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我睡了。

    我醒了。

    我又睡了。

    我又……我不忍直视着闭上眼睛，转身抱住枕头然后用力地把脸埋了进去，盼望自己压根没醒。

    睡眠不足所带来的精神恍惚，令我不觉心生迟疑，认为我大概还身处梦中的这回事。否则怎么一睁眼，便看见某个□□的肌肉壮汉抓着一套破烂的罗宾制服就往自个身上挤？

    说的就是你，阿卡姆骑士（ps：coser）。

    ……是什么让你觉得你可以无视掉那套罗宾服的惨叫直接上演一个霸王硬上弓的？你真的没有衡量过自己当前跟头熊似的体型吗？

    型号压根就不符合吧混蛋！

    我深吸一口气，几度斟酌，还是没忍住自己越发汹涌的吐槽欲，将要开口时，利爪听上去似乎还颇为正经的声音突得从那边传来。

    “杰森，快住手吧。”

    然而我一点也感动不起来。毕竟我深知这小混蛋的个性，他狗嘴里绝对吐不出什么好话。

    “提米说，你太大了它一定会撑裂开的哦。”

    看吧，虽然我好像是这个意思，但你在让人故意曲解个什么？还有我根本没张过嘴吧，异世界穿越还能让你学会读心术吗？

    我忽然觉得有点头疼了。

    “唉，懂了，所以这大概就是男人为了本钱总得牺牲什么的原因吧。”

    骑士装模作样且意义不明的感叹了句。听稀碎的金属声响，他估计开始捣鼓起属于阿卡姆骑士正统制服。反正终于是穿上了，不luo奔就行。

    不过您老又在骄傲个什么劲？休息日为什么依旧要穿这身cos服？

    莫名产生几许不好预感的我抬手掐了一把自己的人中，随后感受到有个软绵绵的温暖小生物钻入怀里。

    “提米，提宝，提摩西……”

    不论手脚还是身躯皆柔软过分的幼崽趴在我的胸前，奶声奶气着连续换了三个称呼。

    “我真不介意你叫我Dad的，甜心。”

    根据设定。

    我单手抓了抓自己睡得乱糟糟的短发，勉强战胜疲劳地睁开眼，对上一双清澈明亮的蓝眸。小布鲁斯嘴角弯弯，仿佛天生懂得如何获取他人好感，如同天使般着朝我露出一个温软乖甜的笑来。

    “可父亲会在意的唉。”

    他巴眨巴眨眼睛。

    “他在意什么？监护权都给他了还不让我们过过嘴瘾吗？”

    未等我回答，骑士就走过来居高临下地幽幽看我，后顶着我莫名其妙的目光，单手抓住我新买衬衫的后领就把我给轻松提起来了。

    他的手劲什么时候这么大了？还是说我的体重也发生了变化？

    我下意识边换个姿势抱稳怀里的幼崽，边从善如流地坐在了床沿抬头无声凝视于他。

    “你应该喊我Dad二号。”

    骑士试图别开视线。他先是义正言辞对布鲁斯强调，随即回头看我，表情欲言又止，止又言欲的，显然心情极其复杂。

    他一直是情感火热的那挂，心里想了什么脸上就会表现什么，藏不住事，惯容易成为家里人取笑的乐子。

    好比此时一身家居装扮从厨房出来的刺客。奥古神态平静着冲这边瞥了一眼，许是意识先前乐子有了后续，他自然而然端起马克杯坐在了沙发那边，正对闹剧。

    你不出点主意？这个家里的大哥，说好的长子如父呢？

    我企图得到一点分担，开始眼神剜他。

    sorry，爱莫能助。

    刺客举了举手里的马克杯，挑着眉微抿一口，模样看着几分轻佻放松。

    这家伙……

    我眼角一抽。

    “提宝，救命。”

    而万众瞩目下，骑士心理挣扎良久，最终沉痛憋出一句。

    “噗嗤。”

    利爪率先没忍住直接笑出声来，挨了骑士恼羞成怒的一拳。然后捂着脑袋，便故作龇牙咧嘴地钻进刺客怀里撒娇要揉了。

    还偷偷摸摸做鬼脸。

    “好吧，杰森。如果你是指「特意站在夜翼面前大喊自己是蝙蝠侠的狗」的这件事。视频我已经在达米安的手机上看过两遍了。”

    在骑士冷笑一声跃跃欲试地打算把整只利爪揪出来打闹前，我边打哈欠，边做出了一个制止手势拦住他说道。

    “造型满分，气势满分，给双百也不怕你骄傲。但只有台词我会给你一个零分，具体原因用不着我阐述吧。”

    骑士堪称乖巧地点头，单手比出一个OK，花上一分多钟去厨房捧来杯热可可虔诚上供。

    “你想要一个建议。”

    我把这杯可可端给了小布鲁斯。看见幼崽先伸出双手分别贴在暖暖的杯壁两侧，再靠近杯口低头小猫啄饮时，内心萦绕的一股子烦躁奇异的像是被逐渐抚平了。

    “那你自己有什么好想法吗？”

    造成的麻烦仍需要解决，这件事早晚都要面对，所以我尝试从当事人身上找到一点参考。

    “夜翼被我哈（吓）懵了。”

    骑士眨眨眼，不合时宜抛出一句方言。他似乎若有所思，干脆在我旁边大刀阔斧地坐下了。

    “我就寻思着，嘛，迅哥儿不是有个道理吗？说如果你想拆窗户，就说把房子拆了。那依据大部分人通常的折中思想来讲……”

    他抬手拿起那套破破烂烂的罗宾服，把不慎掉落在地板上的沾血撬棍往床底一踢，回头朝我灿烂一笑。

    “提宝，你可以想象一下。假设他们在经历了另一个更大的惊吓以后，还会不会在意之前那个。”

    “……”

    不远处有人倒吸一口凉气。

    我淡定地把热可可端到嘴边轻抿，径直忽视掉骑士略显期待以及得意的眼神，内心突然有了些许决断。

    很好，骑士的想法就是没有想法。显然比起解决麻烦，他更倾向去制造一个新的来弱化掉旧的存在感。但搞事的人只负责搞事就可以了，处理后续的人需要考虑的东西就多了。

    所以现在把他捶死成精神病患者还来得及吗？反正都叫阿卡姆骑士了，采取字面意思从阿卡姆里爬出来的骑士也是合理。

    要不然我究竟该怎么造谣才能在百特曼面前揭过这茬？难道要告诉他这个杰森·陶德被小丑虐待的早就精神不正常，把罗宾鸟作为搭档的认知定位还该死的扭转成宠物了吗？

    地狱，太地狱了。

    我面无表情的想。

    但见鬼的，假设我真的提出，这帮乐子人绝对会对此货真价实的感到心动，并且剧本虽然荒谬可行性居然还挺高……

    骑士还在补充一个草率计划的细节，不能这么下去了。

    “不好意思，我有异议。”

    他闻声侧头望来的瞬间，我条件反射着摸了摸脖颈。掌心与指腹传来一阵凹凸不平的触感，被我刻意着无视了。

    “想象只会让我产生场景重现的错觉。况且这个型号你早已经穿不上了。”

    我不由微笑一下，举起怀里的小布鲁斯。暗地调整角度让他们视线保持在同一水平线上。

    “可你看，小布鲁斯不是很合适吗？”

    谁能拒绝一个罗宾版本的幼年蝙蝠侠呢？说个好笑的，小丑也不行，某美日合作出品的小丑奶爸当年直接把粉丝群体给创沟里去了，部分都开始计划起里边的布鲁斯·韦恩指不定等上小学的时候，还能再顺带出演一遭《名侦探布韦恩》，那么……

    “你想转移他们的注意力，这很好，但还有什么比蝙蝠侠本身更值得关注的？还记得吗？蝙蝠侠在成为蝙蝠侠之前，也可能是只罗宾鸟，他们有进化链的（？）。如果他们问起来的话，你就说在哄小孩做游戏好了。”

    “讲道理，我感觉你在糊弄我。”

    骑士冷不丁冒出一句，蓝绿色的眼睛满是狐疑着盯我。

    “怎么会？你知道的，杰森，我是这个家里唯二站在你这边的人。”

    我温柔的糊弄他，试着转移话题，然后眼神示意让他看看沙发上的两个。

    一个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一般只要火没烧到他身上就懒得理。

    而另一个呢？

    利爪眼神发亮地举起手超大声说。

    “杰！我也觉得你被提米糊弄啦！”

    “滚开。”

    骑士翻了个白眼，突然凑过来伸长手臂整个环住我的肩膀，害我的鼻子差点磕到他胸前的盔甲上。

    “鸟宝。”

    他没有戴面具。所以杰森·陶德那张俊脸逐渐贴得贼近，甚至已经超出一段安全距离。我听闻过一种说法，讲得是长得好看的人通常很懂如何把控一个颜控的心理，他知道自己有这张妈生好脸大概率做些什么都败不了好感，因此将外貌优势干脆发挥到了极点。

    “你不会让我放弃我的计划，对吧？”

    “你猜？”

    不一定。

    我勾了勾嘴角，他便不知为何微怔一瞬。手掌微微施力覆在了我的头顶胡乱搓上两把，直至小布鲁斯气鼓鼓拍开他同样想搓自个发型的手后。骑士眉梢一挑，才极其愉快的笑了，唯独面颊之上的“J”字烙印越发刺眼。

    “——你会帮我的。”

    他肯定地说。

    11.

    ……是啊，颜控的弱点显而易见。

    所以这就是为什么最终坐在布鲁斯·韦恩面前的人，只有我一个的原因。毕竟我们家长得好看的人都惯会利用自己那张好看的脸，包括年龄个位数的小布鲁斯。

    他是个天使，其他就是一群没良心的。

    我伸出左手朝红茶里边多丢了两颗方糖，假装没有觉察到后边有跟来的一只小尾巴，边想着等回去了就把两个大的信息填遍相亲网，边朝对面露出一个商业化礼节性的微笑，来自社恐i人的全是技巧毫无感情。

    “……你看起来有点紧张，提姆。”

    哥谭首富正在看我。或许因为没披上黑漆漆的蝙蝠皮，那张所属布鲁斯·韦恩的英俊面孔仿佛打了层柔光滤镜般的温和、亲切，并毫无攻击性。

    世界第一侦探的观察力如此可怖，短时间内相当是摆出了目前对我这个状态来讲，一个可能最容易接受的态度。

    于是我再一次紧迫地检查了下自己的回忆，确认自己头发是黑的眼睛是蓝的，紫西装配小短裤的垃圾穿搭均已经被烧成灰了，以及笑容绝对是完美无缺——即便我最初是不想笑的，但面对他时，一种古怪的肌肉记忆却占据了上风。

    只能说，我应该庆幸不是蝙蝠侠吗？否则我感觉我虽然坐着但实际上走了有一会儿了。

    “如您所见，没错。我不太擅长应对生人。”

    我压下一类复杂情绪，面色坦然但实际上有些底气不足道了句真心话，然后左手拿着将桌子上的笔记本直接交付于他，向他展示我熬了半个晚上的成果。

    是的，二十二页ppt。这就是我对这次穿越的全部总结，包括五个人在内的背景文设均有大概的说明和展示，边缘甚至标注了小字来澄清我能想到的一切细节所有可能造成的误解……再加上一系列的安全报告，我举了撬棍逼那群混子们一人写了一篇四千字的。连小布鲁斯都交了篇四百字的小学生作文。无好处的证明一下我虽说社恐虚弱，但并不废物，可能只有点啰嗦的这事。

    因此在韦恩阔佬当面接收了这些文件，进行一个简略了解，时不时抛出一些尚在我能力解决范围内的疑问时，我俩全程只能用一个商业套话一个对答如流的hr应聘模式来形容。知道内情的明白是在测试异世来客的安全系数，不知道的说不定以为蝙蝠侠是怕红罗宾在白天当总裁晚上做义警，抽空还要去趟学校履行一下学生副职的工作量中分身乏术不慎猝死，就好心给找了个白日可以勉强上班的替身使者韦恩少总克隆版面试呢。

    ……嗯？

    不对？他不会真这么做吧？

    我一心二用思维发散着回忆了一些同人文刻板印象。得出结论，总之工作是狗屎，这屎是沾不上一点的。不过双方交谈过程倒是和谐。哪怕后续大老板提出了一个要求，让我们全体成员去韦恩宅住。这明摆着老控制狂了，决定把所有可能发生变故的意外皆放眼皮子底下看着，但往好地方想想，这可是布鲁斯·韦恩。

    没有任何人能够经受住那双漂亮蓝眼睛注视的考验，尤其当他的眼中浮现出一些令人感到心碎和不安的恳求，仿佛拒绝他是件多么伤天害理的事的时候。

    “please？提姆，我只是担心你们的安全。”

    听听，长嘴的哥谭魅魔是多么可怕。

    破碎感，我竟然一瞬间在一个成年男性身上瞧出了一种破碎感？！

    该死的？这就是世界第一侦探吗？见面才多久就把我颜控的本质死死拿捏住了？？

    而他只是在关心我们。

    我很快说服了自己。一度尴尬的面红耳赤，干巴巴以及手足无措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再做什么，反正等回过神来我是已经答应考虑了。好在这就是之前计划好的一环。

    而待对方留出一段时间考虑，体贴的带着笔记本电脑离开后，不知道从哪里猫猫祟祟突然钻出来的利爪满是怨念着看我，企图用目光来让我自觉无地自容。

    “提米——”

    他拉长语气，念叨了一声。似乎在埋怨我居然没撑过两分钟。

    “不能怪我，那可是布鲁斯·韦恩。”

    我的表现信誓旦旦。眼瞧服务员多上的一份儿童套餐，明显是特意点给利爪的，便左手再端着往他那边挪挪。

    “没有人可以拒绝布鲁斯·韦恩，没有人，你们随便哪个也不可能……”

    “提米。”

    利爪忽得又重复了一声。不等我噤声，伸手略带几分强硬力度着掰开我藏在桌下一直紧握的右拳，然后将我攥到骨折的拇指轻轻揉开。望来的眼神显得格外的郑重和认真。

    “我的意思是，你已经做的很好啦。”

    ……是吗？

    我略有些失神想道。随着微弱的骨节掰动声从错位回归正轨，心跳、语气一类的逐渐调整平稳，嘴角弧度下撇着也归为一线。直至此刻仿若浮出水面，后知后觉意识到了自右手传来的些许疼痛。

    ——真好。

    被那只没有体温的手轻握着，我安静地垂下眼。沉默片刻后，才缓缓开口。

    “……把你的这份冰淇淋给我吧，理查德。”

    “唉？可这是布鲁斯给我的。”

    “作为看戏的代价。活死人没有吃冰淇淋的权利，小混蛋。”

    “这话说的真过分呢。”

    利爪眨眨眼，装出一副懵懂无辜且可怜的小狗作态，却言行不一地伸出爪子，主动把那份冰淇淋推到了我的跟前。

    “不过没关系的哦。”

    他朝我露出一个甜蜜的笑容。一直轻握着的手，便再未松开。

    “毕竟我们是家人嘛。”