运动会结束后就要放假了，中秋国庆今年排在了一起，放完假回来就要进行第一次月考，时间安排的很满。据说学校对今年这届新生寄予厚望，月考结束后要增加周测，一周还要写一篇作文，早晚自习也要时间增长，一时之间怨声载道。

    “不是，学校有病吧！原本六点起床就已经很艰难了，现在居然要我五点半就起来，还得先跑到这教室早读四十分钟才能去吃饭，又困又饿的。”

    “就是啊，学校又不当人了。”

    “我真是服了！”

    ……

    虽然几乎人人都在抱怨，但总有那么几个例外的，比如王知艺。她就高兴起来了，就像个学习恐怖分子一样，无比狂热。王岁安很是无语，睡觉一直作为她的第一大爱好，就这样被学校无情的抢走了，还一带而过。

    终于熬到了放假那天，所有人在最后一节课都是坐不住的，一班除外，因为上课的是“好老师”，一个身高一米五，气势两米的女人。

    在如此高压之下，班里的人都过的如坐针毡，恨不得立刻跑出学校。今天起风了，王岁安听到风声向窗外看去，落叶被风从树上吹下，落向地面，平添一股萧瑟悲凉之意。

    “那个看窗外的，去后面站着去！”郝老师的声音从讲台上传来。王岁安心里一惊，走神被抓包，扭头就和“老巫婆”四目相对，对，没错，爱起外号的王岁安给她起了个新称呼，不过，现在王岁安觉得用“老巫婆”形容她还是太温和了，应该起个更凶的。

    站到了后面就感觉所有人都遥远了，有那么一瞬间她像是回到了初中。

    初一时候自己学习成绩很好，稳稳的待在前十，也经常考进前五，但上课时候却没怎么听过讲，因为那时候同桌是杨一飞。上课聊天唱歌成语接龙，叠纸飞机，吃东西，迟到，早退，提前溜去食堂干饭，还真是没少干“坏事”，所以经常被罚站，有的时候还会跟着杨一飞一起挨打。

    不过杨一飞更惨，为了耍帅买了根哈利波特同款的魔法棒，带班上来了。在班上没炫耀上几天，就被小李飞刀看见了，给没收了，没收事儿小，但小李飞刀发现这跟棍子里面是铁的很结实，这儿事儿就大了，自此杨一飞的屁股就没过上好日子。

    但是那时候心大，总是嬉皮笑脸的，过去了也就过去了。不像现在，王岁安只想着给郝老师起个凶神恶煞的新外号，灵机一动，王岁安觉得就叫她“恶煞”吧。

    一下课恶煞就把她叫了过去，“你叫什么？”

    “王岁安。”

    “把你卷子从里面找出来。”

    王岁安看着讲台上的一堆小卷，是上回周测的卷子，第一张是王知艺的，九十三分。她找到了最后才看到自己的卷子，三十一分。

    “这就是你卷子？就这成绩上课还走神呢？一百分的小卷，就考了三十，你这才高一，就考成这样？你不如回家种花去！”恶煞把卷子甩在了她面前，扭头就走了，王岁安看着试卷，发现周围的人都在看她，她回过头来默默的把卷子收了起来回到了座位，然后收拾起书包就要走出教室。

    路过教室门口的几个女生，听到了她们的讨论声。

    “她今天又抽什么风啊！脾气这么大”。

    “不知道啊，估计是谁又惹她了拿人当出气筒呢。”

    “前几天因为自己儿子闯祸了被叫去学校，上着咱们班的课，说走就走了，回来又说咱们早自习不干事，晚自习闹腾。”

    “唉，她不高兴就要找咱们事儿。”

    “啥时候分班啊，赶紧让我走吧！”

    ……

    王岁安原本没有很难受，听完了她们的话却觉得委屈了起来。老师不该是他们口中这样的。

    出了校门，这次是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风，不大，刚刚好。王岁安决定下次开学要带手机了，带现金总是忘记放在哪。

    挤上了回家的公交车，王岁安的心就开始沉重起来，她一点也不想回家，家里太压抑了。

    敲了敲门，是王岁宁开的，她高兴的冲上来抱住她的姐姐，勉强的笑从王岁安脸上浮挤出来，王岁安为什么不喜欢她的妹妹呢？那就是因为她太闹腾了，且无法无天。

    “安安回来啦！”王母出来迎接她，“快去洗洗手吃饭吧。”王岁安为什么不喜欢她的妈妈呢？因为她妈妈先不喜欢她的。肯定是因为王源涛在家，她才装的这么亲切，像是真的一样。

    王母生她的时候大出血，差点人就没了，她一出生就不被王母喜欢，嗯……，她叫刘若云。奶奶说他们家和老刘家是邻居，刘若云出生时候特别白，像天上的云朵，她爸妈就给起了个这样的名字，她现在依然很白，一点也晒不黑，但她心挺黑的。

    王源涛正坐在饭桌旁，等着吃饭呢，看到王岁安进来了，就命令上了，“回来了就来吃饭吧，给我盛一碗米饭去。”王岁安抿起了嘴，什么也没说，就放下背包和行李箱，洗了洗手，给每个人都盛了饭。

    可惜爷爷奶奶老了，回老家了，她现在脑海里清楚的记着他们走的那几天，记着他们的模样。如果是爷爷奶奶在家，一定会很高兴的给她盛好饭，然后跟她聊学校里面的事。跟爷爷奶奶在一块的时候才更有家的味道，而不是现在没有一个人说话，只有王岁宁在菜碗里面扒拉来扒拉去的。

    吃完了饭，王岁安就回到了自己的屋子里，找到放在家里的手机，充上了电。每次待在家里，她都觉得自己的心已经死了，半点也跳不动了。

    晚上她躺在床上听着音乐，看着手机，很是惬意。外面的纷纷扰扰都与她无关，她觉得音乐就是这个世界上最美好的。

    手机消息提示音的响起，打断了她在音乐里的遨游，是杨一飞！他的头像是一个动漫人物，她并不认得，很久很久没有和他在手机上聊天了。上一次还是初二的时候。他这次是来约她出去玩的。阳光大街那边新开了一个广场，邀请她一起去看看。她刚想回复他的消息，王源涛的声音就在外面响起，“王岁安！明天跟你妈出去摆摊去，别天天在家待着！”来的可真及时。

    王岁安觉得他莫名其妙，自己明明今天刚放假，在家待了不到半天，真是无语了。“知道了！”手机上回了个“没空”，对方又发了个表情包挽救一下，王岁安直接强硬的拒绝了他然后关上了手机。

    屋子里一片漆黑，屋外亮着灯，欢闹笑声不绝于耳，王岁安听着突然就笑了，奶奶说他们怀自己的时候不打算生了，想去打胎。但奶奶想这是家里第一个小孩子，自己岁数大了，怕抱不着孙子孙女，就说自己和老伴一起带，一带就是十三年。期间王源涛除了偶尔打点钱，也没怎么来看过孩子，王母因为大出血的事情一直也不待见她，但爷爷奶奶却不要任何回报的照顾着她。几年后王岁宁出生了，他们一家三口其乐融融的。

    自己本来就是多余的，不是吗？

    王岁安躺到了床上，他们只会把自己当做工具，需要的时候才会想起来。

    王母有个小摊，卖着些小零食，在学校门口，最近放了假，就跑到了景区门口。王岁安就站在一边，拿着个袋子，看着人来人往。王母刚开始吆喝着，后来累了就把喇叭拿了出来摆在了摊上。两人谁也没有说话，谁也不想说话。

    之后的整个假期，王岁安都是这么过来的，直到最后一天，她不想帮忙了，她想出去玩，想和知艺一起玩，想和杨一飞一起玩。

    “爸，明天是假期最后一天了，我出去玩一天，后天就要开学了。”王岁安在下摊之后一到家就向王源涛提了出来。

    “你不去帮你妈摆摊去儿，你上哪玩去？”王源涛话都没听完眉就皱了起来。

    “我这几天一直在帮忙，我就想出去玩一天，我又……”这边话还没说完，王源涛就吼了起来，“你妈不摆摊你一天天吃什么，喝什么！光靠着我上个破班养你们俩吗？你这么大了，不帮着家里人多干点活，不想着学习，光想着玩，将来有什么用！就知道玩……”后来的话王岁安已经听不到了，她只听到了自己的耳鸣声，他嗓门大他有理吧。

    “我知道了。”王岁安打断了他怒气冲冲的话，回了自己屋子里，关上了门。不是一直都知道吗，提出自己的想法只会换来说教，又不是没反抗过，抱着那一点点希冀，渴望得到自由，换来的不过是一次又一次的说教，有什么用呢？

    王母佯装什么都不知道的从厨房出来，问着“怎么了”，王源涛只会是更生气的说着王岁安。俩人说着说着不知道怎么了，王源涛冲进了王岁安的房间，抬手就给了她一巴掌，时间一下就静止了，王岁安只在被打的偏头的瞬间看到了王母脸上的震惊转变成了嘲笑。

    一瞬间，王岁安全身的血液都沸腾起来了，“我又不是不给你们帮忙，我就只是想出去玩一天，怎么了？我错哪了？我上学的时候你们不是照样该工作工作，该摆摊摆摊吗？我不是你们的工具，我是人！”泪水模糊了她的眼睛，她看不清他们的身影，在她眼里看到的只是扭曲的两个黑影，像两只怪物。

    王源涛并没有因为她的叫喊有所平复，他只是再一次扬起了巴掌，王岁宁从外面冲了进来，挡在了王岁安的身前，“不要打姐姐！”

    王岁安低头看她的一瞬间眼泪从眼睛里滴落下去，落在了王岁宁的身上，她的视线一下就清晰了，但只是维持了几秒，王岁宁的身影也在她眼前模糊了。

    什么啊，你凭什么要挡在自己身前，我一边讨厌着你，讨厌你总是缠着自己，一点规矩都没有，一边又受着自己内心的谴责，想着她只是个孩子，每一次在看到她的一瞬间内心就拧巴成了一团，太煎熬了，真的太难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