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宜他了

    两人说话间便来到了内堂。

    柳如意接过宫婢手中的茶,为两人各斟了一杯,见许昭欲言又止的神情,说道,“大人只管说便是。”

    许捷看了眼四周,做了个手势,将堂内的人都屏退了去。

    抿着唇,“孙萍前头举止还算……得当,直到……我提起了胡计法师的圆寂。”

    柳如意皱了皱眉,“可是衡灵寺的住持?他死了?”

    许捷点了点头,解释道,“昨日度牒已送到礼部了。说是前日的晚上的事情。”

    柳如意闻言眼皮焉得一跳,未免有些太过凑巧。

    前脚昭华长公主刚死,后脚他便随之而去,“可有什么异常?”

    许捷摇了摇头,“寺庙那边说是,自然圆寂。倒是街头传了不少风言风语,说是因胡计法师生前受了不少昭华长公主的恩惠。或是长公主突然过世,对其打击沉重,最终抑郁成结,忧伤成疾……”

    柳如意微转手中的茶盏,这传闻倒是稀奇,僧者,青灯古佛为伴,不以常人忧为忧、以常人喜为喜,故自然亦无悲无喜、无痛无忧。

    僧者可为万生忧,但若是真以恩惠多少论悲喜,未免也太离经叛道了些……这也不符佛法。

    “都是些吃饭时的闲言碎语,听听就行。”

    许捷“嗯”了一声,耸了耸肩,意味深长地望着他,“确实。不过,柳侍郎,枳句来巢,空穴来风。”

    柳如意心下一凛,不由地震惊抬起头,双眸骤然收紧,“孙萍听到胡计法师圆寂时,什么反应?”

    许捷漆黑的眼眸似有一闪而过的怯意,“他一点也不意外。”

    “许少卿都说,街头巷尾传开了。长公主府又与其如此熟络,知道这消息,也不奇怪。”

    许捷双手紧握,手掌心已渗出层薄汗,“不是,是他好像早就知道胡计法师会死。”又补充道,“在他死之前。”

    顿时,空气中的气氛逐渐变得凝固起来,时间也仿佛静止了一般,柳如意呆呆立在原地,陷入了深思当中。

    公主府内那本被烧毁的经书、孙萍的隐瞒、佛堂内的曼陀罗、胡计法师法师的圆寂……这其间似有某种微妙的联系。

    柳如意一边思索,一边指尖轻轻敲击桌面,“可还有其他线索?”

    许捷愣了下,又思索了番,才笃定地摇了摇头,“没有了!”

    一阵风吹堂而过,将一旁书案上的文书翻得唰唰作响。

    柳如意循声望去,视线落在书页翻停的那页,“好一手清秀的楷书。”

    许捷亦随之望去,不以为意道,“新来的习簿习得一手好字,那便是他写的。”又夸赞道,“你若是之前见过他的字,定能一眼瞧出……莫说我妄论,旁人或是能照猫画虎,模仿其状;但这字的神韵,莫说十分,就这一分也是难模仿得来的,毕竟字如其人,这东西可是刻在骨中的,难学难仿!”

    说到这里,柳如意“呀”了一声。

    她脑中突然想起,那日在长公主府内瞧见的《金刚经》。其上之字干脆利落,起承转合间带着种佛意。

    起初,她满腔心思想找出凶器等器具,根本就未将那本手抄经书放在心上。当时亦是随口一问,没有去深究孙萍的回答。

    现下想想,其眼神中,似有一闪而过错愕的神情,明显是想掩饰什么……果真里头藏着猫腻。

    “你这可有胡计法师抄本?”柳如意问道。

    许捷家中有一老母,百岁有余,甚是崇奉佛教,唯一雅致便是搜罗各处法师抄本。

    许捷又是个孝子,凡母命,并遵之。

    光这获得大师抄本的机缘,就让许捷的大半俸银花在了香火钱上。更不用说,这四处托人情的左右打点,更是废银钱。

    不过,还好,许捷祖上便是在京中营生,祖辈累了些积蓄,也留下了座三进大宅。

    另还有几间小食铺子有些进账,只是近些年,受互市的影响,京中开了些新铺子,专卖些胡人玩意,东西稀奇,关键是卖的价钱还不高,故许家的铺子生意也受了些影响,生意清淡了些。

    许捷笑道,“巧了,这几日刚得来本。因近日被这些事情绊着,还没来得及给阿母送去,尚在大理寺放着。”说完,便差人前去将抄本拿了过来。

    因许捷的值房同内堂隔着不远,很快那人便返了回来。

    “这便是胡计法师的抄本。”许捷使了个眼色,小厮便将抄书给柳如意递去。

    柳如意伸手接过,翻看了一下,顿时眼神一黯:果真是胡计法师的字迹。

    佛堂内的那本《金刚经》抄本,若是胡计法师所写。那么,长公主府内那婢女私藏的经书,便可以解释通了。

    只是,在昭华长公主闭关礼佛几日,昭华又在干什么呢?为何是胡计法师在佛堂里头抄经书?若是两人真的待在一处,胡计法师确有杀人时机,只是动机又是什么?

    还有,那婢女私藏那抄本,是凑巧而已,还是那婢女知道什么内情?

    柳如意思索了半响。本想再去趟长公主府,寻那婢女,自其口中套出些话来。但转念一想,孙萍已然回府,现下甚是谨慎,若被其被发现,反而弄巧成拙,便对着许捷说道,“许少卿,劳烦您,陪我去趟衡灵寺。”

    许捷愣怔了一会,应道,“好。”

    “这本抄书我也一并带上吧。”

    冬日的暖阳,日光柔和而温暖。李谬差人送的口信都早已传到沈暨白、许昭耳中。

    都察院内的一间暗室内,阴森森的,常年不透光的阴湿味夹着浓重的血腥味扑面而来。

    这是沈暨白单独审些大案子的地方,平日里落着锁,没有其吩咐,外人根本无人能进这间暗室。

    明明离着暗室门最近的地方,仅点着一盏幽暗烛火。可……中间的那座刑架旁,火光灼灼如烈阳,刺眼得很。

    刑架之上悬着一人,浑身上下已无一块完好的皮肤,一颗眼珠被挖出,嘴中的舌头也没了。仔细一看,已然没了呼吸。

    沈暨白面无表情自身上掏出一手帕,擦了擦手,“便宜他了……提前服了毒药,时辰到了,毒发身亡了。”

    许昭脸上溅了些血迹,不过早已干了,只剩下突兀的一道横贯于脸上。光影交错间,显得格外骇人,“半死士?这些人,倒是格外谨慎,怕行踪暴露被抓、严刑拷打下,将背后之人供出,竟连这死也是留了两手准备。”

    刚抓到这人时,他刚要咬碎其后槽牙内的毒药,便被许琦快手止住了,后怕其咬舌自尽,便将其舌头一块给剜了。

    只是,没想到,竟还提前服了毒。

    许昭望着门旁只能照亮寸步之地的烛火,问道,“他说,其是受太子殿下殿下指使?你说,这话几分真假?”

    沈暨白看着死士身上唯一完好的一处:一块饕餮图案。同上次其在胡平县所见到的那批死士身上的图案别无二致。

    沉默了会,冷玉般的眸子浮起一层雾,“我上次曾派人偷偷调查过。太子确实暗中有养一批死士,身上的图案也是这饕餮。”

    许昭眸中染上意外之色,问道,“难道真是太子派来的?只是他将我娘子送入京中又是为何?为了掣肘你我?”

    沈暨白垂眸思忖了会,复又抬起眸,看向许昭,此时眸中的雾气一下散了去,只见其摇了摇头,“半真半假。掣肘你我为真,幕后之人太子为假。”

    许昭好看的眸子满是疑色,“若是真正为掣肘你我,为何单将吾妻送入京中,将阿爷接入京中,不是更是直接?”

    沈暨白负手望向许昭,“别看现在阿爷退隐庙堂,无权无势。但,早年间,随着陛下起兵,踏遍闾阎,亦结交了不少权贵,人脉、威信自然也是积累了些……”随后,又是一声嗤笑,“后辈……想从他们这些眼尖的老狐狸身上耍心眼,怕是太嫩了些。将他请入京中,怕是日后其骨头都要被老狐狸啃得干干净净。控棋局者,最怕遇到这种不受控的棋子了。”

    “玲儿过来时,按理说,也会先跟阿爷说。这字虽说……模仿……”许昭所到这,顿住了。

    如今,沉下心,认真瞧信上的字,心里一阵冰凉:不能说是模仿的像,简直一模一样,就是那勾笔的小细节亦是完全复刻下来,就跟真是他写的一般。

    “模仿得……就连你也难以分辨,是吧?”沈暨白叹了口气,“能如此清楚你的习惯,怕是府中出了内奸……荆州不比京中,治安这般严明。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他们虽不敢动到祖父头上,但表弟妇一普通女子,他们难免会下手。”

    又道,“祖父如今年纪大了,无力再顾虑太多,再加上,表弟妇一介女子,虽是一家人,但男女毕竟有别,故将其送到你身边,也算是不错的选择……或是这也便是祖父让表弟妇过来的原因。”

    许昭接着问道,“那……为何你笃定这暗位不是太子殿下派来的?”

    “多此一举,圣上现下既有意让位给太子,那太子又何必多此一举,借表弟妇来掣肘我们呢?一般只有见不得光的篡位者,才需利用这些来掣肘阻止权者,为其日后夺权扫清障碍。”沈暨白淡淡道,“而且,太子……淳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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