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厚的窒息感，喘不过气。

    眼前发着黑，意识好像橡皮泥一样被捏成一团用力挤压，感觉又回到了当初被那些奇怪恶意勒住脖子的时候。

    你醒来的时间点是午夜，外头是昏沉沉的暗色，通过透明色玻璃也不太看清有几颗星星在夜空中闪烁，这种寂静到极致的环境带给你一种奇特的安全感。

    用力把埋在浓厚睡意里的意识拔出，你扶着发昏的脑袋轻轻拍了拍，把它尽可能唤醒。

    你记得自己当时突然昏过去了、但现在一瞬间也对后来发生了什么事情全无印象，往左边动动脑袋也只看到还趴在床边睡着的降谷零，大概今天晚上应该是他在守夜吧。

    总觉得让一个小孩子守着你不太好……

    而且现在是几点了？

    生锈的四肢不听你的使唤，慢慢抬手的时候，酸痛感不经意让你倒吸一口凉气，发出的声响并不太大，但已经足够惊醒趴在床边睡不安稳的降谷零了。

    他缓缓抬起头用力眨了眨眼，和你对视上时整个人突然清醒过来，蹦跳起身，想凑上来抱你却又想到你刚醒来还虚弱着的身体，便停在半途中。

    你好笑的看着他的动作，主动凑近抱住他，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

    “你终于醒了！”

    金发幼崽皱着眉，眼眶里倔强的憋着圆滚滚的泪珠不让它掉下，杵着一张委屈的脸就这样看你。

    ……看他的表情，不知道的以为是你欺负他了呢。你戳戳他的脸颊，无奈地回道：“是哦，当睡美人当太久了会落枕的，以防万一还是早点醒来的好啦。”

    “你老是开这种玩笑。”

    他扯开你的手扯到一半，突然想到什么，跳起来往门外跑去，一边小跑一边回头和你说道：“……你老实待着不许下床！我去和田中阿姨说一声！”

    “遵命降谷大人~”

    老躺着也不好，活动了一下筋骨坐了起来，刚想伸手从床头去够水杯时发现病房的门被开了一条小缝。你停下动作盯着门缝半天，门才被慢慢推开。

    诸伏景光杵在门后的阴影里，手里拿着保温杯站在门口。他也没讲话，就这么盯着你。

    ……盯了半天你眼睛都快跟他对视累了，只得心里感叹一声，那一个哄到一半就急匆匆的跑了，结果这又来一个。

    伸出手朝着诸伏景光招了招，才见他一步步磨蹭像乌龟一样挪了过来坐在病床边。看着他坐在床尾巴那么点地方，毫不客气的拽住他衣角把他往你这边拉着靠近些，扯到能老老实实能让你靠着的距离才罢手。

    他还是一言不发。

    在你陷入沉睡的时候他曾窝在转角的椅子上，听着病房门口医生与其他大人们的交谈。

    “那孩子送过来的时候状态并不是很好。”

    冷风顺着走廊尽头半开的玻璃窗灌进来，声音裹挟着病历纸的翻页声传到他耳边，诸伏景光把脸埋进膝盖间。

    那位穿着白色医生服的人说道：“这么小的年纪经历这个可怕的事情，说不定会留下什么阴影，希望孩子的心理承受能力好一些吧，唉……”

    他能想象出医生翻动病例时皱起的眉头，就像以前在医院时看到过的那样。

    其他人在医生的周围也随之附和道，“怎么能让还生着病的孩子出门呢，他们家大人可真不负责，发烧吹着风还被挟持受到伤害，也不知道醒过来后会怎么样。”

    ……你们两人偷偷隐瞒的事情甚至还要害的田中阿姨也被谴责，他把脸更深地埋进臂弯。

    ——当刀架在你的脖子上的时候，当锋利的刀刃划开你的皮肤流下鲜红血液的时候。

    诸伏景光仿佛又透过格窗看到当时的那个人。

    那些粘稠的、黑漆漆的情绪如同泡沫一般从深不见底的漆黑海底咕咚咕咚接连不断地冒出来，像蔓藤一般缠绕着他，一寸一缕地渗透进大脑沟壑里，把他的思绪全都搅乱。

    那些糟糕的、令人厌烦的，他再也不想见到的东西——

    “你刚刚站门口干嘛呢！”

    瞧见诸伏从刚刚就开始看着你发呆，你不禁伸手怼到他面前晃了晃，故意让旁边的金属护栏发出夸张的震颤声，见他终于回过神来才放下手，“要看望我的话也不用站在门口吧，里头又不是很挤。”

    成功被打断了思绪的诸伏景光看你和平时没什么两样的表现稍微放心了一点，塞了靠垫在你背后、把病床的床头摇起让你能放松地靠在软垫上。

    “……有没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

    沉默小孩终于开口，说话时的语气都十分小心翼翼。

    “你看完全没、咳，嗯、问题的啦！”

    自信满满的你拿着手对着胸口一锤，没想到自己没把握好力道，话音未落就被自己不轻的重击让你咳出声差点没说完话，你面不改色的撑住，顺势把痛呼扭曲成微笑，把呛出的咳嗽声混着疼痛咽回腹腔，发誓决不能让诸伏看出不对。

    “……真的吗？”

    幼崽伸出手把保温杯打开，倒了杯温水递给你。

    “当然！我现在好的能当场给你表演一个胸口碎大石！”

    接过水杯一口闷，你信誓旦旦的补充，看他脸上担忧的神色散去了些。顺着他的目光又注意到自己的脖子上早就被围了一圈的白色绷带，转了转脑袋没发觉有特别疼痛的感觉，拍拍他的肩膀安慰道，“这个也没问题的啦！”

    “……嗯。”

    小孩估计对你那哪哪都说没问题的回答也不是很满意，慢吞吞的、看起来好像很敷衍的回了你个单字。

    接下来就是蔓延的沉默。

    嘶……完全不知道怎么哄啊、躺病床的到底是你还是他啊。

    你正不知如何安慰他的时候，门口从远到近的动静替你解了围——走廊尽头传来推车轮子的滚动声，还有器械车上金属器具碰撞发出的动静。

    大致是降谷零带着田中阿姨和医生过来了。

    果然门口第一个探头的是一个金发脑袋。在医院走廊不能跑动的规矩让他之前只能老老实实的慢慢走路，在进到病房的一瞬间便改为小跑，两三下窜到你病床的另一侧，乖乖站着等医生过来。

    例行检查无非是询问了一些你现在的伤口状态、心理情况等等，在结束之后医生给出了一个‘只是皮外伤，并无大碍，意外的是心理状况也良好’的结论，嘱咐田中阿姨让你好好休息便离开了。

    而田中阿姨在和你道歉了好几句之后，把热好的饭菜摆在了旁边，还嘱咐了降谷和诸伏盯着你把饭吃完之后就跟着医生出去拿药，这病房又只剩你们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