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远仰望着她。
斑驳的树影筛下稀疏的阳光。映出姜远眼中压抑着的无力与苦涩。
怕是...他也很难吧...
甜昕略带不满地撇撇嘴，目光挪去一边：“谁要骂你了！说的我好像经常骂你一样！我敢骂你吗？我算哪根葱！”
姜远咧嘴笑了笑，脸上恢复了些往日的神采。
这些天，他过得确实压抑。父亲的病虽无大碍，可不适合再像以前一样操劳。他即便再不想接过这一摊，如今也不得不替父亲代理着。
吴强的突然到来，说明国外资本又有动作，汇林不能坐以待毙。以汇林现有的规模，即便在网络上一直火爆，也无法有大的发展。想强大到足以和外资抗衡，必须要有足够体量的生产力。
这些，他和父亲自然聊过。只是，要大刀阔斧地干，就要先解决一些沉疴旧疾。
从来，故步自封都是最容易的，改革换新都是最难的！
工人们议论纷纷的声音，姜远不是听不到！他心里也一直打鼓。
实话讲，这几天他都不敢去见唐甜昕的！害怕被她说，害怕从她眼中看到否定…
可真的同她讲完，心里突然又踏实了。
姜远盯着脚下的石砖，认真地喃语：“谢谢！”
甜昕听见了，没好气：“谢个屁！谢我什么啊！我说的你从来就没听过！还谢呢！”
姜远自语：“听！都听了的！”
比如喝酒，比如白眼狼，比如国货联盟…
晚上，徐萌应该是忙完正事了。微信发过来金主的联系方式信息。
甜昕瞅了又瞅。
闭上眼睁开，再瞅！
什么情况！
吴强！
这个名字虽然大众，可这个时间段这个地点叫吴强的也太层出不穷了点！
甜昕存了个疑惑。先在网上搜了一下这个宁达美妆。
倒是一个新成立的小品牌，注册地离临城不远。甜昕没用过，不知道这家产品怎么样。不过看包装倒都精致可爱，很能吸引小女生的注意。价格也都不贵，看了几个评论和种草，似乎很受学生党青睐。
甜昕又搜索了一下吴强。实在是太普通的名字，一搜一大堆。
手机上，吴强那个名字赫然显示在屏幕上。甜昕犹豫了几秒。
不管了，随机应变吧！
拨通了电话，嘟嘟几声之后，电话被人接起。
“hi！”
这声...有点熟...
可又不十分确定，甜昕只好回应：“喂，您好！我是主播甜心糖糖，我的经纪人说您那边想谈一下合作？”
“hi，糖糖主播，我是宁达美妆的负责人...”
电话那头声音爽朗，甜昕心里却一慌。这绝对就是那个当年做商业间谍，如今又回来把老姜总气到住院的吴强！
是同一个人！
他这个时候跟自己谈合作是要干什么？让她再充当一次间谍搞黄汇林？还是要破坏直播间？
甜昕现在还不明白，只是下意识地觉得这个人一定有什么目的！
电话那头：“糖糖主播？你在听吗？”
甜昕稳了稳心：“啊，吴总，我在的...您说...”
那头：“电话沟通是有些麻烦，这样吧，咱们明天当面聊一下？”
甜昕：“当面？不会很麻烦吗？”
那头竟传来笑声：“我就在临城，很方便的。再说，那天在医院，咱们不是打过照面了？”
他竟然还敢提！
甜昕瞳孔地震，厌弃地拿开手机，似乎屏幕里正有什么恶心人的东西。
还真是一山更比一山高啊！本来觉得自己够没脸没皮的了，这个吴强...还真是屎壳郎戴面具——臭不要脸。
他还好意思提医院！他把一个前辈气进医院，还腆着脸没事人似的来探望...汇林人人仇视他...他还挨了姜远一拳头...这个时候他居然还能留意到人群后面的唐甜昕！
心里有点膈应这人，可唐甜昕还是想知道他到底要干什么。
既然他这么直接了当，甜昕也不能装不认识了。深吸一口气，尽量语气和善：“是见过。那您定个时间！”
那头：“晚上六点，我到汇林门口接你。”
甜昕佯装轻快：“好的。那到时见。”
准备挂断，那头忽然又说：“糖糖主播，我希望咱们可以做一个单纯不被人打扰的交谈，所以，我希望届时，您自己出席可以吗？”
这个吴强是怕找她这事被汇林的人，尤其是姜远知道呗！
看来姜远这一拳多少还是有些威慑力的！
甜昕：“那当然，我经纪人出国了，不在临城，明天当然是我自己去。”
那头：“好的！我明天准时到。”
甜昕呵呵：“好的，再见！”
挂了电话，甜昕一秒暴走！手边要是有个板砖，她恨不得抄起来，顺着网线，呼到那个吴强脸上！
这种装腔作势的谈话实在是让人抓狂。她素来喜欢直来直去，最讨厌这种虚以委蛇。所以一些谈判扯皮，她都推给徐萌。
也得亏徐萌常年混迹职场，对付这种虚情假意明争暗斗手到擒来。要是让她自己去谈，不知道要炮轰了多少甲方！
可是这次，她没法推给徐萌。这个吴强就是冲着她唐甜昕来的！
不管你有多烦心，太阳都在第二天照常升起。
甜昕没精打采地下楼，走到二楼的时候，刚好和准备下楼的姜远碰上了。
甜昕有气无力地扬扬下巴，算是打了个招呼。
姜远倒是神清气爽：“巧啊？”
甜昕：“是啊！真巧！”
姜远：“怎么情绪不高？没休息好？”
甜昕随口嗯了一声。
姜远又问：“有事？”
甜昕抬起眼皮瞧了他一眼，迟疑了一下，最后摇摇头。
姜远有些空落落的，却也不勉强，只说：“你要累了，今天就休息吧！”
甜昕又摇摇头：“休息没有用！哎？你前些天心里不痛快，都干什么啊？”
姜远有些尴尬，支支吾吾：“不…不干什么…一个人待着呗…”
甜昕：“我不行！我得发泄出来！”
姜远：“你怎么发泄啊？”
甜昕舒了口气：“…找人吵架！”
姜远看着唐甜昕扫过来的小眼神，惊恐地躲远几步。他可吵不过，不光吵不过，就唐甜昕脾气一上来那惊声尖叫的分贝，他也受不了！
甜昕朝他摆摆手，大赦了他：“不跟你吵！你实力太弱！根本不够跟我对线的！”
视线转了一圈。找谁呢？
汇林厂里的人都对她不错…找谁合适呢…
甜昕黑眼珠滴溜一转，有了！虽然不如面对面吵架解气，不过聊胜于无吧！
甜昕在车间找了个安静的角落，开了笔记本，找到一家搬运自己视频的店铺，一个电话打了过去。
“你们的视频哪来的？啊！别以为把我脸截下去别人就看不出来！”
“少废话！”
“放你&#*的屁！”
…
甜昕叽里呱啦，直骂得对面下架了商品注销了店铺...
摁断电话，甜昕回过头。
姜远还在身后。
甜昕问：“你怎么还没走？”
姜远抱着肩注视着她，眼中闪烁着...惊恐？
姜远：“你...骂完了？”
“骂完了！”
“痛快了？”
甜昕摇摇手，面露遗憾：“电话吵架不痛快！还是得面对面吵！你得眼睁睁地看着对面的人被你骂得狗血淋头目瞪口呆脸色青紫，又丝毫没有还手之类...哇塞，那才有成就感！”
话音刚落，甜昕的眼神又飘了过去，姜远自觉回避！他得感谢唐甜昕，人家之前对他还是很客气的！
甜昕胳膊肘怼了下姜远：“哎？你怎么还没走？”
姜远：“我去哪？”
甜昕：“你前几天天天神龙见首不见尾，一头扎在东仓库，怎么今天不用去了？”
姜远摸摸鼻子：“我又不是只忙那一件事，日常生产不也得看看...”
“那正好！直播间你也看着点吧，我有点事，晚上要出去一趟。”
“哦！”
“哦？”他竟然...都不追问...“你都不问问我去干什么吗？”
“我有资格要求你汇报行踪吗？”
切！算他有自知之明！
甜昕撇撇嘴，摆摆手转身要走，
姜远哎了一声，又把人叫住：
“需要我送你吗？”
甜昕眯着眼睛笑的灿然：“不用！我，有人来接！”
姜远点头，垂下的眼睫挡住了他的神色：“那就好！”
不知为什么，甜昕总觉得今天的姜远，有些，欲言又止。似乎有话想说没有说，要说又不说。
可自己呢，不也是有话没法说吗？
想了想，甜昕：“你今天都在厂子里，不出门的，对吧？”
“对！”回答斩钉截铁。
“那就好！”
甜昕不再理会这些有的没的情绪。甩着手臂迈着大步走了。
身后的姜远看着那个倩影，表情肃穆。
傍晚，甜昕刻意躲着厂里的人，走出大门不远，就看到了路边停着一辆低调的保时捷。
甜昕上车后，车子发动。
不多时，在市区一栋装修奢华的餐厅外停下了。
吴强衣冠楚楚，边贴心地帮甜昕开门，边介绍：“临城地方小，这是这里还算可以的一间餐厅。海鲜料理还算能吃！等有机会，唐小姐去到我们总部，我请您吃个正宗的！”
大门推开，流光溢彩的水晶吊灯晃得甜昕一阵目眩。
这…好像是…姜远之前提过的那家临城最贵的料理店吧！
甜昕呵呵…
姜远要请她吃没吃成功，倒是先和他的对家吃上了…
漂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