她一眼，程禹轩笑道:“是好听，但有一首更好听，推荐给你？”

    “你还会主动推歌单给别人？”

    他置若罔闻，点开音乐软件翻了下歌曲收藏，说:“星星永远发着光，彭宇昕Chole。”

    手机屏幕透亮，何书妍禁不住凑过去瞅了眼，随后抬头去看男生，笑得有些不好意思:“那个，这首歌算是送给我的？”

    程禹轩摁掉手机，忍不住笑了声，回道:“不是送给你，分享而已，你想的挺好，还送给你，还有，上面那个女生跳舞到现在你看了不知道多久，你们认识？”

    何书妍说:“认识啊，她是我朋友，舞蹈一流，如果我会跳舞我就陪她一块上去了。”

    “我还以为你是太无聊”，程禹轩哼了一声，“还惦记着我店的稀有物呢，不然能跟我搭话搭这么久，不然是想要我兄弟微信？”

    “……我要他微信我有病？”

    “不知道”，他看着台上的女生有些好奇，“不过她真是你朋友？你这样的能跟舞蹈这么好的人做朋友？感觉你俩天差异别啊？”

    “不要以貌取人——”，话还没说一半就没了下落，何书妍听见兜里的手机响了，拿出来紧贴耳边，时不时看两眼程禹轩，压低了声对电话那头的老妈子解释:“妈我在外面呢，一会儿我回去了再给你说……盐我买了！”

    电话里的声音略显急躁:“让你买盐你跑哪去了？不打算回家吃饭了？”

    “哎呀妈我没有！我一会儿肯定回去，这不是千涵邀我出来玩会儿，最后一天了我不陪她来以后就很难见到了，我们又不是一个大学的，当时报志愿就没商量好！”

    趁着她打电话的间隙，程禹轩手机响了两声消息提示音，他点亮屏幕进了微信页面，列表好友Qiuz显示红点‘2’，沈以邱发了消息。

    [Qiuz:程禹轩，问你个事]

    [Qiuz:你和那娘们怎么样了？]

    程禹轩冷声一笑，敲字回他:[X:怎么样？早完事了，她现在在打电话]

    [X:要不你过来看看谁赢了？]

    沈以邱发了个‘痛哭拒绝’表情包，然后打字过来:[不了，那娘们太吓人了，力气还不小，我差点没推得动她，什么野莽姑娘。]

    [X:……]

    [X:我不管你什么野不野莽，你下次再拉我干顶替这种事，我让你记不住自己姓沈。]

    还没等对方回复，程禹轩划掉他的聊天界面，点进另一个聊天页面，上方备注称是‘姑姑’，对方发了几条消息过来。

    [姑姑:禹轩啊，今晚我来不及下班，可能赶不回去给你做饭，你直接去何阿姨家。]

    [姑姑:何阿姨会做好饭等我们，你先过去，不用等我，姑姑下班了就去，不过你好像还没去过，认路吧？]

    打字框中刚敲上不认路几个字，余光里，程禹轩看到何书妍放下了手机朝自己这边瞥过来，他手指顿了顿停在页面上，回头与她面面相觑一眼，开口道:“打完电话不回家，我身上有什么值钱的东西，这么看我？”

    “你身上哪来的值钱的东西，我看上的是你店里的那个玩意儿”，何书妍乐嘻嘻的没个正行，“你又不卖，我能有什么办法？”

    墙边的人沉默不语，将手机扔回裤兜就准备出去，然而刚踏出一步衣摆就被人伸手攥住，他侧过脸投去目光，何书妍没心没肺冲他笑起来，又说:“要不你就行行好卖给我呗？价格你可以翻倍的，这个我一点都不介意，只要你能卖给我，什么都好说是不是？”

    他觉得见这家伙第一面，对方就好像跟别的女生不太一样，说她没个正经好像确实是这样，说她跟特别粗暴爱骂脏话的女生一样又不太对，何书妍可能只是憨厚，调皮了点吧？

    程禹轩想了想，突然笑了声:“都说了不卖，劝你别他妈得寸进尺啊，松手。”

    “哎等等——”，何书妍在他挣脱开自己下一秒再次拉住人的手背，不知道手忙脚乱些什么，“我刚才开玩笑的，我才不喜欢那玩意儿，我绝对不买，我就是有件事要跟你说！”

    程禹轩挤着眉眼，问:“什么事？”

    “我妈刚才给我打电话，跟你有点关系，就是她今晚做晚饭，让我再带一个人回去一起，她说这个人是你，还有他姑姑……”

    他刚跨出门槛又快速回头，挡着狂呼热舞的那群陌生面容，居高临下的将何书妍逼近至墙角里，一脸难以置信，声音低沉:“你再说一遍带谁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