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我第一次见到傅晔是在小学。

    小学毕业前,除了能对上脸和名字,我几乎对傅晔一无所知。

    因为是隔壁班的原因,我总能看到他课间和其他男孩子在走廊里玩闹的样子,笑起来嘴角边有两个梨涡——是我对他的第一印象。

    我并不是喜欢交朋友的类型,换而言之,我不认识什么其他班的同学,能记住他是因为他的名,和我外公一样。

    有次我去数学老师的办公室交作业,正巧老师不在,桌上摆着两沓卷子,最上面的那张,名字那行写着傅晔,笔画略多的名字却写的工整漂亮,嗯,准确率也很高,全对。

    严格来说,这才是我对他的第一印象。

    我对他产生了好奇,因为见了他的试卷一面。

    小学时想知道其他班的人叫什么相较于后来,于我算是件难度系数低的挑战,没有过多的顾虑。

    因为也确实没有其他想法,就这么随意的问起前桌,她有认识的人和他一个班。

    我的一天中有很多机会可以见到傅晔,比如体育课。

    我看到他提议打篮球,三对三。

    就在这样一个稀疏平常的下午,我在自由活动的二十分钟里坦坦荡荡,明目张胆的看了他十分钟,平均每隔一分钟看一次,听到欢呼声时除外,这说明他在的那一方得分了。

    其实并不一定就是如此,但每一次转头时,我都不自觉地预设了这个事实。

    后来我才发现,想要拥有这样目的单纯的十分钟真是难于上青天。

    在一次又一次的回溯过去后,我终于确定,原来我的目光那么早就落到了他身上。

    之后的日子里,我不得不承认一个令我沮丧的事实:当你的目光落到一个不曾关注过的人身上时,才发现过去的你们其实有很多重叠的部分却没有任何展开。

    而在这之后,就算你在人群里努力寻找他,幸运女神也不会眷顾你半分,你们依旧和过去一样形同陌路,只因多了一缕找寻那人的目光,过去平常的一切都附着上了哀怨的底色,名为期待。

    一直到小学毕业我都没有和他说过话,却不止一次在楼梯上,操场边听到别人喊他的名字,傅晔。

    傅晔,我在心里重复了一遍。

    然后听到他笑着,也许还跑着,因为男孩的声音里夹杂着不明显的喘气声,“我来了,走!”

    我没有回头看,只是往前走。砖红色的塑胶跑道旁的树荫里落满了不知名的果子,夕阳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

    不用回头,我知道,他朝着夕阳的方向走远了。

    我没有参加各种民办初中的考试,于是初中开学的第一天,我来到了街对面——和我小学隔着条马路的初中报道了。

    听说我在的这个班是实验班,没有筛选机制而构成的,一整个班都是关系户,这是班主任来家访时说的。

    初一的教室在一楼,我来的不算早,教室里已经坐了一大半的人,我坐在了小学同学的边上。

    刚刚进来时我扫了眼教室,有不少的熟面孔,都是对面小学升上来的,六年都在同一楼层上,我基本可以判断出他们都是哪个班的。

    和同桌聊了会暑假生活,我便随意往窗外看,以防班主任突然出现没有心理准备。

    事实证明我是明智的,没有准备的情况除外。

    傅晔一路跑着,或许是担心迟到,在经过窗边之后才放慢脚步,过了几秒出现在教室门口。

    他如往常一样带着没有攻击性的笑,丝毫不见短跑冲刺后的狼狈,一路跟几个男生打招呼,然后坐在了靠窗那排。

    我隔着一个教室的距离看向他,许是被惊喜冲昏了头脑,那个瞬间,我希望他也看向我。

    那样的话,我又会怎样做呢?

    我认识他,在他认识我之前。这之后我做的一切,无非是想他和我一样,以同样的心情来认识我。

    我等待着他看向我,带着他一直以来向所有人展露的微笑,不用有其他特别,只要他看向我。

    我等到了,在很久以后。

    我想傅晔永远不会明白等待的感觉,他总是让人追赶的那一个。

    很多次我想告诉他,我是怎样以等待不可能事件的平静心情,等待着小概率事件的发生。

    怎样熟练地将期望降到最低,避免落空带来的钝痛。

    却像是对疼痛上瘾一般,告诉自己就再后一次,只一次就好。

    可永远会有下一次,疼痛上瘾的感觉难以戒断。

    我想起小时候看的王尔德童话,想要玫瑰在严冬绽放,夜莺付出了生命的代价。

    我在一厢情愿的独角戏中为自己高歌,甘之如饴。

    后来我发现自己错了。傅晔就算身处严冬,也永远属于盛夏。

    我各种未说出口的心思全都融化在他略高于我的体温里,我怕冷又讨厌空调,他就笑着拿来毯子裹紧我,再更紧的抱住我。

    我问过傅晔初中时对我印象如何,这种时候他也答不上话,像是被老师抓包没有认真听讲的好学生,略带窘迫的表情倒是难得一见。

    却也不能怪他,在初二之前,我既没有好学生的名头,又不活跃于各种活动,座位还离他很远,无奈于这个不可抗力因素,我只得另寻他路。

    整个初一我都只有一个目标,考进年级前十,好像在排名上越靠近他,我也会离他更近一些。

    不过直到初一结束,我最好的一次排名也只刚进入前二十名,而傅晔总是稳定在前三,不同于一些男生的偏科倾向,他每门课都均衡的擅长。

    初中时期想要得到关注,无外乎学习,体育和文艺得占一样,我曾以为是这样。

    所以当音乐老师问我是否愿意在元旦汇演表演四手联弹时,我没有犹豫的答应了。

    十一月下旬,我和另一位表演的同学开始在早锻时一块去练琴,有时音乐老师也会来指导。

    曲子是老师决定的舒伯特的军队进行曲,我弹的是高音部分,难度不算高,集中练了快一个月,就基本可以脱谱演奏了。

    那年的十二月异常的冷,离开了有暖空调的音乐教室,活动了半小时的手逐渐恢复冰凉。

    早锻的音乐刚结束,今天似乎格外的晚,我回到教室时一个人都没有。

    想起第一节语文课要默岳阳楼记,我打算再复习一遍,刚打开书便听到陆续靠近的脚步声。

    一抬头,正巧傅晔走了进来,穿着件连帽卫衣,手里是脱下的校服外套,跑步后的刘海有些凌乱的翘着,露出了平日里遮挡的额头。

    我多看了两眼,毫无预料的和他的目光撞上,下一秒其他人走了进来。

    我低头继续看书,心里想的却是他知道我要表演节目吗?

    以及,他不留刘海应该也会好看。

    结果一直到上课,也只复习了一句,庆历四年春。

    我不幸的发烧了,在汇演前一周。

    在家休息了三天,错过了第一次彩排后,回学校的第一天就直接进行了最终彩排。我在观众席上补着缺交的作业,还剩两个节目到我时,收拾了东西到后台准备。

    后台除了像我一样准备上台的,还有几个给大队部老师打杂的,他也在。傅晔是文艺部干事来着,我一下没想起来。

    此时应该没他需要帮忙的地方,他靠在墙边的桌子上和主持人聊天,挺热络的样子。

    对此我倒是不奇怪,他看上去就擅于社交,能够轻松掌握各种关系的远近,也确实如此。

    也许是感冒还没好全,后台又开着窗,我连打了几个喷嚏。在这没几个人的小空间里,十分倒霉的引得旁人纷纷侧目。

    不是吧,我可不想因为自己喷嚏够响被他关注。

    为了验证这个可怕的猜想,我尽量隐蔽的往他的方向确认了一眼。

    万幸,他没有看我。

    傅晔起身走到窗边,轻轻关上窗,又回去坐下了。

    他的第六感一定很准,又发现了我在看他,于是朝我笑了笑。

    我感觉一阵脸热,还没整理好心情就上台了。

    这种时候真要感谢从小被盯着练出的扎实基本功,就算有些意外情况,也不会有什么失误。

    结束了四分钟的演奏,音乐老师先是问我身体如何了,再叮嘱了些正式表演时的注意事项,告诉我到时候不用紧张,像练习的时候一样就好。

    我走下台,傅晔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过来。

    “顾铮,弹得真好,身体好些了吗?”

    他轻声问我,语气中带着我听过多次的熟稔,只是这次是对着我。

    我先道谢,又说自己已经好多了。

    他又问我弹得是什么曲子,我回答说是军队进行曲。

    我知道他应该也找不到话题和我继续聊了,就告诉他我有很多作业要补,拿了书包就先回去了,一直走到教室我才发现自己的外套搭在手上没穿。

    十二月好像也没有那么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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