娜叶莉……
牵机垂下眼眸。
从未听过的名字。
“你知道吗?你的意志,让我着迷了。你和那群只会安稳享受的灵师不一样,我很钟意你。”
突然,女人敏锐地察觉到牵机衣襟下的异物。纤长的手指探入,取出一条项链——竟是一条反射着璀璨亮光的粉色狐狸宝石。
她端详许久,才恋恋不舍地还给牵机。
……
娜叶莉是一个精明的女人,也是一个疯子。
在牵机被囚禁的期间,她对牵机爱护有加,却又时常羞辱她。
比如,她会关心牵机被她划伤的伤口,会为她上药,轻抚她的伤口,又在痛处施压,说着恐吓的话语。
“你知道吗,若我当时再用力一点,你的手臂就要断掉了哦。”
牵机扭头不说话。
娜叶莉囚禁她,控制她。牵机都看出来了。她一睁眼,看到的要么就是黑暗,要么就是娜叶莉。每天来看她的只有娜叶莉……
所以,娜叶莉以为她会臣服吗?
牵机确实被打击到了。自小被保护的小师妹、大家都宠着的小师妹、身怀绝佳天赋的剑骨奇才,生平第一次受到如此屈辱。
令她屈辱的不是疼痛,而是实力的差距。
当她的世界剩下黑暗的时候,她的内心久久不能平静,永远都有一股躁动的能量,不停地跳动。
早上,她被绑着进食;中午,她被注射不知名的药物;晚上,又被迫倾听娜叶莉嘶哑的哄骗声。
灵力无法冲破桎梏。
……
大概过了七天,娜叶莉不再来看她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留有深紫色短发的女孩,大约十五六岁。
女孩名叫断月。也许是她性格使然,又或许是群青色的瞳色太过深邃,总之,她看着像一个毫无情绪的人。
“你的基因有古怪。”断月刚打完一针,冷淡道。
牵机不说话。她也知道自己与众不同,但说得越多,暴露得也越多。
断月看着牵机的面容,叹了一口气,道:“你该向Boss屈服的。她想要一个灵师。”
牵机不懂。
娜叶莉想要灵师,为什么要这么对她!?
“之前,Boss还会对你有耐心,但今天应该不会这么温和了。”断月站起来,“Boss有一个很在意的人,而那个人即将异堕。你……大概会被强制净化他。”
她的表情逐渐同情起来。
牵机问:“那个人是谁?”
断月愣了一下,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你果然和那些灵师不同。”她收起针筒,用旁观的眼神观察牵机,“之前那些灵师,不会问这些,他们只会歇斯底里、大喊大叫——凭什么要我遭受这些!!”
她说最后一句时,脸上的肌肉诡异地挤在一起。
是嘲讽的语气。
牵机:……
“我也觉得我很无辜。”牵机冷声道,“但现在不是发泄的时候。”
她只想赶紧搞清楚这是怎么回事,然后挣脱这些镣铐。
断月阴沉沉地盯着她。
“我不能告诉你Boss的事情。”
“那,能跟我说说你的事吗?”
断月更加难以置信。
“我?”她指了指自己,“我是被拐来的,拐到这个组织,从此就在Boss手下干事。”
“被谁拐的?”
“我的父母。”断月语气冷然。
牵机:“抱歉……”
断月不屑地说道:“这也难怪,毕竟我是一个美丽的人。
“对我们而言,美丽是致命的。你的世界永远是鲜花与祝福。你们的美丽被赞颂,被小心翼翼地呵护,而我们,只能被毁灭。”
说着,她拉起了自己的衣袖。
她的手臂上布满了斑驳的花痕。有些是深褐色的,有些是鲜红鲜红的,相互交错,触目惊心。
牵机瞳孔地震,从断月的容貌再三确认她的年纪后,忍不住吞咽,嘴唇微微颤抖,想说什么,却什么都说不出。
断月很喜欢牵机的这个表情。她曾在很多灵师脸上看到这个表情。这些可恨的、令人艳羡的花朵,也会为供养她们的腐尸而哭泣吗?
未免太过虚伪。
她正要嘲讽,牵机却很快就收住表情。
断月从她脸上看到死一般的沉寂。
是绝望了吗?是这个真相毁了她的世界了吗?
突然,背后升起一阵突兀的压迫感,惊得她冒出一层冷汗。
可是背后什么都没有……
她看到了,火焰,浅蓝色的火焰,在某人漆黑的瞳孔中寂静地燃烧。
等她再用心观察时,火焰已然消失不见。
一切都是幻觉。
牵机说:“我明白了。”
她倒要感谢断月,让她从被击败的不甘中解脱出来了。
断月冷笑。
灵师是不会明白他们的痛苦的……
……
娜叶莉的脸色很难看。眼神如毒蛇一样,死死盯着牵机。
牵机能从她的眼神中读出“咬牙切齿”的神情。
“跟我来吧。”娜叶莉诡异地轻声笑道。
她抓着牵机的铁链,将她牵往别处。也是在这时,牵机才看清这片区域的全貌。
这是一栋高楼,她之前所处的位置是第二十一层。
外面的装潢十分豪华。
现在是夜晚,透过玻璃能看到至朝城市的繁华。真神奇啊,一片金黄的灯光海洋,竟然能把天空染成洋红色。
霓虹光晕温柔地越过眼睛,随着视角灵动地跳跃,仿佛是住在眼睛里的精灵。
牵机的眼神逐渐黯淡。
外面越繁华,越显得现在所处的地方黑暗。
若是平时,娜叶莉肯定为牵机介绍这个矛盾得可笑的星球,但今天,她没这个心情。
锁链有部分接触地面,摩擦发出的声音尤为刺耳。
娜叶莉和牵机却好似免疫了一样,全然不在意。
她们搭电梯来到二十五层。
这里的一切都是白色的,地面很干净。目的地是一间昏暗的房间,娜叶莉开了一盏柔和的小灯。
牵机看清了躺在床上的人——一位亚麻色短发的男人。男人面色苍白,双目紧闭,表情痛苦。
令牵机意外的是,男人周身的湮灭能量,已经暴动得随时爆炸了。
娜叶莉面无表情地抓着牵机的手,给她戴上一个筒状的装置。装置有一条长长的管道。
娜叶莉的手松开时,牵机看到自己的手臂有五道凹陷的红色指印。
牵机不知道的是,外界因她的意外而激起千层浪。
“灵师在至朝金龙街被绑。”
“灵师小姐恐遭遇不测”
大部分帖子都表示担心,人们对反抗军的仇恨愈演愈烈。
在星网不为人知的角落,有这样一群人。他们比任何人都关注失踪的灵师小姐。
他们出钱,出力,从各种渠道收集灵师遭遇不测的证据。时而是音频,时而是录像,时而是报告文学一样的文章。
要得到这些东西可不容易。他们要经常跟坏人打交道,周旋又周旋。虽然辛苦,但从没人叫苦。你以为他们很善良?其实他们乐此不疲。
他们恨灵师。
或者更进一步说。他们恨人类。
断月不知从何处进来,双手捧着一个光脑,对准了牵机。
牵机皱眉,疑惑地对着光脑上的镜头。
“亲爱的灵师小姐,你有什么要说的吗?”娜叶莉的语音异常温和。
牵机心感不妙。
“没有。”
娜叶莉:……
突然,牵机感到一阵剧痛从手部席卷全身,伴随着体内灵力的暴动,每一条经脉仿佛都要碎了一样。
她的灵力在被粗暴地抽取。
这就算了,她以前也不是没试过。最令她感到痛苦的,是这装置的极度不专业。
现在,让我们跳出牵机的视角,用众人更易理解的方法解释。
若将灵力比做电,将灵师比做电池,将这个装置比做用电器。这个用电器就是一个能效极低的用电器,几乎99.99%的电全部转化成无效的热能,逸散出去。
更要命的是,这个用电器让整个电路一会儿短路,一会儿断路;一会儿直流,一会儿交流……最直接的体现——牵机的经脉正在遭受酷刑。
她觉得自己要被废了。
没一会儿,她就表情痛苦地倒在地上,肌肉抽搐,时不时发出沙哑的呻吟。
“加大功率。”时刻关注着光脑弹幕的断月冷声道。
娜叶莉毫不犹豫地按下按钮。
牵机惨叫,四肢僵直了一瞬。
她张开嘴,大口地喘气,喉咙都是血的味道。
床上的男人脸色慢慢红润起来。牵机知道,她们在抽取她的灵力,注入到这男子身上。
在痛之余,牵机也意识到了——她的灵力能发出去。只是,需要突破手上的镣铐。之前之所以被限制,是因为她的灵力被镣铐的“迷宫”困住了,而现在能被动发出,全靠装置的抽取。
通过装置,她摸清了“迷宫”的路径。
男子醒了。
他迷茫了几分钟,橙色的眼睛对着牵机发愣。他想了整整五分钟,都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见过这个女孩。
娜叶莉静静站在一旁,观察半晌后才上前一步。
“乔纳斯。”她笑道,“很高兴,你醒了。”
乔纳斯逐渐回神。
“娜叶莉?等等,这是……”他掀开被子,活动四肢,再难以置信地看向牵机,“你净化了我?”
“乔纳斯!”娜叶莉皱眉,“不是她净化了你。是我!”
她的语气充满怒火,脑后的卷发张牙舞爪。
“是我把她抓回来的,我锁住的她!”她越来越激动,“明明是我!你却要对我的‘工具’道谢?”
“你抓来的?”乔纳斯站起来,表情难看,“你又抓灵师?要说多少遍,你就不能收手吗?”
“……我要是收手的话,”娜叶莉眼神空洞,“你现在就不是活人了。”
牵机可没功夫在乎他们的争吵。
现在是机会。她正全神贯注地,让灵力通过复杂的“迷宫”。这需要对灵力极其细微的掌控,同时需要百分百的专注。
她躺在地上,一动不动,没惹任何人起疑。
灵力的空间是高维空间,没有上下左右,它的方向无法用语言描述。牵机的额头冒出冷汗,在众多的方向中,找寻正确的路径,实属不易。
差一点……还差一点……
“你做的是错误的。”乔纳斯握紧拳头,又无力地松开。
他知道,娜叶莉是错误的。
但这不是她自愿走上的道路。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
断月见争吵愈演愈烈,正要关掉直播。可就在她按前的一瞬——
镜头所对的方向,那名倒在地上,可怜兮兮的灵师,她的双手突然闪过一道白光,随后镣铐和装置尽数破裂。
所有的一切都发生在一瞬间,以至于人们未来用0.1倍速逐帧观察,才能看到牵机手中一闪而过的剑影,以闪电的速度飞到半空,随后是一阵刺耳的玻璃碎裂的声音。
整栋楼晃了几下。
娜叶莉最先反应过来,召唤出黑刃迎上青雪剑。可这次,没有上次那么轻松了。
“铮——”
刀锋撞击发出金属声响。
娜叶莉的表情愈发难看。
玻璃碎了,窗外的风吹拂牵机的头发,丝丝凉意。
牵机呈“大”字仰躺在地上,一手操控青雪剑,一手捂着头,目光懵懵地盯着天花板。
某不可描述的直播间,所有不可描述的观众也惊得连弹幕都忘记发了。
只见镜头中的少女缓缓坐起。
她看看自己的手,再看看娜叶莉她们,最后再看向举着光脑的断月。
别说她们了,牵机自己也是懵的。
“我……突破了?”
某人瞪着大眼睛,对镜头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