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怡珺是被拖着回房的,唐少雲将她按倒在床上,一句话也没有便开始吻她,她的反抗换来更粗暴的对待。
衣服被撕碎,她在愤怒之下扇了他一巴掌,这一巴掌没有阻止他,任凭她如何挣扎反抗都无济于事。
她不想服软,声音却透着哭腔:“唐少雲,你若继续如此,我会恨你一辈子!”
他眼底血红一片:“恨也罢,至少你心里有我的位置!”
这一夜对岳怡珺而言,是那样痛苦而漫长,之后的数月是她经年都不愿想起的噩梦!然而更让她痛苦的,是她有了身孕!
当她发现自己身体的变化,想过杀了这孩子,可终究狠不下心。
有身子的人根本藏不住,唐少雲很快知道此事,他欣喜若狂,对岳怡珺也变回之前的态度,甚至更加温柔体贴,呵护备至。但凡是她的事,无论大小都要亲自安排,他推掉了所有的往来应酬,将生意上的事交由下面的人处理。伺候岳怡珺的人也是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不敢有丝毫懈怠。
自岳怡珺有孕后,对她的看守便松懈许多,岳府的戒备也没有那么紧张,她可以到花园里散步,走累了便在亭子里坐一坐。
孩子月份大了,她虽然吃不好睡不好,但内心却平静了许多,面对唐少雲不再有太大的情绪起伏,也让她理顺一些事。
这么多年,父亲真的丝毫都没有怀疑过唐少雲的身世吗?他对唐少雲的好似乎超出了界限,若他认出了唐少雲,那就说得通了,他对唐少雲恐怕存了弥补之心。可惜那样的弥补对满心仇恨的唐少雲而言根本一文不值。
唐少雲这个人深藏不露,表面人畜无害,实则心性狠辣,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他不仅会武,而且还是个顶尖高手!端王一案,他卷入了夺位之争,应是为某位王爷办事,至于究竟是谁便不好定论。
当年莫怀谨被诬陷绝非文字狱那么简单,当时在场的其他人都销声匿迹,无处可寻,这背后应是有人做推手置莫怀谨于死地。莫怀谨得罪了什么人?他当时身处官场,是同僚还是上司?
身上突然多了件披风,她不用看也知道是谁。
唐少雲在她面前蹲下:“方才在想什么?”
原以为她会如往常一样沉默无视,却听她问道:“当年你父亲之事是否还另有隐情?”
他包裹住她的手放到胸口:“你有孕在身,别为这些事伤神。”
“我有权知道真相。”
他静默片刻,低沉道:“我父为人刚正不阿,一生清廉,不屑官场上的溜须拍马,更不愿与人同流合污,当年得罪的不只一个人,是以苏州知府为首的那帮人。”
“那些人如今……”
他神情漠然:“都解决了。”
果然如此,岳怡珺又道:“你在为何人做事?”
“怡珺,有些事你不知道为好,我不想将你卷入其中。”他吻了下她的手背,温柔缱绻:“我只要你跟孩子都好好的。”
岳怡珺不再多问,抽回手不打算再理会他。
唐少雲坐到她身边:“今日孩子有没有闹你?有什么特别想吃的吗?我让人去准备。”
她懒于应付,起身道:“我乏了,想回去休息,你别跟来,有红袖就行了。”说完也不管他,转身而去,红袖仓促看了一眼唐少雲才上前搀扶岳怡珺。
唐少雲立在原地,望着她渐行渐远的背影,整个人都透着深深的落寞与悲凉。
掌灯时分,岳怡君便半躺在榻上,唐少雲早早回了卧房,见桌上几乎没怎么动过的饭菜,柔声道:“可是东西不合胃口,我让人撤了重做。”
“别折腾厨子,下午吃了些点心,没怎么饿罢了。”
见她面色苍白,他愁眉不展,心疼道:“小腿又酸疼吗?我替你揉揉。”
拂开他的手,她冷漠道:“不必,我可以忍受,这点不适算不得什么。”
“怡珺……”他跪在脚踏上,抓住她的手贴在脸上,眼神哀戚:“别这样对我……我宁愿你打我骂我,也好过这般漠视,这么多年,你的目光从未在我身上停留,你总是躲着我,总是对我视而不见……求你好好看看我……哪怕一次也好!”
岳怡珺无心也无力应付他:“唐少雲,你太贪心了。”
他闭上双目,将脸埋入她的手心里,岳怡珺想抽出来,无奈被握得太紧。
沉默中她突然想起一事,自发生变故至今,她还没有见过万玉芝母女,便开口要见她们一面。
唐少雲抬头:“为何突然要见她们?放心,她们还活着,只是你身子不便,我不想让她们冲撞了你。”
他这么说便是没有商量的余地,岳怡珺也不想多费口舌。
万玉芝母女被关在城郊别院,这日,万玉芝将看守的人打昏了,母女二人趁机逃了出来。岳怡馨一心想着唐少雲,死活要回岳府找他,万玉芝下狠手打了她一巴掌才勉强制止。
唐少雲很快得知二人逃跑的消息,即刻派人暗中寻找。同时,岳怡珺收到一张来自万玉芝的字条,约她外出见面。
岳怡珺自是出不去,不料却在花园散步时见到了突然出现的岳怡馨。
看见岳怡珺的肚子,岳怡馨如遭雷劈,然后发了疯似的抓住她语无伦次:“你真的嫁给了雲哥哥!你肚子里是谁的孩子?你这个贱人!把雲哥哥还给我!这不是雲哥哥的孩子,雲哥哥说过只喜欢我的!你这个贱人,一定是你勾引他……”
面对一个失了理智的人,岳怡珺身子不便,被推搡地站不住,红袖拿了披风出来,看见这一幕吓得魂飞魄散,仓惶奔来还是晚了一步,眼睁睁看着岳怡珺被推得摔下石阶,撞到了腹部。
唐少雲得知此事,动了雷霆之怒,恨不得将岳怡馨剥皮拆骨,但岳怡珺危在旦夕,他暂时顾不得其他,遂先将岳怡馨关起来,事后再行处理。
这一摔导致胎儿早产,产婆急得满头大汗,岳怡珺一脚已经踏进了鬼门关,她痛得昏死过去,昏迷中好像看到多年未见的母亲在对她笑,痛苦渐渐消失,她感到就快解脱,然而唐少雲一声声的悲泣呼唤将她从幻梦中拉回了现实。
“怡珺,求求你别丢下我,还有我们的孩子,你可以怨我恨我,可是绝不可以离开我!怡珺,孩子也不可以没有娘亲,他会很可怜的……我求你醒过来,我求你……”
她一瞬间迸发出强烈的怨恨,为什么不让她解脱!无奈又愤懑地睁开眼睛,看着床边泪流满面,泣不成声的男人,她见过他温柔缱绻,淡定从容,也见过他愤怒疯狂,痛苦悲凉,可这样绝望无助狼狈不堪是她从未见过的。
听着他一声声的乞求,她竟然会感到心酸和怜悯,眼泪无声滑落。
她醒了过来,唐少雲经历失而复得的狂喜,仿佛劫后余生,紧紧抱住她,任泪水打湿她的脸庞。
她精力不济,片刻便在他怀中睡去。孩子被打理干净,被抱了过来,唐少雲小心翼翼地将岳怡珺放下,转身将女儿抱住,低头仔细瞧她,脸上带着笑容,眼中爱意泛滥。
抱了片刻将她放到岳怡珺旁边,痴痴看着母女俩的睡颜,这样一看就是一下午。
岳怡珺脱离了危险,唐少雲抽了点时间处理岳怡馨以及看护不力的相关人等。
岳怡珺醒来不见红袖,问身边伺候的丫鬟才知红袖被送出了府。
心中已有数,待见到唐少雲便直接道:“不关红袖的事,你又何必将她送走。”
他不以为意:“她护主不力,让她走已是宽容至极。”
“岳怡馨呢,你将她如何了?”
“不必为这些人烦心,我都处理好了。”
她不肯含糊,又问了一遍:“你把她怎么了?”
“怡珺,那种人不值得你同情,她差点就让你和孩子……”他眼底藏着深刻恐惧:“我绝不会让她跟万玉芝好过,正好新仇旧恨一起算!”
她不为所动:“若无前因,怎有后果,说到底是你欺骗了她。”
唐少雲脸色微变,忙拉住她的手:“你别误会,从始至终我心中唯你而已,对她从无半分……”
她抚摸着孩子的头:“别说了,我不想知道你那些算计人心的手段,不管你如何处置她,我只希望你做什么事之前想想孩子,为她积点德吧。”
看着睡得脸蛋红扑扑的女儿,唐少雲的心柔软不已,回到书房,他改变了原本将万玉芝母女发卖到苏州青楼的计划,派人去将她二人又秘密关押起来。
处理好这些事,唐少雲便专心照顾岳怡珺和孩子,凡事亲力亲为,不愿假手于人,带孩子也从生疏到熟练。
岳怡珺心态渐渐平和,对唐少雲不再过度排斥,而唐少雲感觉到她的变化,暗自欣喜,对她更加小心呵护,二人相处是前所未有的顺心自然。
然而,这样看似岁月静好的日子终究会如梦幻泡影,黄粱美梦一般转瞬成空,三年,似在弹指一挥间便过去。
风起云涌,即将变天,瑞王在除夕这夜突然发动了宫变,眼看就要坐上梦寐以求的宝座却功败垂成。局势瞬息万变,螳螂捕蝉,黄雀在后,静王筹谋已久,以拨乱反正之名,雷霆之速肃清乱党,得民心亦得天下,成王败寇自古便是如此,时也命也。
唐少雲背靠瑞王,瑞王一倒,他亦难逃此劫,刑狱司的人冲入岳府,看见带头的人时,唐少雲没有丝毫意外。
他忍不住笑了,自嘲道:“天道好轮回……”
孟缙冷眼看他:“死到临头了,还笑得出来,果然非常人可比。”
唐少雲泰然自若:“司公亲自来,岂有不笑之理,还未恭喜司公飞黄腾达,短短数年,司公能有今日这般成就真是让人望尘莫及。”
孟缙压着情绪:“唐少雲,我没功夫跟你废话,怡珺在哪里?”
唐少雲看了眼四周:“我想跟你单独谈谈。”
孟缙让所有人退离,大堂内只剩他二人。
“事发之前,我已将她送去一个安全的地方,只要隐姓埋名,便能一世安然无忧。别妄想我会告诉你她的去向,虽然你已经不是个男人,我依旧不能容忍你对我妻子还有任何念想。”
孟缙握拳:“无耻至极!”
唐少雲嗤笑,讽道:“你光明正大,想必这如今的地位也没用什么见不得光的手段得来吧。”
“你得到她的人又如何,永远得不到她的心。”
“司公莫太自信,这世上最不可靠的就是人心。”话至此处,唐少雲脑海中浮现送走岳怡珺那晚与她分别的情景。
那晚的月色很美,美得不真实,一辆简朴的马车停在城外小溪边。唐少雲亲了下女儿柔软的小脸,不舍的将她送入岳怡珺怀里,然后看着此生深爱不悔的女人,眼神那样留恋,那样悲伤。
岳怡珺心中微酸,眼眶湿润,几番挣扎,终于开口:“一起走吧。”
他眼神黯然,没有回答,离别在即,他终于问了那句一直不敢问的话:“怡珺,如果没有孟缙,你会爱我吗?”
他卑微与希冀的眼神让她无法说出否定的回答,只能沉默。
他眼中微弱的光彻底熄灭了,眼尾泛红,珍惜地捧着她的脸,倾身吻住她,那样温柔缠绵。
岳怡珺没有拒绝,亦无回应,他的眼泪滚下,沾湿了她的脸颊,滑进嘴角,彼此口中只余苦涩。
他起身,最后深深看了她一眼才下了马车。车子缓缓启动,走出一段路,岳怡珺终究没忍住,掀开车帘往后面望去,暗淡的月光下,只见唐少雲那模糊孤立的身影,她眼眶微热,终究是为他留下一滴泪,转身便是永别。
唐少雲不确定岳怡珺的心里有没有他的位置,但他肯定,她此生都不可能会忘了他,这样便够了,不敢奢求太多了……
“你既然早已安排好后路,为何还在此坐以待毙呢?”
唐少雲不答反问:“司公认为呢?”
“不管你耍什么花样,都无济于事!”孟缙抬手,两人进来欲动手。
唐少雲整了下衣领道:“不必麻烦,唐某自己会走。”说完,气定神闲走出去,孟缙随后,刑狱司众人一同出了岳府。
瑞王一党几乎全部落网,静王登位,大赦天下,百姓不关心皇位上坐的是谁,只关心自己会不会挨饿受冻,能不能过上好日子。
新皇登基,气象万千,免征杂税一年,百姓欢呼雀跃,奔走相告。
身处江南某处小镇的岳怡珺也感受到了欢乐的氛围,她抱着女儿,望着夜空中绽放的烟花,心里突然空落落的。
孩子天真地问:“娘亲,爹爹什么时候来找我们?”
岳怡珺眼中含泪:“下雪的时候他就会来了。”
“什么时候下雪?”
“娘亲也不知道……”
“嗯,那我希望快点下雪!”
岳怡珺鼻尖微酸,江南不会下雪,女儿永远也等不来她的爹爹……
此时,有人进了园子,岳怡君珺看向来人,一下愣住。
孟缙热泪盈眶,岳怡珺亦是泪光闪烁,二人相顾无言,她片刻回神:“缙哥,你怎会来此?”
孟缙走到她面前:“唐少雲告诉我的。”
“他……”她欲言又止。
“行刑之前我狱中见过他最后一面,他告知了你的去处,他肯说出来,我也很意外。”
孩子望着这个陌生人,奶声奶气地问:“你见过我爹爹吗?他什么时候来找我和娘亲?”
孟缙眼神复杂地看着她:“他……”
岳怡珺道:“娘亲刚才不是告诉你了吗?好了,你该睡觉了。”说完又对孟缙道:“稍等一下,我先带她去休息。”
安顿好孩子,岳怡珺出来时,见孟缙仰望着夜空,她出声道:“缙哥,进来喝杯茶吧。”
茶香蔓延,一室沉静,岳怡珺想了下还是问了万玉芝母女的情况。
他如实相告:“打入奴籍,充入教坊司。”
她虽大致猜到这种结果,心里还是颇为难受。
他宽慰道:“别太难过,至少人还在。”
她点头,有些犹豫:“你这些年在宫里……”
他眸色晦暗,不欲多言:“都过去了。”
岳怡珺亦不知说什么:“你舟车劳顿必是辛苦,我让人将客房打扫干净,尽早休息吧。”
他点头,随她起身去往客房,安排好一切,岳怡珺便要离开,转身之际听他沉声道:“怡珺,这些年你受苦了……”
“如你所言,都过去了,缙哥,人生还很长,你也要往前看。”
孟缙在此住了下来,一晃便是半个月,岳怡珺知道他还有些难以出口的话,便由她挑明:“缙哥,回去吧,你不属于这里。”
他藏不住眼中的情意:“曾经我盼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如今已不敢奢望,只求……”
她苦涩道:“缙哥,物是人非,我们都回不去了。”
他眼眶湿润,惨淡一笑:“我明白了……好好照顾自己,若有需要,往铭玉坊捎封信。”
不忍见他眼中浓烈的不舍之情,她垂眸道:“你这些年必是不易,一入宫门深似海,多保重!”
“别担心……你也要保重!”
“好……”
“那我去了……”
“嗯……”
河岸边,柳树旁,孩子上前抓住岳怡珺的手,跟她一起看着孟缙远去的背影,突然道:“娘亲,他看起来好可怜……”
岳怡珺强忍许久的眼泪夺眶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