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章

    “秋池,立刻找人把他抬去偏院医舍,先止血保命。”

    温禾沉声开口,话语冷静果断,丝毫不像一个养在深闺,没尽力过风雨的姑娘。

    秋池惊魂未定,闻言赶紧应下。几名婢仆合力将护卫抬走,她却忍不住看向小姐:“小姐,那真的是山匪?”

    “他出发前我吩咐他回府通报,不该有人知他来路。”温禾眼神沉了几分,“箭术干净利落,毫无犹豫,是在警告我。”

    “那……山匪要来了吗?”秋池面色发白,声音发颤。

    “未必。”温禾顿了顿,语气放缓:“这里是梵音寺,有皇室的人在寺中,动手的人未必会挑这个时机。况且僧人多半会些功夫,寺中并非全然无力之地。只要不慌,我们还有时间。”

    她说完,已转身疾步往后院而去。

    她必须先去找母亲。

    温母正在净室中歇息,一听见温禾匆匆而至,正想责怪几句,话未出口便被温禾打断。

    “娘,寺外来了一只山中歹人,我派出去的护卫被袭。”

    温母脸色一变:“什么?那我们——”

    “我已安排人送他去救治。”温禾按住她的手,柔声道,“山匪暂未行动,我怀疑他们此来另有目的。只为防万一,娘您先别出房门,静候安排,我会去找住持和尚共商应对之策。”

    温母虽满腹担忧,却被她安抚得无话可说,只得紧紧握住她的手:“你千万莫乱来,一切小心为上。”

    温禾点头,转身离去。

    她必须在真正动手之前,提前布防。

    住持听闻消息后脸色微沉,却并未惊慌。

    “善哉,贫僧先前确实察觉后山有人行迹鬼祟,只未出手。女施主言之有理,此番歹人行踪不明,且贵客尚在,确需谨慎行事。”

    “我愿协助寺中安排防备。”温禾躬身一礼,“也请住持在紧要时刻,让僧人引众施主藏入偏殿,避乱避祸。”

    “女施主心志沉稳,贵府育人果然不凡。”住持合掌一礼,神情肃穆,“此事还请交由贫僧处理,寺中自会安排应对之策。”

    温禾点头谢过,转身欲走,忽而脚步顿住。

    这是个机会。

    一个可以让她彻底“从这个世界上消失”的机会。

    她目光微冷,神情瞬间沉了下去。

    若能借山匪之乱假死脱身,从此以另一个身份追查真相,远胜如今继续被动周旋。她必须断掉所有联系,否则敌人早晚会再次找上门。

    她心中已有计较,强压心念,神色不动地回了母亲房中。

    温母问她:“如何?”

    “已说妥。”温禾温声答道,“寺中会布防,暂时无事。娘不必担心,我们先安下心来用些饭。”

    黄昏时分,寺内斋饭清淡寡味,但温禾却吃得很认真。

    她眼神温柔地望着母亲,为她布菜递碗,说笑如常,仿佛眼前这顿饭只是寻常的母女团聚。

    可她心中却在盘算着如何动身离开,如何布下假死之局,如何留下一切线索与交代。

    饭后,温母说想去后院佛堂静坐,她便借口困倦,先回房休息。

    她悄悄翻出随身所携的笔墨,提笔写下一封短信,字迹清清浅浅,却如同一记重锤,落在纸面之上:

    【父亲亲启:

    女儿不孝,生于乱世,负您厚望。此番得以重来一世,实为天命垂怜。

    前生我死于一桩局中,今生方得知线索,凶手极可能是京中权贵之人。

    为免再连累家人,女儿决定就此离开,以死示众,暗中查明真相。

    若日后能破局回归,盼仍能得膝前奉茶一盏。

    —— 禾姐儿叩上】

    她将信密封,卷起,用发带缠好,藏入衣物夹层,只待明日托人转交。

    这封信不长,但字字句句,都是她今生的决断。

    夜色渐沉,寺中灯火渐次熄灭,只有佛殿与偏院尚有零星灯光点缀。

    温禾一直陪着母亲,在她床边讲了一些小时候的趣事,还念了一段《心经》,直到温母沉沉睡去。

    这一夜,她格外沉稳,不敢让母亲看出任何异样。

    直到更鼓三下,寺中忽传来一声惊喝——

    “后山有人闯入!”

    温禾猛然睁眼,与秋池对视一眼,彼此心照不宣。

    “秋池,扶娘起身。”

    “是。”

    外头有僧人敲木鱼召集施主避入偏殿,她带着母亲与侍女随众而行,走至佛堂偏后的一处秘道,由两名僧人引入藏经楼地道。

    温禾回头望了一眼安置下来的母亲。

    “娘,您与秋池留在此处,我去前殿看看情况。”

    温母惊惧道:“你一个人怎行?”

    “娘莫怕,我只是去打探,寺中安全。”她握住母亲的手,轻声道,“若一时不见我,也不要担心。”

    她再三交代,待母亲情绪稍稳,才转身离去。

    但她并未真的前往前殿,而是绕道通往寺后崖边的杂物阁,那里有一条山道,也是她今日攀高系带时,意外瞧见的

    她计划从那里离开,留下披血衣物与发簪,制造“失踪或落崖”的假象。

    谁料刚转过回廊转角,便与一人猝然撞个正着。

    那是一位灰衣僧人,身形挺拔,眉眼深沉,衣袍虽整洁,却带着难以遮掩的风尘气。

    他站在昏黄灯影之外,面容一半掩在阴影中,神情警觉,眸光凌厉而冷淡,与寺中那群清净慈和的僧人气质截然不同。

    温禾脚步一顿,眉心微皱。

    “师父可是在巡寺?”

    僧人亦是一顿,目光落在她身上,神色一闪而过的审视之意——却掩饰得极快。

    “方才听得动静,过来看看。”他说得平静,声音低哑,语调中隐约带着些许微妙的腔调。

    温禾闻言未疑,心中却警铃微动。

    这人眼神太利,神情太冷,倒像是披着僧衣的狼,而非真正佛门中人。

    “打扰了。”她语气恭谨,侧身欲避让离开。走远前,她回头看了那僧人一眼,只觉那张脸不算特别,却莫名有种熟悉感,像是在哪里瞥过。

    而那僧人也微偏过头来,眼神深处一丝停顿,但终究没说什么,只轻轻点头。

    温禾没再停留,快步离开,身影融入夜色。

    她摇摇头,将这段奇怪的感知压下,加快脚步,奔向山后的断崖。

    温禾将伪装好的血衣挂在断崖藤枝之上,发簪也折成两段,掩在山道乱石之间。她自负这些细节足够混淆视线,到时候只要寺中传来“山匪夜袭,温家嫡女失踪”的消息,父亲定会带兵围剿周边。届时,不管“尸身未现”还是“血迹成证”,她都能名正言顺地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假死完成。

    她不敢多停,顺着山后小径疾步下山。脚步虽快,却不显慌乱——这条路,她前世逃亡时走过,甚至记得哪处树根会绊脚,哪处石阶最滑。

    她乔装的衣衫贴身、干净,双袖宽大而掩腕,头发束起,以粗麻布巾绕额,脸上用灰粉轻扫两层,显得面色苍白。整个人看上去像个体弱病书生,连气息都调得微喘。

    她早就为此练过。

    不是为了骗人,而是为了活命。

    可惜还没出林道,就远远听到前方有马蹄声。

    她骤然停下。

    前方树影下,几道黑影闪过,低声交谈中夹着些粗鄙笑声。她心中一紧,往旁一滚,藏进灌木堆中。

    果然,是山匪。

    为首那人背刀跨弓,眉眼横戾,衣甲尚未褪尽战意,显然是方才那支袭寺之匪中的一支小队。

    温禾屏住呼吸,缓缓挪身,想再藏得更隐秘些——

    枝叶“啪”地一声被踩断。

    “谁!”有人喝道。

    她心头一沉,知道再藏也无用。

    于是下一刻,她换上一副惊慌失措的模样,从灌木堆里踉跄爬出,双手举起,声线细微发颤:“诸位壮士莫动手,我……我不是寺里的人,我是来投奔的。”

    “投奔?”几人愣了下,“这是什么时候,还有人往山里跑?”

    她咽了口唾沫,眼睛滴溜溜一转:“我听说……大当家神勇盖世,是当今天下难得的豪杰,我仰慕久矣,今夜闻风而来,只求一见。”

    为首那人狐疑:“你谁?”

    温禾抿唇,恭恭敬敬道:“小生姓诸葛,单名一瑜,早年随师父在山中修行研兵法,近来世乱,思求一明主以展所学,山下村民皆言贵寨主有王者之姿,故冒昧入山求投。”

    “诸葛?”那人眉梢一挑,啐了一口,“还诸葛亮咧,吹得不怕风闪了舌头。”

    “我不敢比前贤。”温禾低头,姿态谦卑,“只求一见,成不成再请寨主定夺。”

    山匪们面面相觑,有人笑了:“看这小白脸病恹恹的,能掀什么风浪?”

    “要不杀了?免得是探子。”

    “别!”一个沉稳些的汉子开口,“咱们刚退回山里,动静太大不妙。他要真是个谋士,大当家或许用得上,带回去再说。”

    于是几人商议一番,用麻绳将温禾的手反绑,却没太用力,显然还在观望。

    温禾任由他们牵着,心底松了口气。

    暂时保住性命,就还有余地翻盘。

    山路颠簸,天快亮时才入山寨。

    她一路被押至前厅,黑压压的匪众围看,气氛压抑而凝滞。她神色从容,将“病弱文士”一角演得滴水不漏,低眉顺眼、语气谦恭。

    大当家终于出现——

    比她前世记忆中更年轻些,眼里却多了几分暴戾。

    “你说你是谋士?”

    “正是。”她弯腰行礼,“草民诸葛瑜,虽无大才,但熟读兵书,略通布阵。”

    大当家一边看她,一边冷笑:“你怎知本座在此?”

    温禾神色不变:“昨夜山下村民言贵寨退兵入山,草民即刻前来追随。”

    “你追得挺快。”大当家冷哼。

    “草民未曾远离,山中有我师所筑草庐,我在其间观势读书,方才闻变。”

    大当家沉吟,像是在思索,又像是在试探。

    “你既说自己通兵法,那我问你,三寨围战,若敌兵强我弱,你如何破之?”

    温禾抬眼,眸光淡定。

    “假若三寨兵强而心不齐,便以分其势、扰其心为上。宜先假降一方,诱其自裂,再以暗策令其自乱,自可一破三。”

    一句话落,厅中一片哗然。

    有人低声道:“这小子……说得倒像回事。”

    大当家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忽然“哼”了一声:“带下去,先关几日。”

    “是。”

    她被押往偏屋,木门一关,黑暗顿起。

    她知道,她成功留在了局里。

    但她也知道,大当家没信她,只是将她当成可用之人,仍在试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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