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钱。”
几枚铜钱掉落在木制的桌面上,发出轻脆的碰撞声。
“哒,哒,哒。”
脚步声沉稳有力,不急不缓之中彰显着来人的沉着与从容。
“呲啦—”我前方的长凳被人拉开,紧接着我的眼前便忽的一暗,旋即视野正中的暗色方桌上便多出了一只酒碗,一把长刀。
我放下手中的茶碗,抬头看向来人,对方也毫不退让地直视过来。
“还有半旬。”他说着,右手食指轻叩桌面,黑白分明的眸子中闪过一丝顾虑。
“嗯。”我应了一声,眼睫低垂,左手不自觉地摩挲着悬挂在腰侧的剑柄。“宫主的意思?”
“宫主的意思,”话音未落,对面的人又忍不住似的补充道:“你知道宫主的,留给你的时间不多了。”
到底是他。我如此想着,轻轻晃动眼前的茶碗:半旧不新的陈茶叶子上下浮动着,大多数都已沉入碗底,只余下数片残渣仍在负隅顽抗。
深秋的日光透过茶棚顶上纵横的空隙洒落下来,在桌面上形成了一片光影交错的阴影。我仔细描摹着光影,思绪也渐渐恍惚起来,眼前人的身影似乎与秋日的微光糅合在一起,在我的眼中显得分外模糊。
可这世道只允许我怔忪一瞬。
当那张光影交错的罗网再次映入我的眼睛时,我早已重新保持了清明。
“那么,”我猛地将身前的茶碗往前一推,站起身直视着来人,一字一顿厉声道:“寒冬将至!”
液体四溅,秋意颇寒。
道是天凉好个秋。
我胡乱想着,眼神便不由的涣散一些,却在下一刻被一声同样郑重的言语镇在原地。
“春生岂远!”
字字铿锵,掷地有声。
这一瞬间,我仿佛听到了冰裂的声音。
我的心劲忽的一懈,数月里萦绕在我心头的阴影似乎也为这简短的言语所撼动,露出一道喘息的空隙来。嘴角无意识地扬起,我定睛看去,却见那人终日沉寂的眼睛中忽的焕发出一种奇异的光彩—一种我从未见过,却再忘不了的神采。
我惊讶极了,竟是少见的有些笨嘴拙舌。
他却不以为意,转过眼望向棚外,低声问道:“明年的桃花酿,不知可否分在下一杯?”
话题转变的太快,以至于我还来不及分辨那怔人的神采到底是何意便被转移了注意。 “那是自然。”我朗声应和,像是顺着声音一下子把枷锁丢了出去一样,心中也不由得松快几分。
“那就明年再见吧!”他笑了起来,像是怀着某种期许似的,头也没回地大步踏出了茶棚。
我站在原地,看着这人快步远去的背影,摇头失笑:“真是的,果然还是老样子。”
“那就走吧,”我自言自语着,也出了茶棚,迈步向着远处的群山而去。
夕阳西下,人影渐微,破碎的言语散佚丢失,随风飘向远方。
“下次,又是什么时候呢…长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