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源涛看着王岁安脸上红红的巴掌印,看着自己的小女儿伸着胳膊的样子,最后走出了房间,王母皱着眉看着王岁宁,没看一眼王岁安,拉着不想走的王岁宁出了房间。
“你明天必须去给你妈帮忙去!不帮,你也别上学了!上学不就是为了以后回报父母吗?你是冷血动物吗?”王源涛出了房间又骂了一会儿也就安静了。
王岁安保持着刚才站着被打的姿势一动不动,泪水流满了整张脸,却死死咬着牙,一丝哭声也没有发出来。直到手机响了一声,她才像刚活过来一样。
知艺问她明天出去不,假期最后一天了。王岁安低头看手机的时候泪水又涌出来滴在了手机屏幕上,打湿了知艺消息。
“我有点懒,不想去,下回吧。”
第二天,王岁安又像前几天假期一样,去帮忙了。只不过整个人相比前几天更死气沉沉了。她一直都想不明白,活着是为了什么。她很想很想爷爷奶奶,好久没跟他们联系了,今晚就回去打个视频。
杨一飞在拉着爸妈走进景区门口时,看到了不远处夹在众多小摊中的王岁安,她整个人无精打采的。他立马拿出了手机问她“出去玩吗?假期最后一天了。”
“最后一天我要在家躺个够,你好好玩吧。”
杨一飞看着她的消息,又看着她的身影。那张永远带着笑的脸,怎么也笑不出来了。“咋了,哥?”杨一鸣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没看明白他在看什么。
“没事,你先带爸妈进去吧,爸妈,我渴了去买点喝的。”杨一飞直接就扭头走了,剩下三个懵懵的人,杨一鸣看着自己拎着的好几瓶饮料,默默的往身后藏了藏。
杨一飞不想戳破她的谎言,他找了个角落看着她。她回完消息,就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整个人放空的看着什么,感觉到有人来了就又扬起标准的笑脸。
杨一飞知道她妈妈不喜欢她,就像王岁安知道他的妈妈有点偏心杨一鸣一样。少年第一次知道什么叫无力,少女也是刚明白什么叫命。
杨一飞看了很长时间才走,在他心里,王岁安一直是自己最好的朋友,只是分开了一段时间,就再不复当年了。那个在初中时候扣扣搜搜的买吃的,大大方方的分零食,拿着烤肠在座位上等他回来的女孩子终究已成了只能回忆的旧照片。
晚上,王岁安坐在电动车上回了家,她看着这个忙了八天的地方,像是一生都交待在这了,只是不知道那个少年曾来看过她。
到了家,王岁安立马就给奶奶爷爷打了视频过去,接通的那一瞬间,王岁安特别想哭,想向他们抱怨吐槽,但最后出口的却是“你们过的好吗?有没有想安安,安安好想你们。”真的好想好想。
“安安,要好好吃饭,好好睡觉,过的开心快乐,重要的是健康平安就好。”奶奶还是和以前一样的唠叨着,但现在王岁安只觉得亲切。“不要跟你爸吵架,你妈也不容易,有啥事跟爷爷说,爷爷帮你骂他们!”爷爷也挤过来说了起来。
王岁安笑了,笑里含着泪水,憋到最后挂了视频,把头埋进了被子里,才任泪水打湿被子,慢慢的就睡着了。梦里有奶奶来给她盖被子,“安安睡觉别睡感冒喽,盖着点被子。”醒来后天黑乎乎的还是夜晚,自己身旁空荡荡的,没有爷爷奶奶,也没有盖被子。
王岁安直到临走前也没有和王源涛说一句话,她们若只是把她当工具,她也就照样还回去就好,把他们想象成只会吐钱的ATM机。
八天的长假,回到宿舍都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她一下扑在床上,感受着久违的放松,一整个假期紧绷的情绪在这一刻终于得到了解放,学校就是她的避难所。
开学第二天,月考就如火如荼的开始了!
前一天晚自习摆桌子打扫卫生,第二天就坐进了考场随机排的座位。
一天考下来,不出意外,王岁安没有几道能答出来的题,只能靠着语文拿点分了。考语文的时候,看到了作文题目,“什么是青春”。她洋洋洒洒写了一千字,别人写青春是在操场上挥洒汗水,在课堂上埋头苦学;她写青春是爸爸扬起的巴掌,是景区门口的小摊。
考试结束后的第三天王岁安就被语文老师叫过去了,语文老师姓陈,叫陈雪萍,是个很温柔的女老师。进办公室时,她正皱着眉看着她的作文,作文打分为二十。语文成绩是王岁安唯一稳定的学科,一直都很高,单科成绩可以稳居全校前十。
见她进来了,陈老师让她先坐到一边的凳子上,看着她的脸,慢慢开了口,“你写的是你真实发生的事吗?”见王岁安还在看着作文上的二十分,陈老师立马又说道,“你写的很好,但是传播了负面能量,题干那段话可以看出来需要写的是正面影响,你属于是跑题了。”
王岁安在那一瞬间就不喜欢写作文了,她以前最喜欢写作文了,喜欢写下身边发生的事情,记录自己的生活,然后在写作文的时候,用到作文里,如果老师能和她共鸣到,她就会超级开心。但现在她什么都不想了,她只想回到自己的座位上,麻木的一日复一日的逃离着名为家的黑洞。
“是我最近看的电影,里面的小孩子有点可怜,我就把她写进了作文里。”王岁安不好意思的笑着。
陈雪萍的眉头松了,随便聊了聊语文试卷的其他地方,就让她回去了。自此之后,王岁安的语文成绩再也没高过。
生活好像一下就失去了色彩,提不起对任何人任何事物的精神,偶尔给她带来点色彩的是知艺和杨一飞,前者沉迷于学习,和自己的学习搭子扎进了学海,后者连相遇都成了奢望,却也满怀期待着。
时间就这么一天一天过着,期间的一次放假回家,王岁安什么也没说,顺从的做着他们要求做的所有事情。
直到高一上学期的最后那个月,知艺出了事儿,王岁觉得自己失去了她最后一个朋友,如果可以称之为朋友的话。
第三次月考出成绩后,知艺觉得自己没有考好,打算中午吃完饭就要去教室里学习,她的学习搭子有点事儿就拒绝了她,她就打算自己一个人去了,没想到走的时候遇到了王岁安,就想拉着她一起去。
“你看看你现在成什么样子?科科不及格,再不学习就完了,高一正是打基础的时候,马上就要分班了。”知艺拦住她走向宿舍的步伐。
“我不想学了,我的成绩也就那样吧。”王岁安看着知艺,不理解她为什么这么拼命的学,所以她问了出来,“你为什么这么努力?”
知艺张了张嘴,没说出什么来,慢慢低了头,才娓娓道来,“我想考高分,考个好学校,挣很多钱,养活自己,养活我妈。”知艺说完,又抬起头看着王岁安继续说,“我爸出轨了,和我妈离婚了,打了场官司,我爸赢了,我妈什么也没得到。”空气一时安静下来了,只有风吹落叶的声音,被人踩在脚下,“喀嚓”“喀嚓”的碎了一地。
“算了,跟你说这些也没什么用,你不去就算了,我走了。”王知艺扭头就走了,王岁安有点想跟她一起走,但怎么也迈不开腿,她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想去还是不想去,是可怜她还是觉得无所谓。她看着她走进了教学楼慢慢转身离开了,她只能在心里为她加油,希望她学习成绩越来越好。
下午她就出事了,一下午都没来上课,月考后按成绩排座位,她和郭珊珊做了同桌,知艺在自己斜前方,隔了好几排,现在却是空荡荡的座位。
到了晚自习时候才从郭珊珊嘴里听到发生了什么。知艺中午在教室里学习本来并没有什么,其他班也有人中午在教室学习的,只是她只有一个人,然后其他班的一个男生路过,见她自己一个人,就进教室找她聊了起来。这一幕被路过的副校长看到了,以为他们在谈恋爱,狠狠地骂了一顿。前几天副校长就抓了好几个早恋的,这几天正三令五申的,他们也是赶了巧。
王岁安晚上回宿舍才看见知艺,心想恶煞一定骂她了。一进宿舍,王知艺就冲上来抱住了她。王岁安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能抱着她,听着她的哭声,不知所措。她紧紧的抱着王岁安,哭声一会儿大一会儿小,像是海面上没有靠岸的船,在海面上飘摇。
“我原本在屋里学的好好的,那个男生就进来非要跟我聊天,我说我不想跟他聊,就不搭理他,他就一直在那说,后来副校长就进来了,非说我俩是早恋,那个男生还在那笑!我在这边说什么副校长都不听,偏要让我们去找班主任。”知艺越说越激动,从最开始抱怨到后面变成了咒骂,然后成了诅咒。男生,副校长,恶煞,甚至办公室里所有的老师都成了她所厌恶的人。
明天她妈妈会过来,以后就不会住在宿舍了。宿舍里其他人回来也都来安慰她,王岁安就回到了自己的床上。
事情过的太快,王岁安来不及思索,她就离开了。一个住在上铺的室友搬到了知艺的床位。之后就要分科,重新安排班级了,还要迎接期末考试,忙忙碌碌最后再过完一个月,高一上学期就要结束了。时间推着王岁安走着,连回头看看走过的路都没有机会。
最后这个月,王岁安拥有了一个新同桌:许洋,她是一个活泼外向偶尔又内向的女孩子,王岁安很喜欢跟她一起打嘴仗,还给她起了个外号——“小羊肖恩”,天天肖恩肖恩的叫着,许洋每次都要说她,偶尔还会打她两下,却也闹得开心。
王岁安久违的感觉到自己的心是跳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