偶遇

    “阿兄,咱们这便去萧家领赏赐吧。”

    李星遥听见了外头的马蹄声,自是也听见了马上巡街使高呼的“请李小郎君和李小娘子速去萧仆射府上领赏”。

    知道对方是在找自己和赵端午,她心中大石头落下。

    虽说李渊也给了赏赐这事,实在叫她意外。可不要白不要,粮食本就是她现在急需的。因此知道赏赐已经发到萧家后,她便同赵端午说了。

    赵端午却心中犯难。

    不是他不想把那赏赐拿回来,而是,拿赏赐就意味着,他还得再去一次萧家。虽然萧家于他而言,轻车熟路,可此一时彼一时。上回去的是萧家田庄,这次要去的,却是开化坊的萧府。

    再者,上回送曲辕犁时,他已经找了肚子疼的借口,这次,又找什么呢?

    暗暗掐了自己一把,正想着,干脆老戏重演,继续假装自己肚子疼。可刚捂着肚子,就见李星遥担忧的目光看了过来。

    他心猛地一跳。突然反应过来,米和粟都很重,阿遥一个人拿不动。纵然他今天不去,明天也得去。

    若是不想劳动萧家人把东西送来通济坊,他便只能,自己去拿。

    纠结了一番,便决定,自己去拿。到了萧家,再随机应变。

    “阿兄,你刚才可是肚子又疼了?”

    李星遥还记得刚才他捂着肚子面色难看,便想说,拿赏赐的事不急,明天再去。

    赵端午忙站直了身子,道:“不是,我刚才只是在想,也不知,圣人给了我们多少赏赐,我们只推着一辆牛车去,也不知,拉不拉得下。”

    这话……

    李星遥不好接口,因为她也不知道,李渊到底给了多少赏赐。

    拜通济坊实在闭塞所赐,从昨日到今日,她也不过是从李愿娘和方才巡街使的嘴里听说了赏赐之事。

    “阿兄,咱们快些走吧,再晚,一会回来,坊门都关了。”

    她不得不提醒赵端午。

    上次送曲辕犁,虽说送去的是萧家田庄,可她也听人说了,萧瑀住在城北的开化坊。开化坊,离此处远着呢,一来一回,要些时间。

    若是再不出发,晚了进不了坊门,就完了。

    赵端午知她所想,不好多说,只得应了。

    二人出通济坊,一路往西,过安德、安义两坊,便到了朱雀大街。刚拐了一个弯,正欲顺着朱雀大街一路往北,忽然,李星遥的目光顿住了。

    她看向前方正朝着她和赵端午而来的萧义明,惊讶道:“萧家阿兄?”

    赵端午眼皮子一跳。

    急忙抬头朝前面看去,这才看到,萧义明那货正坐在一头驴上,喜笑颜开地朝着他二人走来。

    “赵端午,阿遥妹妹,你们是去拉赏赐的吗?”

    萧义明的样子,好像那得了李渊赏赐的人是他一样。他还给赵端午暗中使了一个眼色,而后道:“知道你们有需要,这不,我来给你们送驴了。”

    “驴?”

    赵端午盯着那驴,而后,笑了。

    他在心中暗道,萧大头啊萧大头,你果然有情有义。这不,瞌睡来了送枕头。刚才他还在心里嘀咕,那些米和粟,该怎么拉回来。

    毕竟开化坊离通济坊实在太远。

    萧义明知他心中所想,亦知他难,专程赶在他到萧家之前,给他送了驴来。

    有了驴,便不愁拉不动赏赐,也不愁,会让旁人知道自家住在哪了。

    他也给萧义明投去一个感激不尽的眼神。

    萧义明心中舒坦,正想像平日一样,逗一逗李星遥,却听得:“萧家阿兄怎知,今日我和阿兄要去萧家领赏?”

    “我。”

    萧义明心中一紧,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他一心只想着帮忙,却忘了,阿遥妹妹并不知道,自己知道曲辕犁是她和赵端午造出来的。毕竟,自己先前去通济坊时,并没看到那犁。而巡街使找人时,只说,李小郎君和李小娘子。

    若是先入为主,按照错误认知,李小郎君和李小娘子,应是姓李的兄妹两个。

    而赵端午,显然姓赵。

    他绞尽脑汁,赶紧看向赵端午,胡编乱造:“你阿兄跟我说了啊。”

    又对着赵端午扬了扬下巴,“不信,你问你阿兄。”

    “是我同他说的。”

    赵端午一口应了,在心中暗道阿遥果然细心,他没好意思地笑了笑,道:“阿遥不会怪我嘴快吧?”

    “不会。”

    李星遥也笑了,道:“萧家阿兄不是外人,我方才只是觉得奇怪,萧家阿兄竟来的这般巧。”

    “是吗?”

    萧义明跟着笑,实际背上出了一层汗。

    怕再说下去暴露的更多,忙道:“驴,我就先借给你们了,等你们用完了,想什么时候还,就什么时候还。若是懒得还,就不用还了。萧家,我就不跟着去了,我阿耶今日心情好,允了我去西市瞎买,我得抓紧时间,往西市去了。”

    李星遥便对着他道了谢。

    眼见着他折返往西市去了,她收回视线,看着那驴,眼睛眨了眨。

    “阿兄,买这样一头驴,要多少钱?”

    赵端午正在把驴往车上套,一边套,一边回道:“约莫五贯。”

    五贯。

    李星遥瞬间泄了气。

    别说五贯了,她现在,身上连一个子儿都没有。

    便暂时打消心中对拥有一头驴的向往。

    有了驴,至萧家的速度便快了许多。可刚被人引着进了萧家的门,赵端午肚子又疼了。没办法,李星遥只得先去见萧瑀。

    见了萧瑀,客套了一回,萧瑀便命人将李渊赏赐的东西装在了他们带来的驴车上。

    说来也巧,东西刚装好,赵端午的肚子就好了。

    他架着驴车带着李星遥又往通济坊赶,因来时车上轻,回时除了他兄妹二人,还多了一袋米,十袋粟,十袋麦。至于那半亩胡麻,却在城外萧家田庄的边上。

    赵端午一边赶驴一边没忍住念叨:“没想到,有生之年,我们也能吃上米了。虽然只有一袋,但,聊胜于无。阿遥,是你的功劳,不,这一车东西,都是你的功劳。”

    “阿兄。”

    李星遥听笑了,她不知赵端午那句“只有一袋”里面满含着对李渊抠门的怨念,只当他,平日里糜子吃惯了,乍然得了米,心中感慨甚多。

    说起来,上辈子,她也是不缺米面的。可穿来此处,条件有限,到现在,她还没吃过一口米呢。

    “会好的。”

    她安慰赵端午。

    又说:“会更好的。”

    刚穿来时,日常吃的,是糜子,是葵菜。可后来,她把曲辕犁献给了萧瑀,她便有了粟和麦。而今,她还有了米,有了胡麻。

    一切都在变好,日后,一切都会变得更好。

    “嗯。”

    赵端午重重点头,心中正盘算,今晚就蒸米饭,再拔几根葵菜叶子,做葵叶汤!

    不,“我一会再去土门塘打几尾鱼,今晚做鱼羹和鲙丝。”

    “好。”

    李星遥笑着应了。

    二人正欲拐过弯,朝着安义坊外街道而去,前方忽然响起一阵马蹄声,而后,一伙人横冲直撞,往前边而来。

    霎时间,灰尘漫天。

    赵端午慌忙赶着驴避让一边。待看清那伙人的模样,他气了个倒仰。

    “秃驴!”

    他口吐“芬芳”。

    李星遥吓了一跳,慌忙捂着口鼻,又听他口称秃驴,下意识忙往旁边看。待看到旁边并无人经过,方松了一口气。

    “他们是……和尚?”

    她问赵端午,心中却奇怪,并未见对方剃头发,戴佛珠,着僧衣。

    “他们是胜业寺的硙户。”

    赵端午心中不快。

    胜业寺的人,一向嚣张跋扈,跟对方因水硙之事你来我往了好几个回合,他对对方的行事作风和无耻嘴脸再熟悉不过。

    冤家路窄,没想到,在这里也能遇到这些人。

    见李星遥头上被刚才马蹄扬起的灰尘盖住了,他在心里记了一笔。又使唤着驴继续往前走,走了没几步,却听得:“阿兄,胜业寺和平阳公主之争,便是为了水硙,那,胜业寺的油,都是自己磨的吗?”

    赵端午手上动作一顿。

    待听清后面的话,方缓缓松了一口气。

    他道:“胜业寺名动长安,上香之人,络绎不绝。香油,灯油,需求自是极大的。因平阳公主的地,位置好,他们才将主意打到了平阳公主头上。”

    “自古利益动人心,原来连寺庙也不能免俗。”

    李星遥了然,没忍住感慨了一句。

    想到,唐朝大兴佛寺,如今已见端倪。一个胜业寺,竟和平阳公主这样的权贵打起了擂台。也无怪,之后寺庙如雨后春笋一般冒出来。

    寺庙多,就意味着,用油需求大。

    眼下,普通压榨法已经无法满足寺庙用油了。她得加把劲,赶紧把榨油机搞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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