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眠确实没出过几次校门，只好紧紧地跟着邓柯然
他比她高许多，走得也快
汤眠道：“有时候感觉还是跟小白出来玩方便。”
邓柯然疑惑道：“为什么？”
他说着话时只微微侧了下头，让声音传过去
汤眠左右看车，和他紧跑着过马路
“感觉这样过马路太幼稚了，像小孩似的，一点也不成年人”汤眠道，“我跟小白出来，她都不走你这么快的，而且她走快了我还可以搂着她让她慢点”
“哦，是吗……”邓柯然放慢脚步，又看了她一眼，两人并肩而行
汤眠是个情感相当丰沛的人，她最近才惊觉这一点
昨天晚上和范楚白聊天，虽有半个月没见面，电话里说起来却一点也不生疏，毕竟现在不比从前，只要用心经营一段关系，不管是什么，最起码也不会莫名其妙说不上话
她们聊了聊最近发生的事
汤眠怕影响舍友，特意跑到校园里边湖边小径说这段话
老师同学，陌生的熟悉的，喜欢的不喜欢的……小白说，她总对未知的东西抱有一种幻想，虽说很多时候爱好这个东西并不由心决定，但是它到底有什么规律呢，为什么是这样选择的呢，其中道理若要深究，就有些伤人了
汤眠听不太懂，只下意识的觉得她心情不好。想起自己心情不好的事，那就是有些想家
于是她们很自然的又聊起想家了
“湘江无意水自流，不似北国多情畔……眠眠，想家怎么办啊，这个东西好主观”
“你没有一点感到想家吗？”
“……”范楚白怔愣，想了想说，“这个，到处的大城市，好像都是那么几样东西高楼大厦车水马龙。区别可能就在于，各地旅游区景点不太一样，有的东西只有在那儿能见，但是去多了也就感觉这些名山大川没有什么区别了”
其实再怎么看城市与城市之间也是不一样的
汤眠想到此处回过神来，刚才邓柯然忽然说要请她喝奶茶
他以前喝奶茶的吗？高中时候给他送过几回奶茶好像都没要……原来上了大学人的变化还体现在这啊
她一个人等得无聊，四周看看发现不远处路边有长椅
走过去，俯身，用手试一下。路灯照到此处略显昏暗，影影绰绰看不真切，打开手机借光，发现这椅子还是蛮干净的
汤眠坐下盯着夜景发呆
城市与城市确实是不一样的
街对面那条小路，不知为何要重修一番，在这个地方，相关部门就安上了一块铁的告示牌，标明此处未来几日不可通车。若在家乡那边，顶多就是围起来，再无其他通知。难道只是这种管理方面的区别吗？
也不尽然，这里小孩子尤其多，看起来上幼儿园或者小学一、二年级大小，他们的父亲母亲也并不显得苍老或是疲惫，爸爸们看上去很有活力，并不颓丧，头发整理的清爽，妈妈们皆着长裙，身上有那么一两件首饰，看起来青春又漂亮，这些家长们讲起话来都井井有条，也并不苛斥孩子们，最起码在外面是这样的
除了这方面呢，自己感到新鲜的，或许只是有几处地形地貌，陡坡极陡，而且道路设置的并不宽敞，许是因为开发的早，没来得及设想五六十年后的今天
夜晚依然灯火通明，却并不吵闹，所以令人感到可怕的繁华的同时，并没有什么灯红酒绿的奢靡
未来啊未来……汤眠顺其自然开始走神
直到邓柯然回来，拿着两杯同样的奶茶
汤眠回神，接过并道谢
许是巧合，汤眠注意到自己刚才插吸管的位置格外靠近正中，便随口把这件事说给身旁的人听，并举起来给他看
“太完美了，这么多年我什么时候做过这么完美的事情呀”汤眠感叹道，甚至拍照发给小白看
邓柯然了然道：“原来你还真是一个完美主义者”
汤眠不解：“为什么？”
“这奶茶。还有咱们高中的时候，你还记得吗，有几回咱们几个班委一块组织什么活动，你帮我改了那个方案改了半天”
“哦，是吗，我好像有点印象了……”
汤眠没什么印象，不过她多少猜的到那时候自己在想什么
啊，带着点私心的公事公办，想和他多聊几句……
这件事也说来话长，那时候爸爸刚出事，妈妈照顾他忽然有一天身体也不好了。汤眠想去挣钱被大哥抓回来说教
最后大哥托朋友给了她一份跑腿的活，不过说是跑腿实际上是给办公楼的人送送东西打打下手，后来赶上实习生来了一批，她就只是整天下学后去那待着写作业，等着大哥下班接她回家
她就是那个时候有了点鼓捣电脑的技巧
后来接着上学，忽然就有了喜欢的人，便有意无意的在他面前表现自己，不过越相处下来越发现他几乎处处都能做得很好
长得不错，成绩很好，性格不错，有点特长
再加上他们俩这几年的同学情，相当值得喜欢了
高中毕业之前，汤眠一直都在喜欢他
这事她谁都没说，父母自不必提，大哥也瞒着，高中三年和家人们聚少离多，她有些变化是家人看不出来的
只有范楚白看出来了
“你喜欢他？”，范楚白忽然说
一直以来汤眠把这场暗恋当做一个有意思的躲猫猫，没想到真的会被找到啊。她微微一笑，随便说了点什么糊弄过去
范楚白道：“昨天看到你们一块改东西，场景很熟悉，和我们俩待着很像”
她说的我们是指她和她从小学谈到现在的男朋友俞林
“不是，我怎么跟你俩比，你俩可是我从小磕到大的老牌cp”，汤眠语气夸张，她并不掩饰自己的急迫，只好搬出来这件事换话题
她和范楚白同学多年，作为朋友甚至说闺蜜也一直玩得不错，前几年知道她有个竹马向她表白了，后来又听说他们在一起了，自此汤眠时不时拿这件事出来说
不仅仅是调侃，很多时候能听到一些不错的故事
那次也一样，小白不再纠结这件事，转头给她讲了一个小情侣周末看电影的故事
这也是一种默契，自己已经有心回避，她便不再追问
汤眠微微一笑，引得邓柯然侧目而视
他似乎也开心，笑着问她在笑什么好事情
汤眠喝了一口奶茶，细细品了一会它的甜，道：“想到范楚白呀，她之前总觉得……就是感觉她真的好聪明”
她没讲出来，随便搪塞过去
“比我聪明吗？”
汤眠想到高中时期他俩的成绩，虽说确实邓柯然更高些，不过从自己的角度来看……
她稍微整理思路，开口解释道：“你只是说成绩吗？不是吧？那就太没意思了”
“当然”
“我经常和她聊天，她是那种知识面很广，并且会有意识的去了解各种东西的人”
“我呢？”
“学习方面很刻苦同时也很出成绩，对自己感兴趣的东西会去用心了解，不在意的几乎是一点不知道”
邓柯然没想到她会这么说，本想反驳这是人之常情，但仅微微张口忽然惊觉自己确实是这样
在忽视一切这方面甚至可以说做的有些过分
“原来如此，”邓柯然叹息道，“汤老师这番话令人受益匪浅”
邓柯然请汤眠吃了一顿烤肉作为晚餐，又把女孩子送到学校，自己站在校门口向她挥手告别
之后自己一个人走了一两百米路也回学校了
这些年他一直在刻意回避那些事，久而久之忽视与回避就成了习惯
“反正已经这时候了”邓柯然忽然来了这么一句，除了他自己没人听到
想到自己脱离那个地方，来到这里，心情竟是前所未有的舒畅。为什么？前三个月自己明明一直在想这件事
看来只好感谢她提醒自己了，有时间再约她出来玩吧
或许他们的关系一直这样融洽下去，然后自然而然的成了男女朋友，或许有幸能够相守一辈子……那么十年后的今天，他们或许会带着自己的小孩子回到这里，回到爸爸妈妈上学的地方，回忆青春，小孩子叫什么好呢，不知道那时候她还喜不喜欢吃烤肉
记着她或许喜欢吃芒果干？是有这回事来着吧
次日汤眠上晚自习，忽然收到邓柯然的消息
说下晚自习了一块吃饭
“好啊”
邓柯然没有空手来，他带了一袋芒果干
汤眠谢过，但想了一晚上也没明白为什么送芒果干
若是三个月之前，她一定会满心欢喜的问他，期待他能够怀有和自己一样的，对对方的特殊心意
不过眼下，或许他的舍友送给他许多，或者来的路上突发奇想，总之，不会有什么特殊含义的
两人在路边随便买了份小吃，然后边吃边乱走
两所大学离得很近，建筑风格大差不差，甚至有些区域是共用的
生活平平无奇，几乎每天就是学习吃饭睡觉，有时候和邓柯然出去玩，有时候范楚白来找她玩，有时候和大学认识的新朋友玩
很快，高考结束的空虚与无聊被许多新的或舒心或烦心的事情填满
汤眠有时候感觉自己要幸福死了
她把范楚白和邓柯然视为自己最重要的朋友，希望和朋友能够有一辈子的友谊
天真美好的愿望
高中时候她和小白谈过此事，她们甚至异想天开，说以后一起开公司吧。那时候姐妹俩的谈话很快被班上其他同学插进来
于是一个简简单单的合伙人公司，忽然就多了法律顾问，生物研究员，后勤部部长等等角色
而她们甚至连公司要做什么都没想好
现在看来她们选择的专业天差地别，之后很难凑到一起，不过只要用心经营，想必维系友谊还是绰绰有余
邓柯然呢？
高中时期汤眠的想象是他们能够在一起，被拒绝后自然放弃了
上大学后重新成了朋友，关系甚至比高中时期更进一步
有时候汤眠感觉他们过于亲密，但从小到大她没有多少和异性相处的经验，对于邓柯然的示好，只是朦朦胧胧的归纳为朋友
若再一次，因为他感到了心动，汤眠觉得恐惧
对呀，他这么好一个人，找了女朋友，就不能再一块玩了
不过她又狠不下心断绝关系，一方面没必要，另一方面存着些未察觉的希冀
幸好大学四年来，断绝关系的前提一直没有出现
他们就这么不咸不淡的互相陪伴着在远离家乡的地方进行了四年的学习生活
直到毕业的时候，所有人都被发了一身学士服，拍完集体照，舍友们都去找各自的男朋友拍照
汤眠后知后觉，自己四年来怎么没来得及谈恋爱啊
她用了半个小时苦恼于此
她以为这是一种信号
自己以为的算得上“可爱”的评价只是一厢情愿，又或许她性格有很大的缺陷或者曾经做过什么引起众怒的错事
想不出来
之后没什么环节了，这学期一开始因为实习的事情，汤眠搬离了学校
她感叹自己上了十二年学换来的奖励——这四年大学时光就这么结束了
邓柯然那边结束后便来找她
他带着一捧花
汤眠面朝着他，不过由于在走神，眼神不聚焦，什么都没注意
直到他越来越近，伴随着臆想出来的香气，他的身影，他怀里的话，他整个人，全部成像了
汤眠惊讶的说不出话了，几乎全因为他的花
一捧红色的玫瑰花
或许是月季，月季是家乡的市花，我喜欢月季，有人向他表白，送给他的吗……
想到这里，汤眠脸色一下子惨白，嘴唇嗫嚅着，提前想好的毕业祝福语一句也讲不出来
邓柯然道：“送给你。”
汤眠懵懵懂懂的接过道谢，断断续续的说：“人家毕业都送，送，郁金香，向日葵，粉色的花……你怎么送这么红……红红的……”
汤眠后知后觉的害羞了，不知所措的低着头，装作在仔细欣赏鲜花
邓柯然也讲不出来准备好的话，看着她如此害羞，一时间看愣了
“红红的，那喜欢吗？”
“……很喜欢很喜欢”
邓柯然心动不已，重复问道：“真的喜欢吗？”
“超级喜欢，最喜欢了”汤眠鼓起勇气抬头看他
两人紧紧相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