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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如鸩、大或小、灾星终降世

    羲亲王洛旸走后,碎玉轩中庭大殿内便沉默下来。

    赵玉树被那位宫娥抱在怀里,送回了钦天监。

    陆衍躲在“产床”纱帐内,理了理目前的情况。

    从太后几人的交谈里可以得知,太后对秦芜茗的不满由来已久。

    这在原书中倒是略有提及,但笔墨不多。

    作为新时代的女性,每日不到四点钟起床,再向“婆婆”跪地请安这种事,秦芜茗是无论如何也做不出来的。

    而后宫中礼法繁复,气氛压抑,秦芜茗便免去了许多没有必要的繁文缛节。

    她碎玉轩内的丫鬟甚至不用向她叩首,吃饭更是拉着流朱三位丫头一起上桌。

    这在太后看来,简直是祸乱宫廷、礼法崩坏。

    另一方面,这个世界中的女子从小被礼法教条约束,只懂得三从四德,出嫁前以父兄为天,出嫁后以夫君为天,相夫教子。

    对于土生土长于这个世界里的天子洛昶来说,这样的女子不可谓不优秀,但总是缺少一些生趣。

    秦芜茗则不一样。

    她接受过现代教育,有着自己的爱好和理想。

    人间烟火,大江大河,星辰大海,万千世界……都装在了秦芜茗的眼睛里。

    洛昶从来没有见过这般有趣的女子。

    与她在一起,他倒成了那个无趣之人。

    秦芜茗的爱情,对于洛昶来说犹如精神药品,他上瘾而不自知,自知而不可自制。

    说回太后,她十四岁时便生下洛昶,那时的她,也不过是一个被意外宠幸的宫女。

    凭借唯一的儿子成为了静妃,却始终游离于正宫争夺的漩涡之外,直到她的儿子越来越出息,她也慢慢受到先皇喜爱。

    可以说,洛昶是她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依靠和支柱。

    可是,有人从她身边抢走了他,她便让她死。

    在这之后,尽职尽责的钦天监上奏无门,找到了太后,上报了天象异动、灾星降世的事,太后大惊之下,催促钦天监推算破解之法。

    按照破解之法,这灾星降世竟然还祸福相依,于是太后布下大局,召回命数中可以压制灾星的羲亲王洛旸,一举瓦解了掌控在秦芜茗手中的皇宫禁军。

    又暗中控制了宫里的太医、产婆,交代他们接生后,务必让皇后“难产”而死。

    这一切的一切,本该在暗中进行,至少不能让洛昶得知,秦芜茗的死与她这个母后有关。

    可太后没想到,秦芜茗居然请动了李万里老将军进殿勤王。

    对于老将军来说,勤王本就是分内之事,可自己这儿子和叔叔,本就是做戏一场,还不到真正兵戎相见的地步。

    于是,太后只好亲自出面,屈尊降驾这碎玉轩。

    所幸一切并没有脱离掌控,如此,也能让洛昶结结实实得个教训,谨守祖宗礼法,将来君临天下。

    美中不足,便是洛旸拂袖离去,如果皇后生女,禅位的人选还要再从一众亲王中好生计较一番,毕竟少了与先皇一母同胞的香火情,太后控制起来也颇为费心。

    现在,便只等这殿内贱妇,诞下灾星——也是大隍崛起的希望之星了!

    陆衍结合原书剧情和设定,对于眼下剧情改变后的情形,只能推断到这里。

    毕竟原书作者对于太后的这番布置可谓是惜字如金,关于钦天监的灾星奏折更是一字未提。

    陆衍撩开大床内侧的纱帐,秦芜茗的生产已经到了关键时刻。

    她银牙紧咬,一声不吭,眼神坚定而疯狂。

    先前太后众人的交谈自然全数被她听在耳中,在她全力生产的时候,她的婆婆却视她为灾星,一心要置她于死地。

    她之前的布置已经全数作废,最大的依仗李万里老将军,也已被解甲归田。

    在这生死难明的时刻,她最后的依靠,只剩下了洛昶——她的殿下。

    陆衍颇有些于心不忍——她即将摧毁这最后的依靠。

    宫变以来,洛昶的表现算得上中规中矩,直到太后出现,洛昶又变得唯唯诺诺、瞻前顾后,甚至有些窝囊。

    反观浅篱,此刻纵然深陷敌阵,眼中唯有秦芜茗一人而已。

    他只知道在他死前,她绝不会有事。

    是时候了!

    陆衍收回手,将床脚的纱帐归拢好,深吸一口气,向外侧探出头,失声惊呼道:“太医!太医!产婆……快进来!”

    梁婆婆和刘太医跪在地上,转头看着太后。

    太后挥了挥手,二人才敢起身,相继钻入了纱帐之内。

    两人刚刚在床上跪坐好,陆衍和流朱一人一把短剑便架在了他们的脖子上。

    梁婆婆惊呼一声便要大喊,却被流朱及时用布条塞住了嘴。

    这声惊呼在纱帐外听来却反而合乎情理——皇后逆天而为诞下灾星,怎么可能没有异象?

    刘太医行医半生,此刻相对镇静,毕竟在耳听了这么多宫闱秘闻之后,他深知自己早已命不由己。

    陆衍一手持剑,一手抖落一方白色手帕,那手帕上早已提前写好了话语。

    “半炷香后,禀明圣上,‘皇后娘娘难产,保大还是保小?’不许动弹。”

    刘太医看后扬了扬头,将雪白的颈部向前一探,似乎在说:“你动手吧!”

    陆衍皱了皱眉,反而放下了剑,她将手指在剑尖划了一道口子,就着血迹重新在手帕上书写起来。

    “你难逃一死,我让你活!”

    刘太医沉眉静目,仍是不为所动。

    食君之禄,忠君之事是一方面,最重要的是,他若真的“能活”,他的家人便一定会死。

    陆衍本是对刘太医为人颇有好感,他在入殿前,对于“弃大保小”的皇命表现出一些不忍,陆衍本想可以救他一命,但他却拒不配合。

    陆衍只好望向梁婆婆,只见她双眼中只有惊恐,对于手帕上的字就像没看到一样。

    陆衍拍了拍额头——她不认字。

    陆衍想了想,深深呼出一口气,她嗓子发紧,口齿有些含混,声音颤抖——这正体现了她此时此刻的心绪和状态——

    她高呼出声,声调由于紧张显得悲怆莫名:“娘娘难产了皇上!刘太医说……他说只能保一个啊皇上!”

    “救救娘娘啊……奴婢该死……请救救娘娘……娘娘晕过去了!”

    纱帐外,洛昶从长久的怅然中惊醒。

    他之前一直颓坐在大殿的地上。

    大隍国土三千里,日月皆照,江河不息。

    “皇帝,不是那么好当的哦!”

    他想起茗儿说过的一些话语。

    “如果有的选,你愿意当一个普通人家的子弟,和我一起隐居山林吗?”

    “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有所信,有所不幸。”

    “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

    “此情无计可消除,才下眉头,却上心头……”

    洛昶站起身时,已经是泪流满面。

    透过泪帘,他看到母后满是恨意的脸,他已经很久没有看到过母后笑了。

    他跌跌撞撞,蹒跚着向秦芜茗的产床走去,他只想再看她一眼。

    太后没有说话,甚至没有再看洛昶一眼。

    尽管那个多嘴哭嚎的奴婢罪该万死,却也正好再给昶儿最后一个机会。

    他若保小,便还是那个昶儿。

    母子间又能有什么过不去的仇怨?

    但昶儿若是真的昏了头——那也不济事,刘太医不会让那个贱妇活着——便只当儿子一心向佛,白鹿寺里安稳度过一生,也好过一着不慎,亡了国祚。

    陆衍看着洛昶蹒跚着缓缓靠近,心中也越发紧张起来。

    毕竟这纱帐内剑拔弩张,她与流朱只是凭了手中利器,身上一丁点功夫都没有。

    最重要的是,这里没有大隍的皇后娘娘,这是太后绝对不允许的。

    同时,陆衍也有点担忧,剧情被自己改变之后,洛昶的选择是否会有所改变。

    如果洛昶选择保大,那他与秦芜茗的关系便不会破裂,连同太后、浅篱这四方关系又会如何发展,更是充满了变数。

    如果洛昶选择保小,那秦芜茗便可认清他的渣男本性,陆衍便可按照计划,带着大家从身后的密道离开,从此与大隍了断纠葛。

    洛昶脚步虽慢,却还是来到了床前。

    他侧耳听去,只有些窸窸窣窣的声响,不再有茗儿痛苦的呻吟。

    “倚遍阑干,衹是无情绪。人何处,连天芳草,望断归来路。”

    “茗儿,你的诗才不及你风情万一,你的风情不及你德行万一,朕的德行不及你衣裙片缕。”

    “朕,是个懦夫,对不起。”

    “孤,给你磕头了!”

    陆衍看着近在咫尺的洛昶,重重磕下三个响头,心中五味杂陈。

    他还是选择了他的大隍。

    是啊,江山永固,何愁美人白头?

    太后皱着眉头,却是松了一口气。

    昶儿的话她没有一句爱听,可终究是以江山社稷为重了。

    他只是被狐狸精迷了一阵,只要那个贱妇死了,他的昶儿在文曲武曲的辅佐下,注定会是一代明君!

    想通此节,太后只觉胸中阴郁一扫而空,她站起身来,对着产床内喝道:“刘太医,还不动手?”

    “哇——哇——哇——”

    就在此时,婴儿的啼哭声响彻整个大殿。

    灾星降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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