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八章此等好事儿
“可以,这里没人。谢少仙,你还用听基础符箓讲法吗?这不是玄黄门弟子入门必修的?”应心瑭问。
谢璟之坐下道:“这次开坛的都讲,是道门专攻符箓的北茅山上清派,正英天师。”
应心瑭哦了一声,这名头,一听就和玄黄门的清虚子一类,大不相同。
正英天师一身黄符同色道袍,用太极阴阳巾缠裹道髻,口中念念有词。
“符者,天地之真信;箓者,神灵之真炁。符箓者,有灵符、经符、法箓、密箓。吾派符箓,上可请神灵,下可起朽骸——”
……
下堂之后,应心瑭前往阵法殿堂,见到谢璟之同路,问:“你接下来去哪里?”
“儒门姜都讲那里。”谢璟之从道路一边,走近些说道。
“你要去听我师兄讲法啊,是喜欢书画术法,还是参悟四经五德。”
“应少仙有所不知,谢家和别家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谢家第一位真人,是灵气开脉兼才气灌顶。”
“……书香道士啊。厉害了,那岂不是灵气开脉里才识最盛的,才气灌顶里灵根最强的。”
“所以我们谢家世代虽是玄黄门道家弟子,仍要通读经史子集,熟谙琴棋书画。”
“那还有谁既能灵气开脉,又是才气灌顶啊?”
“打通一门玄窍尚且万里挑一,何况兼具两家天秉。除了谢家第一位真人,也只有一人能做到了。”
应心瑭没听谢璟之继续说是谁,看他神情似是不愿提起这个人,便也不再追问。
又听他问起:“应少仙,这边是去往阵法殿堂,莫非你是九数才气灌顶。”
“对呀。我才气灌顶也没多久。”
“阵法师,珍稀修士。”
“难道玄黄门阵法师也不多吗?”
“相对于其余大道修者,数量很少,算是旁门。自上古纪年至今,没听说过,谁通过修习阵法飞升了。”
……
两人在岔路分开走,应心瑭朝左手边道路走去,到殿堂大门口,见到进门阵法是河图九。
“简单,二八为肩,四六为足。”
她抬手解开阵门,进去一看,哇这么多人,不是说这是旁门左道嘛。
找了个犄角旮旯的地,总算还有个座位,当然没那么巧,这是熟人帮她占的座。
她一甩衣摆风仆仆坐下,问约好一起听讲法的阴阳家弟子:“百里倩,今儿这位阵法都讲是谁,这么多人来阵法殿堂。”
旁边座位少女转头嗨了一声:“你别看人多,用不了多久就走得所剩无几。”
“这是为何?”
“听不懂呗。”
“那干嘛过来?”
“你们儒门平时两耳不闻窗外事,不知道修真界多少门派都喜欢往秘境钻。”
“修习阵法,好进秘境,是吧。所以大家是来认识认识未来阵法师的?”
“没错,阵法师自有用途,喜欢往秘境寻找机缘的修者,但凡有钱的都会重金请阵法师同往。”
“竟有此等好事儿,既能赚钱,还能跟着撞机缘。”应心瑭更来劲儿了。
“所以,我们好好学吧。”百里倩双眼也刷一下亮了。
阵法都讲是玄黄门长老,一堂讲法没过半,堂下弟子陆陆续续跑得没影儿。
就算剩下来的能坚持,也是惦记先人毕生心血,指望拿到古阵法图闯秘境。
花费时光匠心钻研,不利于长生不老;耗费心血开拓创新,无益于修炼飞升。
真正为了阵法传承,继往开来的有几人?
应心瑭在讲坛角落里,听得津津有味儿,传承不传承的太遥远,先将能学的都学到手。
傍晚在学宫借阅两本阵法典籍下山,回到黄庭城阵落,应心瑭就被于清淙叫去了,进门见到周孟夏、端木嘉、向莲和隋俞都在这儿。
大概知道是为什么了……
于清淙先质问小事化大的人,语气有些快:“应师妹,你们五个倒是同心互助,一口咬定玄黄门两名弟子是自己摔进水坑的。可我还能不知道你什么样吗?在费国救灾时,你完全可以与玄黄门两人小事化了,为何动手欺负人?你打算一辈子和在里巷生存时一样,见天计较此等微末小怨。
应心瑭正想开口,就被于清淙抬手示意制止了。
于清淙放下手,这个师妹胡搅蛮缠,她先不听。
一说立马表态当下就改,回去该怎么样还怎么样。
她看向另一人:“周孟夏,救灾多日,基本御剑脚不沾地,有时被灾民拉拽一下,动手甩开言语嫌弃。你作为费国公主,以后就打算这么对待子民?”
周孟夏圆眼一睁,被于清淙严肃目光挡回去,一声哼憋回肚子里。
于清淙接着批评:“端木嘉,新一届弟子才气灌顶最早的,到现在还是得过且过。有爵位承袭就不打算长进了,有家族托底就不打算破境了?”
“向莲——”
“于师姐,要不是我最开始占了不该占的座位,应师姐就不会和那两人有过节,也就不会为了我再与她们动手,闻人公子就不会来找你,都是我的错。玄黄门和宗门不会有什么事吧?我不该来学宫,还要跟着出任务——”
于清淙听着抽抽噎噎的哭泣声,怜爱地轻叹一下。
我还什么都没说,你再反省下去,天下大乱都是你的错。
她只能看向最后一个:“隋俞,怎么在斗法场做后勤,总是打瞌睡,最近在做什么?”
隋俞一下精神了,“于师姐,我查到小说家术士和上人境界,分别叫做抄手和采诗官。我最近,每晚熬夜抄录特别喜欢看的小说集子,说不定抄着抄着就打通玄窍了啊。”
于清淙一双瑞凤眼十分疑惑,“……拿来我看看,你抄录了什么?小说家打通玄窍是这样的吗?不确定别乱抄——这都抄些什么乱七八糟的,吕洞宾三戏白牡丹,白蛇水漫金山,黄天祥八岁挑风林……”
半夜,五人还在奋笔疾书。
周孟夏气呼呼:“二十遍学宫规则啊,为什么规则这么细?这还有什么,学宫铭牌不可借与别人。难怪我想让向莲和隋俞帮我借阅典籍都不行,原来根源在这儿,这谁订立的,一点都不方便。”
“大部分是狱法山修者编纂,供那时诸子百门参考制定学宫规则。”
应心瑭解释道,这是她听贺筱说得。
端木嘉啧啧两声,“这可比吾门道德守则难通融,狱法山弟子犯了错是不是都很惨。”
隋俞打了个冷颤,捂着心口说:“听说有十八层狱法道。”
“你别说得跟十八层地狱似的啊,没那么恐怖吧。”向莲不太信。
……
当夜歇息一个时辰,应心瑭早早起来,发现报信的燕榫枢回来了。
天巧门的飞鸟传信机关法器,外形看起来和栩栩如生的真鸟一样。
应心瑭用密令打开燕榫枢肚子里的机关,得知花雪安好,小蚌妖不肯说话。
晌午听完讲法,下午她告假出去一趟,言说去看看无极门白前辈。
来到花雪落脚的地方,她摸了摸小蚌妖的脑袋,蹲下说道:“你是不是需要去有水的地方?我带你去见一位光风霁月谦和温柔的逍遥公子,他对妖没有任何偏见,他那里还有灵泉。”
化形小妖五六岁的女童模样,眼角像是扑了一层珍珠粉,亮晶晶白嫩嫩。
“我要见四大名助。”
“我就是。”应心瑭看着一脸不放心的女童。
“我不信!你那时说不救我!”
“哎呀——我也不知道你的底细啊。你若是害人的水妖,我下水岂不危险。”应心瑭没忘了,自己潜入溟海差点被海蛇缠住勒死。
花雪不耐烦了,“我还有事呢,你把她送走吧。没事儿哭唧唧的——”
她这么一说,小蚌妖又要哭了。
应心瑭无奈道:“我先带她走,你也别到处找人聊。别忘了要跟你同归于尽的蜀山道士也在淄国。”
花雪蓝黑色眼睛滴溜溜一转,弓腰过来蹭了蹭,问道:“你带一个妖是带,带两个也是带。”
“可以。”应心瑭一口答应。
公子在无极之野就和赤鱬仙子、乘黄天马、鲲鹏、蝴蝶待在一起,自不会对猫和蚌有偏见。
她接到黑蝴蝶传信,果然得到公子许可,抱上花雪,揣着蚌妖,一路飞往玄鹤岛。
岛上公子望眼欲穿。
白时寻见少女将有些干涸的小蚌妖放进灵泉,又见她对怀中橘耳白猫摸来摸去,期待问道:“心瑭,你喜不喜欢抱蛇蜴龙鱼之类的?”
“公子,那些都凉腻腻的,我喜欢抱毛茸茸的。”
一语如秋风送寒,白时寻闻言眼眸冷如冰瀑,花雪滴溜溜欣赏美人公子的蓝黑色猫眼感到一股妖气。
这股妖气似蝴蝶穿花,在她猫眼上一过,倏忽不知溜向哪里,神秘莫测不可捉摸。
陈年老妖?
花雪抬起猫爪扑了扑小鼻子,再也没闻到一丝别的妖气,但见眼前公子温柔至极,被吸引了目光,赖洋洋地看着。
应心瑭留花雪在灵气充沛的地方,与一群仙鹤濯洗妖气,交待不许抓鱼姬,便跟着白时寻进屋问他近日如何。
白时寻在躺椅上,手中把玩一把短刀,沧澜宫宫主归海朝容,告诉他可以试着用此刀削磨天魔印。
他不信,没用过。
这把刀靠近心口的时候,右手有点不受控地握刀插下去。
“公子你要做什么!”
白时寻被钳住手腕,不受控制的右手平静下来,反握住一脸惊疑之人手腕。
“把自己的心掏出来,无所思无所想,就不用再忍受折磨。”
“公子——无所思无所想,也不能直接把心挖了。你不是一直在无极门修行逍遥道?”
“还在淬元上人境,淬洗不该惦念的不能强求的,哪有那么容易?心瑭你去玩吧,我一个人待着。”
无极门逍遥道,与忎峄门君子道,各走一边。
应心瑭无能为力助白时寻参悟,只好起身离开,走到门口回头,“那公子,若有事,别拖着,叫我来。”
双扇镂刻雕饰大门,刚打开半人宽缝隙,忽而轻柔缓慢移动,严丝合缝地关上了。
应心瑭被灵压镇住,左边碎发耳侧扑过来凉凉的略急呼气,两侧腰间绕出一双修长手臂,骨秀双手优雅结印封死殿门。
“公子你——”
“心瑭,不要走,帮帮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