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汤眠自个从床上爬起来报道去了
她从外地来，本地的熟人只有一个，实在是害怕遇上些什么事情，比如迟到。她因此焦虑了许久，包括在来的路上，高铁行进途中
昨天和老同学随便话话家常倒是把自己调理好了，这一夜她睡得很舒服，无梦
除了房间的床太软，脖子有些酸痛
汤眠按照学校发的学生手册找报道地点找学长学姐问路，一路匆匆忙忙无暇顾及期待已久的大学校园内的景色，到宿舍后她发现只自己一人来了，又恍然想起来刚才上楼时楼道里静谧异常
她放慢速度，把自己的东西规整好，休息片刻依然无人，便坐在椅子上拿出手机来给邓柯然发消息
“好无聊，收拾完不知道做什么”
“我也好无聊”
“你们不军训吗？”
“开学先上几天课，看时间和你们军训安排一样”
“原来如此”
“去学校逛逛，熟悉熟悉，打发时间呢”
“行”
汤眠来了兴致，便即刻出宿舍溜达去了
道旁树的根部许多都拿土多出一个包，这在家乡是没见过的，或许是因为这边太阳大，树长得好，所以树根都露出来了？这么说长得好的大树，杨花口也不是没有啦
树干南面略有青苔，汤眠没摸，只是由着刻板印象认为它们不干净，并不是因为够不着。她心想它们一定是软软的，杨花口没有树会长青苔，这些成群结队的小植物只长在阴暗潮湿的地方，比如后门台阶什么的，背光又少有人去
开学日，到处是人，随着时间倏尔远逝，人更多了。到处是五湖四海的学生和他们的家长，旁边跟着一个两个学长学姐，说起话来几乎全都是叽里咕噜的听不清楚，少数几个能明白大意的，也都明显含着各地的方言，怪有意思的
汤眠行至某地便停一会，把这些想法一点点打字发给邓柯然
“感觉绕完一圈绕够了”
汤眠坐在路边长椅上，边喝一小杯食堂门口领的绿豆汤边发消息
“跟咱们高中差不多，都是一个样子，这种感觉，是吧？”
“对”
“等你们军训完，上几天课就好了，到时候你记得好好学习”
“知道了，怎么一开学就劝学啊”
“你们军训期间有什么活动吗，中秋晚会，或者迎新晚会什么的”
“不知道，没人说过”
“下星期二你们开中秋晚会”
“啊？你怎么知道”
“因为我到时候代表我们学校去你们那一块玩，交换生那意思”
“咱们两个学校真奇怪”
“好做宣传。你记得抹好防晒，别到时候大晚上的我都找不到你”
“真有这么晒吗？”
“算了，你别抹了，做个实验怎么样？”
“……”
汤眠回了宿舍，跟几位舍友认识了一下，四个女孩来自不同省市，其中只有一个是本地人
不等她们熟悉这个校园，军训开始了
开始的半天，汤眠隐隐感觉这军训和高一那回没什么区别。他们又运气极好，所属教官是个看起来岁数挺小的大四学长，人不错，不会故意折腾，经常让大伙原地坐下休息
“有没有哪个会表演节目，唱歌啦，跳舞啦，没有哒？”教官道，他四周梭巡几圈，正北方那队也在偷偷休息，甚至一位女同学在一边找音乐准备跳舞，此方阵不时传来阵阵爆笑，侧目者欣羡不已
“起立！齐步走！立定！向左转！坐！”
口令一气呵成下得极快，叫人听了来不及反应只想笑
军训开始的几天，每半天就能欣赏五六个来自不同专业不同班级的同学的歌舞节目，直叫人感叹大伙的多才多艺
汤眠还见识了两位新疆男同学合作表演的新疆舞，伴着新疆的小曲，两人一边双手打响指一边斗舞，看起来陶醉其中。她从未见过，班上大部分同学亦然，都被这充满着本国异域风情的舞蹈吸引
简单来说就是看着特别好玩
这么说来，快乐自然是快乐的，至于其中受苦，什么顶着太阳站军姿，下雨天到操场集合，不一而足，且说起来又是远远不如亲身经历来得畅快
七天转瞬即逝，军训过了一半
今天学校里边似乎又多了些新鲜气氛，先是两位舍友一起去找中秋福袋结果空手而归，又是医学院经济学院联袂派发月饼
汤眠领一个月饼吃，往军训集合场地走
他们四个高中老同学单独开了个群聊，几天里时不时聊天
汤眠总记不得中秋晚会这事，吃着月饼乍一想起，一股期待的喜悦不由得从心里溢出来
这几天白天军训，傍晚去教室上自习，除了第二天晚上和舍友们出去看了一圈，根本没出过学校的门
现在呢，夕阳西下，虽怎么也不好说这是满天的金光，但完全称得上是一番美景
天云几乎一色，让余晖弄的橙红可爱，并没有多明显的颜色对比。除了远处起伏的低矮山峦，霞光披金纱，仙境一样美丽，不知为何让人心生出些向往来
汤眠欣赏片刻，低头看看没什么新消息，便就地坐在塑料草坪上合眼假寐，只等着再过个十几二十分钟的，集合，接着军训
周围人谈话声十分细碎，不过操场地界空旷，这些声音，还有他们走来走去的，莫名其妙开始唱歌的，几乎是传到耳朵里却听不到脑子里的
汤眠忽然感觉到肩膀被轻拍几下，吓得慌，赶紧睁眼起身后退几步，没等站稳身形，倒是先看清楚来的是邓柯然了
许久未见，汤眠反应一瞬便忍不住笑了
真的来找我啦……
她松了口气，习惯性的盘腿坐下道：“你这就来啦，不是晚上才有晚会吗”
说完她才隐隐察觉这话语或许有些熟稔，一直以来虽有通过网络联系，不过确实是近乎十日未见，汤眠抬眼，想看看他是否因为自己这点或许不合时宜的亲近而怔愣不快
邓柯然也随她坐下，为方便谈话，自然靠近了些，他道：“我们下午就来了，刚才让领导开了个会，一直到晚会之前我都没事干了”
汤眠道：“你们？我还以为就你一个”
“各个学院的代表都来了几个”
“开始之前不会你们还讲话吧”
“会被骂的，玩还讲话。只是给安排一个位置看表演，可能到时候会提一嘴我们”
“哦……”，汤眠眨了眨眼，不知道接着说什么，正恍惚着想出来一句这天真好，忽然一个紫色的毛绒玩具递到眼前
汤眠睁大了眼睛，脑子里闪过若干猜想，一时怔住
她这副样子十分可爱，邓柯然见她是喜欢的便放下心来：“好不好看？给你的”
汤眠伸手接过，仔细端详此玩偶的面部，精致的印花显出一脸坏笑
她不住地感谢又表达了自己的喜欢，轻轻捏着玩偶的两只胳膊使它面向邓柯然，然后模仿出一个相似的坏笑，道：“你怎么知道呀，我最喜欢库O米了！”
这个动作也相当的可爱，邓柯然微微心动，请她不要动保持这个姿势，而后趁机拍照
汤眠配合他拍照，随后一阵迟来的害羞涌上心头
再怎么说，他送给我礼物，是因为什么，最近只是中秋，也没有什么纪念日或者谁谁的生日，他是不是在对我示好呢，是不是多少的，也有那么一点点喜欢我
她一时很纠结，思来想去还是觉得自己太敏感了，微微一笑，接着和邓柯然聊天
汤眠想了想，道：“我记得有个作家写过说，人是为幸福而生的，你觉得呢？”
邓柯然回道：“你现在感觉怎么样？幸福吗？”
“啊？这个呀……”
汤眠又捏捏手里的玩偶，想到自己一会要接着军训，或许要他再保管这东西一段时间，一直到……中秋晚会结束什么的，说不定之后没安排了，一起去吃个夜宵，高考之前我们几个经常说要一块去吃东西的，不过这三个月似乎很少见面，离了学校还真是……
此时，场地内人逐渐多了，二人嫌嘈杂，双双起身行至场地外围接着聊天
“感觉上大学还是挺开心的，舍友们人都不错，几个算是认识了的同班同学性格也好，我还没怎么出去过，不知道学校附近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比之前咱们高中，自由了很多。应该挺幸福的吧”
“是吗，”邓柯然淡淡道，“我认识的几位新同学都挺不错，今天看下来咱们两个学校学习氛围都很好，离得也近……”
汤眠犹豫许久还是下定决心要旁敲侧击问一问：“邓柯然，你怎么想到送我库O米呀，你怎么知道我最喜欢这个的”
邓柯然听她问起也回忆了下
忘了是高几，为应付美术考试，刘sir让同学们放两天假回来带一张画
汤眠还是那副自来熟的样子转过头问他画的什么
只是一副随意的素描，是许多年前的作品。可能那时候倾注不少心血，不过现在再看这张画，只能说和当时年纪尚浅的心态很相称
但女孩还是小心翼翼的接过，认真看了好一会
“画的真好，你真厉害！”
只是这么一句空空如也的评价。邓柯然不禁在心里嗤笑，就算是故意讨好这说出来的话也太低级
实际上他也笑了，汤眠见他笑似乎很开心，主动把自己的画拿给他看
油画棒完成的一个卡通角色，分不清是什么物种的耳朵，黑色帽子上有一个粉色骷髅头，黑色箭头状尾巴向上指，这个角色正一脸不怀好意的捂嘴笑
邓柯然不怎么关注这些流行的东西，只觉得有点眼熟
“这是什么？”
“库O米呀，我最喜欢库O米！”
喜欢？只是随波逐流的追求时尚吧。邓柯然心里对她的轻蔑更胜一分
时间差不多，又到点集合了，汤眠把东西交还给他请他暂为保管
应该就是那时候随手记住的吧，邓柯然心想
他当然不会把那时自己对她那点随心所欲的判断说出来，说来也奇怪，那时候觉得她为人轻浮又无聊，现在看来倒是觉得更显率真可爱
幸好做同学的时候没把关系搞得太僵，不过若是能早点意识到，说不定现在就不用这样只是和她莫名其妙稀里糊涂的暧昧了
她应该能觉出来我们这样很暧昧吧
“你以前说过，你忘啦？”邓柯然说道
送出去又换回来，那等她事了，再一起出去玩玩吧
汤眠正跑远，一听，便回头明媚笑道：“我一向记性不好的嘛……”
开心，开心，开心开心
邓柯然默然，看看周围熙熙攘攘便离了场地。他一手抱着玩偶，不禁羞赧，但想一想自己一个男生拿着这么一个东西，怎么看都是用来送给关系很好的异性的
“这么看来……”他自言自语道，微微一笑，“意图，意图，全都是意图啊”
临出门时候，邓柯然几位舍友见他特意打扮，均忍不住打趣他
“穿这么正式？兄弟”
“你们不懂，我下午要去见人的”
“哦？什么人？是嫂子吗”
“什么嫂子！是不是弟妹？是不是？”
邓柯然无语道：“你们几个……”
随后众人大笑一阵
等到他真要走了，舍友忽见他从柜中取出一紫色布娃娃
“不，等等，兄弟，真去见嫂子，不，弟妹呀？”
“啊？哥们跟你开玩笑，你跟哥们来真的？”
“老同学，我高中同学，以后介绍你们认识”
“脱单请吃饭啊”
邓柯然听这话，随口应道：“行，你们先挑着，我走了啊”
留下几位舍友面面相觑
邓柯然来得早，处理好一切后就没事可做了，而军训还在进行
看样子是要等天黑才开始了
他百无聊赖，在主席台两侧找了个座位，往下看去操场上乌泱泱一群绿色军训小人。他想找找看汤眠，却只隐约记得训练开始前她站队的位置，而现在，各个方阵之间来回来去的倒位置，根本看不出来哪个是她
只好玩手机
又过了一会，总教官宣布各营组织休息
这是一个讯号
邓柯然随后起身活动身体，准备去商量好的地点候场，无意中侧目往操场一瞥，却正好瞥见汤眠
二人四目相对。邓柯然想到她长得不高，大概在排队时也是站第一排的，又想到她确实要更白净些，军训这么多天，想必防晒霜抹得挺不错
他想过去和她说上两句，顺便在她们班同学面前显示显示存在感，不过自己这一身常服在其中实在惹眼，于是作罢
汤眠早瞧见他在那，等到休息时便光明正大看过去
他要走了，是去集合吗？是不是要开始玩中秋晚会了？啊，他在招手……
汤眠也抬手稍稍回应他
此时晚上，依稀可见天上云，漂得极快。猜想说其实天也是极美的，不过云层太厚，看不到罢了
中秋晚会就设在操场，朴厚中透着自然之美。由总教官指挥众人让出中间大片场地，随后席地而坐，各自调整面向
主持人声音清丽，想必人也是十分可爱的，不过天黑，看不清楚
整场晚会由数十个歌舞表演组成，令人大开眼界
汤眠在网上见到过许多长相漂亮身段柔美的小姐姐跳舞，不过现实中看，这确实是头一遭。只觉得大饱眼福，同时又莫名有些害羞，只好在人家表演结束后退场时给人家鼓掌
一位男同学上场唱歌，开始前特意说是唱给朋友的，一开口却是些情情爱爱的感伤歌词
只听得周围人不住道：“什么朋友啊这是……”
亦获众人掌声
其余的也有几位教官上台唱歌，中途因为音响设备出了问题，果断选择接着清唱，很有魄力
除此之外，也有同学表演乐器，拉小提琴的弹吉他的，不一而足
夜深了，会场氛围却很好。这或许是给大家前几天辛苦军训的小小奖励吧
全部节目结束后，众人再次集合
总教官戏言接着训，引来大伙议论纷纷
随后宣布解散
汤眠松了口气，玩完接着训也太奇怪了
她翻翻手机的消息，发现邓柯然在两个小时以前问她在哪
“现在回复会不会太晚了？你回学校了吗”
“没有，不让中途离场”
“哦哦”
“你想出去吃点宵夜吗，我知道那地方有特别好吃的烤肉”
简单商量集合地点，汤眠表明自己要先回宿舍换身衣服
换好后迅速赶往校门口
“我记得开学的时候你就说过，你去吃过那个烤肉了吗”
“没有”
“其实我觉得挺奇怪的，因为我觉得女孩子说喜欢吃烤肉看起来太大大咧咧的了，但是烤肉很好吃”
“那你还挺真诚的。我看到你了，我在你的三点钟方向”
“啊？”汤眠看到这话，便抬头向右看去，“我也看到你啦”
她笑着跑过去，因为跑得太急踉跄一下，站稳后道：“走吧走吧，我跟着你，咱们吃好吃的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